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夜风的流息带来远方的各种各样的频率,从这些明明杂乱、但在某种层面又莫名有一致性的信息流之中,坐于一年前就已经没有驻军的夜明坡基地的房屋屋顶上边而轻闭眼眸的女子,正用自身的能力仔细解析着这些汇聚而来的信息。
月光映照她的侧脸,使樱色的嘴唇与清丽的面容覆上一层淡淡的白色耀辉。
雪白的肌肤感受着略带凉意的初夏气流,她缓缓睁开了银灰色的眼眸,然后似乎有些迷茫的、眺望大片崎岖的山路与遮挡更远处视野的丘陵和山坡。
那些都是悲鸣导致的地形更改的证明。
“……漂泊者。”
而无心关注眼前景致的女子,此时拿出了专门配发的掌机终端,然后打开里面的资料文件夹,找到了一对男女的肖像画。
稍微放大图片而将照片上男子的面容更加清晰地展示于屏幕,她此时愣愣出神。
“………他…难道就是梦里的那个人?”
双手环抱膝盖、脸颊又轻轻地贴着,下意识地回想起近年来时常会梦见的那名黑发男子,她不由得有些茫然失措。
“咔——”
“?”
“秧秧,你果然跑出来了啊。”
“……炽霞。”
在下边的房间传出开门声的同时,秧秧与从里头走出来的炽霞四目相对。
“嘿咻!”
然后,炽霞一个立定跳高、直接跳到了屋檐上。
“所以,为什么秧秧军士忽然半夜起床,到这里吹风啊?是睡眠不好吗?”
“………那倒不是…只是又梦到了一些事。”
将掌机的屏幕关闭,露出淡淡微笑的秧秧忽然间向自己的好友问道:
“…炽霞,你相信‘梦的指引’吗?”
“梦的指引?我很少做梦啊…会有这种东西吗?”
“或许真的存在也不一定。”
“嗯……突然说这个,我搞不懂啦,秧秧。”
深知自己与“文”类知识无缘的炽霞,挠了挠头并干脆地回答道。
“说的也是呢…其实……我会来今州就是因为一个梦。”
“唉?是那样吗?”
“嗯、我在煌都的军校准备毕业的时候,其实除了今州夜归以外的各地部队、还有一些有名的雇佣兵团,甚至不少国外的特种部队都找了我,而那个时候其实我也很迷茫应该去哪个地方。”
回忆起自己当时收到的各种邀请函,秧秧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这段经历对于她而言,并非是什么不好的记忆。
“秧秧你跟白芷真像啊,都是那种优秀到让人发指的类型。”
闻言,顿时想起什么的炽霞忽然皱起了眉头。
“但既然已经得到了这样的关注…能让你主动跑来今州的梦究竟是怎么样的啊?”
“……”
这是很自然的一个想法,毕竟,各种极高的名誉可谓唾手可得,但最终却选择了待遇恐怕不如那些邀请的夜归军的工作,若从外人看来,这完全就是一种“难以理解的任性”。
对此,秧秧在稍作沉默之后,用轻缓的语气回应道:
“我……梦见了整个区域完全崩塌和因为悲鸣的力量而整个地形完全被颠覆的情景。”
“………”
“说起来,我在梦里的衣服跟现在穿的有点不同…好像是有绷带缠着上半身。”
“…唉?秧秧原来对这种风格的穿着感兴趣吗?”
“并不是,单纯是梦到了而已……然后…我在一片草原上奔跑,因为感知到有很危险的气息在后面追赶,所以,我就一直在全力前进…脚下的土地分崩离析并开始浮空、我直接从上面跳落,来到了以为是很坚固的岩石上,结果那里也随即崩塌,让我摔落在地。”
“……”
“我爬起身往后一看,只见到原本一望无际的青草平原,已经被悲鸣力量制造出来的各种海蚀现象…那些散发出破坏频率的岩石尖刺、灰黑色的巨岩霸占,然后漫天的灰尘向我涌来。”
仔细地回想起自己在梦中见到的景色,秧秧的情绪似乎一瞬间变得很低落。
“我便惊恐地起身而继续奔跑,前方的天空也已经出现异样的波动,应该很快就要生成天空海一类,与此同时,我也已经跑到了悬崖绝地,前方就是万丈深渊……所以,我就转过身、拔起剑而想要应战,但双手却是止不住的颤抖,看着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用剑去对抗的悲鸣现象,完全不知所措。”
“等、等等啊…怎么说得好像真的遇到过一样啊?难不成这是你上辈子的记忆?”
因为说得实在过于详尽,炽霞直接就产生了这种怀疑。
不过,秧秧直接摇了摇头、继而说道:
“我也不知道这个梦本质上是什么。”
“嗯…算了,探讨这个也没意义啊,那后续怎么样了?”
“后续的话……我突然感觉到有一道非常强烈的频率能源从天上砸下,直接让我的大脑受到了很强烈的冲击,然后就无法站立,只能扶着剑、跪坐在地上。”
“唉?那岂不是危险了?”
“是很危险,因为正前方还有从如同海啸一般的灰尘中走出来的残象,那些残象是真正如同浪潮一般密密麻麻,根本看不到头。”
“那、那你之后就醒过来了?见到这么恐怖的场面!”
稍微想象一下这幅场景,炽霞顿时后背发凉,因为这种局面不论怎么说都过于绝望了。
但秧秧却是笑了笑,然后继续诉说梦境:
“没有……因为后面就会有一个黑发青年出现,他身穿有点类似于道袍的古式外衣,然后他会使用共鸣解放并说道‘回声,于此共鸣’。”
“唉?记得这么清楚的吗?”
“嗯…因为在他这么说了之后,前面一大片如同海浪般袭来的残象会瞬间停滞动作,变得无法移动,然后虚空会炸裂出一道金光……强悍的威力会使得残象群完全消散。”
“这、这么厉害的吗!?”
“就是这么厉害,接着的话,他就会转过身跟我说话…说话的内容已经忘了,但我记得他的样貌,还有今州岁主·角会在之后从空中飞下来,带着他离开。”
“哇~~~~好像是那种浪漫的英雄救美故事耶!”
“……或许是吧。”
闻言,秧秧略带笑意地回答道。
“所以,秧秧你是因为在这个梦里见到了角,就决定要来今州?”
“嗯、我做了这个梦之后,就觉得必须要来今州……没想到会真的有机会跟自己梦里见到的人相遇。”
如此轻声地诉说着似乎有些虚幻的事情,秧秧又一次打开手中的掌机终端,然后,照片中的男性又一次映入她的眼眸。
“…难不成那个梦里的人是这个男漂泊者?”
“唉?”
“你干嘛一副‘你是怎么猜到’的表情?你看着照片的样子就像是患了单相思一样,一眼就看出来了。”
“是、是那样吗…?”
被炽霞这么一说,秧秧顿时无比惊讶地追问道。同时,还伸手虚掩起已然通红的脸蛋,显然对此是有些害羞。
……原来秧秧也会有这样少女怀春的时候。
第一次见到她这幅模样的炽霞,心里有些惊讶地说道。
“呼呼——”
“咔——”
夜间的凉风又一次拂来,然后,基地的另一处房间也传出了开门的声音。
“…你们两个大晚上的不睡,是在数星星吗?”
然后,似乎是被两人的谈话声吵醒的白芷,抬头看向她们并说道。
“啊、抱歉,把你吵醒了吗?”
“没有啦,毕竟我睡得比较早,平时也差不多是这个点起床,然后就去晨跑…只是没想到秧秧会比我还早。”
“……”
听到炽霞这么一说,白芷看上去也接受了。
“哒——”
紧接着,她也是直接纵身一跃、跳到了屋顶上边,与两人一同感受着此黎明前的夜幕。
十字声痕的天空被无尽星辰点缀出形状,苍穹上的广阔场域此时有一些云朵悠然地随风漂浮,那些拥有足够厚度的云朵又被月辉所映照,从而染上一层淡淡的银色。
此时此刻,今州的大地仍然沉寂,不论是动物、还是残象都在安稳的歇息。
而三人则是在这个星辰月辉照耀云朵和大地的安静时分,讨论起了关于人类知识的话题——
“…刚刚我其实听到了你们的话……我觉得,秧秧你所作的梦恐怕并非是单纯的梦境,而是一种‘频率共振’的体现。”
率先提起这个话题的、便是身为研究人员而特别喜欢钻研各种现象的白芷。
“频率共振?”
“其实研究院里已经有这方面的发现了,就是外界的残象频率会融入到人类做梦时的频率,最后便在梦境之中呈现出残象。这种共振现象一般只发生在自身频率不稳定的人身上,比如像小孩子、或者有心理创伤的人群。”
顺着炽霞的话,白芷进一步作出了解释。
同时,试图基于这个理论去分析自身梦境的秧秧、则是不解地皱起眉头:
“我并非有过类似的心理创伤,而且我感觉这更像是从我的记忆之中直接‘复现’出来的梦境。”
“此话怎讲?”
“…嗯、就是一种感觉,总觉得这是很久以前确实发生过……但我现在才回想起来的那种感觉,因为我自从做了一次这个梦之后,时不时又会梦到,而且每次的内容都一样。”
“唉?难不成真是上辈子没忘干净的记忆?”
听到如此描述,炽霞便很自然地往这个方向去推测。
“轮回转世这个说法,其实到现在都还只是在传说之中,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去证明。”
“别这么死板嘛,或许真有也不一定呢?”
“……秧秧,你怎么觉得?”
因为十分清楚炽霞的性格,白芷放弃了与她沟通这个问题,转而看向了眺望着星空而有些出神的秧秧。
“…我也不知道,或许只是单纯的梦境,也可能正如白芷你所说的是跟外界频率产生了共振……至于轮回转世之类,我没办法确定。”
“……”
“但我每次做这个梦醒过来后,我总会想起历史书上的一句总结。”
“总结?”
“嗯。”
轻轻的回应炽霞之后,秧秧便低声念出自己印象很深刻的语句:
“——观此历史,顿觉悲鸣如海滨之水,时而退潮伏隐、时而涨潮漫浸。人间之起落,世事所变迁,皆系悲鸣之潮所易矣。这般不由己的灾厄历史,或可称之为‘鸣潮’。”
“………《三千年纪传》里的内容啊。”
“嗯……自从开始做这个梦之后,我唯有一件事很确定——我们现在就恰恰在悲鸣之潮汐上涨的时期。”
她的那双银灰色眼眸里,倒映出了漫天星辰以及那巨大的天穹星痕,风云舒张的此刻,仿佛她不可避免地坠入无尽的思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