班上一共有五十个人,除了我的课桌以外的四十九张桌子的正中间,都放着一颗人头。
昏暗的光线下,这排列整齐的四十九个人头给我的视觉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我捧起邻座的脑袋。
整体重量还没有一瓶1000毫升的矿泉水重,发质粗硬,皮肤冰凉坚硬而且光滑细腻得不太符合我平时对这小子的认知。
我的位置在窗边,因此可以比较清楚地看清手里这颗头的轮廓。
单眼皮、粗眉毛、有点后缩的下巴、年纪轻轻就开始呈现上升趋势的发际线、有点傻乎乎但是挺招人喜欢的笑容……每一处都符合他的特点。
只不过……
只不过这些面部特征都在一定程度上做了些偏二次元化的处理,使其既能看起来接近真实却又可以被人一眼看出不属于这个次元。
算是二点五次元的画风吧。
以及,整个脑袋的大小只有正常人头的大约三分之一。
没错,这不是真的人头,是人偶的头。
我将邻座的头重新在他的桌面上摆正,还好心地将人偶的假发往额头下拉低了一些。
打开教室里的灯,可以看到其他头也一样是人偶的头。
还好还好,不是生物的脑袋,可以松一口气了……才怪。倒不如说,正因为是人偶的头,再加上现在这种情况,才更显得诡异瘆人。
我反复确认了整个教室里真的没有除我以外的活人,连讲台下边和垃圾桶都看了。
每个学生座位上都放着其主人今天带来学校的背包啊、书本啊什么的——这些东西还都保持着上课时的放置状态,只不过它们的主人都被桌面上的那颗人偶头颅所取代了。
黑板正上方的时钟已经不走了,指针停留在了四点四十四分的位置。
教室的门窗都紧闭着,室内和室外的光线都格外炫目,我形单影只,静谧诡异的气息在这个几十平的空间里蔓延。
我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听到那或许是由我对未知的想象所导致的耳鸣。
或许这就是恐惧。一种不会出现在日常生活中的真实、原始的恐惧。
然而与此同时,我的心中却有另一种奇妙的感觉升腾而起。
我不知道该给这种感觉冠以怎样的称呼,但我很清楚我非常享受这种感觉。
在此之前,我从未在现实中有过这种感受,但我却意外地不会感到陌生,因为我好像曾经在梦里或是所谓意识深层里一遍又一遍地模拟着这种期待、躁动、战栗、生机、诡谲、疯狂……
这种奇妙的感觉又与恐惧交织在了一起,我的某处神经似乎被激活了,眼前好像似有若无地出现了某些景象。
也许,我一直都在平淡无奇的日常中等着这一天的到来吧。
深呼吸了几口,平复好了心情,我尝试拉开教室的窗户和门。果然,窗户打不开,前门打不开,后门也打不开。
就在我刚刚松开后门的把手时,教室忽地又暗了下来,投影一下子亮了起来。
我猛地望向挂在黑板右侧的投影幕布,眼睛过了两秒钟才正式适应光线的巨变。
白色的幕布上,悠悠地浮出了粉色的文字,字迹与情书上的完全一致。我之所以能一眼认出,是因为这字迹好看且辨识度很高。
“很高兴你愿意去天台”
“一个人的旅程不免孤单”
“请选择一位同行者吧”
这些句子不是一大段同时出现的。每一句话浮现出来几秒,然后又像沉回水里一样彻底消失后,下一句才会接上。这效果就像是视觉小说的开场白。
新的句子继续浮现。
“选择一位伙伴的头颅”
“将其接在身体上”
“伙伴就能苏醒”
“祝你们旅途愉快”
“我在天台等你”
当这最后一句话也彻底消失后,投影一下子又关闭了,教室里重新充满了明亮的灯光。
她刚才说,选择伙伴,还有什么身体,什么……接头?
突然,教室的前门开了,我立刻往那儿看,并且同时迈开脚步冲过去。
门外的景象我依然看不见,而且门也只开了不到两秒钟就又关上了。
我站在课桌椅的丛林中。
“啪嗒、啪嗒……”
靠近地面的方向传来了不太大的声音。
只见一只浑身赤裸的人偶正在缓步朝我这个方向走来。它的身体上有许多的关节。走起路来一顿一顿的,让人稍稍有些担心会不会摔倒。
还有一点让人无法忽视:它没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