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有没有听说过瑝珑怒州的‘屠城案’?”
“听说过,据说是因为残象和无音区等的特殊原因,明庭派遣大军把全城人屠杀了。但具体是什么情况,就不了解。”
“啧啧啧,你应该多翻翻我们总部的‘案件册’,芙洛洛。”
“……”
“逼得一向以爱护百姓自居的瑝珑不得不去屠城的案件,怎么可能会是‘无音区’之类的简单事?”
显然很熟知其中内情的伤痕便露出微笑,接着说道:
“何况这只是官方对外的说辞,实际上屠城的根本就不是军队。”
“不是军队?”
“嗯、屠城的是一个掌握火焰的强大共鸣者,仅由她一人就把全城三十万人杀光了。”
“……长离?”
被提醒到这个地步,芙洛洛一下就猜到伤痕口中的“强大共鸣者”是谁。
“对。不过,她屠的究竟算不算是‘人’,我认为还是存疑的。”
“怎么说?”
“芙洛洛,你应该听说过我们会里专门研究新联邦各种怪物传说的小组吧?”
“西大洋β小组吧?”
“嗯,原本他们在七年前在瑝珑展开过一场实验,就是把新联邦五百年前传说的一种‘回音怪物’复现出来的实验。”
“……在瑝珑眼皮底下做这种实验?”
“七年前的瑝珑是现任庭君刚刚登位的时候,那个时期瑝珑内部其实还挺乱的,并不像现在的瑝珑如此的铜墙铁壁而难以应付。所以,我们残星会才能够趁着时局不稳,在怒州开展实验。”
可以清楚理解到对方不明白的地方,伤痕便大概地做了背景介绍。
“那个实验的主角…嗯、按照瑝珑语言的翻译词,就叫做‘丧尸’。”
“丧尸?”
“五百年前肆虐于新联邦全境,说起来,那时候还不叫新联邦来着…反正就是导致那片大陆当时的土著人口锐减至百分之二的回音怪物,我们会里的‘西大洋β小组’打算在瑝珑复现出来。”
“………但被长离阻止了?”
“对,根据档案资料的记录,为了避免实验被瑝珑的边防发现,所以全程都在瑝珑境内完成,没有通过网络对外传输过资料,项目核心成员也没有离开过怒州。所以,瑝珑才迟迟发现不了残星会秘密推进的这个项目。但那个时候以‘官府外调员’游学于各国的长离刚好回到了瑝珑、还是从怒州入境,然后,她的同门师兄、同时也是‘丧尸项目’在瑝珑内的保护伞,主动找到了她。”
“……为何?”
“据说是因为那个白痴一直都在追求长离,也‘多亏’这红颜祸水,丧尸项目最后被揭穿。而当时项目已经取得了根本性的进展,已经可以完美‘复现’传说中怪物的所有特征和能力…全身溃烂而不怕砍伤或枪击,只能够通过破坏大脑停止其活动,然后被其抓伤或咬伤就会被传染,更要命的是——丧尸数量一旦达到一定的密度就会更改整个地区的频率场,这个频率场虽然无法影响到强大的共鸣者,但却可以让普通人在短短十多分钟内完全‘丧尸化’,就连肢体接触都不需要。”
“类似于‘空气传播’那样?”
“当时的共鸣科技很落后,所以确实觉得是‘空气传播’,实际上是丧尸频率场同化了人体频率,进而使之丧尸化。”
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对当时科技的嘲讽,伤痕在这么解释后、接着说道:
“丧尸项目被发现后,虽然想过要除掉长离,但她的实力在瑝珑都是数一数二的水平,西大洋β小组根本没有获胜的可能,因此,为了争取生机就选择把生成‘丧尸场域’的装置完全打开,如此让全城人全部‘丧尸化’,负责治安的低等级共鸣者无一例外都被丧尸们杀死,而已经把丧尸项目调查清楚的长离,自然明白这不是能够拖延的事情,再加上这个项目可以存在这么久而不被发现,谁都不知找上级支援,会不会刚好就找到丧尸项目的另外一些保护伞。”
“……所以,她最后选择了屠城。”
“嗯!这是最稳妥、同时也是最残忍的处理方法,把丧尸场域内的所有人、不,应该说所有‘丧尸’都屠杀干净,避免造成更大的危害。她也以此功绩成为了最年轻的、可以参与明庭高级朝政的高级官员。”
“…那些西大洋β小组的成员成功出逃了?”
比起长离后续的事情,芙洛洛理所当然地更加在乎研究小组。
“成功逃了一个,但也是重伤而终身残疾……不然,我们也不可能对这件在瑝珑内部都十分神秘的案件了解得如此清楚。”
回想起那个躺在病床上,已经不可能继续正常生活的研究员,伤痕用莫名的语调说道。
“但想复刻‘丧尸场域’已经做不到了……因为这个东西需要某种特殊的共鸣能力,当时能够复刻就是因为找到拥有特殊能力的共鸣者,而那个共鸣者也是最先被长离斩杀的。庞大的数据和方案资料也被一并摧毁,研究员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记得所有研究内容。所以,丧尸和丧尸场域在那场屠城后,就已经完全失去了在现代被复现的机会。”
“……”
“好了,长离的事情就是这么回事。而因为此事从各个方面来说都过于敏感,所以,案件详情在瑝珑内部,似乎除了当事人和极少数政要外都不清楚,起码我确信哥舒临绝对不知道这里头的内情。”
把话题拉回来的伤痕,继续露出微笑,道:
“毕竟,我刚说完那些话,他可是一副很认真在考虑的表情,完全就是把我的胡言乱语当真了。所以,我就接着煽风点火——”
“……”
“说什么‘今州是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岁主共鸣者又如此年幼,是最适合叛乱者盘踞的地点’、‘像长离这种为了得到高位而屠过城的人,被明庭安插在仅有十三岁的今汐大人身边,我觉得非常有问题’之类的话……把这些要素堆砌起来后,就会变成不论怎么从‘图谋不轨’的角度去想象都会很合理的状态,因此哥舒临最后愿意完全相信我的这些推论。”
“………把实际上拔除掉我们在瑝珑境内布置的许多重要眼线、而让上层一直都很头疼的人物塑造成为‘不可信任的对象’…原来伤痕你还有这种本事。”
搞清楚这个来龙去脉后后,芙洛洛难得夸赞了伤痕。
“呵呵呵、才没有这么简单,哥舒临再怎么不擅长内政的事情,但说到底也是将军,所以,他只是相信这些推论,但并不意味着对我百分百信任。”
“那最后你是怎么样让前线将军完全不相信立下许多功劳的‘谋士’的?”
“…那个时候,哥舒临主动问我,说‘你是不是觉得长离跟潜在的叛乱分子以及残星会有关联’,对于这种敏感问题,我当然没有明确肯定,毕竟什么证据都没有……因此,我只是说‘哥舒将君,真有长离真的与潜在叛乱分子、残星会都有关联,那恐怕这次来的煌都军队会不利于今州’。”
“……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默认为‘肯定’的前提,继续作推论吗…但这个结论没有明确证据吧?”
“对于精神压力过大的人来说,证据不证据已经不重要了。所以,当时他没有打断我的话,我就继续补充‘煌都军队此次前来,除了庭君以外,还有与长离大人关系很好的几名谋士同僚,如果长离大人确实与残星会有关,恐怕那些谋士也与残星会脱不了干系,若让他们驻扎在今州境内,等到庭君返回煌都之后,谁敢确定他们会不会趁机裹挟今汐大人’。”
“说得像模像样的。”
“是啊,不说得像模像样的话,怎么成功诱导呢?”
“那后面的话,大概就是‘一旦今汐大人被裹挟,瑝珑的叛徒们就会联合残星会一同把今州作为大本营,以今州岁主共鸣者为人质与明庭对峙,进而分裂瑝珑’之类的?”
“不错,你猜的很准啊,芙洛洛。”
“……”
虽然被夸赞了,但芙洛洛却莫名高兴不起来。
尔后,伤痕继续说道:
“而为了让哥舒临拒绝煌都军的支援,我就跟他说‘虽然这些事并没有明确证据,但如果是真的话,其后果不堪设想,发生了之后再找证据就太晚了,因此,我建议把这些事视为可能发生的危机,而解除这个危机,避免今州和明庭对抗的悲剧,避免年幼的今汐大人被邪恶裹挟而陷入绝境,就只能够依靠将军您的力量’。”
“…利用无法确定的‘国家风险’来蛊惑忠诚于国家的人,确实是高招,但这样就可以了?”
“当然不是,说实话,我说完这些听上去就很危言耸听的话的时候,哥舒临可是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所以,这种话肯定没办法让他信服,因此我就拿出了‘证据’。”
“证据?”
“嗯、就是把我的‘会徽’拿出来给他,然后说这是我在忌炎的房间找到的。”
“……还真是低劣的谎言。”
“但是很有效,特别是对于本身就对忌炎的出色表现极其不满的哥舒临,这种所谓的‘证据’更是有奇效。”
“…不怕他拿去跟忌炎对峙吗?”
“当然怕啦,毕竟忌炎可是那种很敏锐的人,一旦他们两个面对面沟通,肯定很容易就会识破我的这种指控。所以,我就说‘我觉得忌炎很大概率就是残星会那边的人,所以他才会处处对将军的判断有异议、还总是损坏将军您在军中的威严,但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建议将军先不要与忌炎接触,而是要等到他露出马脚,再人赃并获’,‘而连制度严明的夜归军都已经出现像忌炎这样很可能跟残星会有关的异端分子,谁知道基本没办法被管理和调查的上面是不是干净清白’之类。”
“……”
“那个时候啊,哥舒临可是露出了完完全全相信我的表情,然后还主动问我‘这种局面要怎么破解’呢!”
显然因为这段回忆而极其兴奋,伤痕的语调都拉高了一些。
“我自然就说‘只要将军能够证明,仅凭夜归军的力量就可以封印无相燹主,根本不需要煌都的支援,那煌都军就没有驻扎于今州的理由,如此就能够从根本上阻止这个可能发生的悲剧’。”
“……这就是当年哥舒临就算不惜违抗作为今州最高长官的长离以及瑝珑庭君的直接指令,也要独自带着夜归军对无相燹主发起进攻的真相?民间流传的那些‘无相燹主’已经受到重创,所以夜归想要一举拿下的流言是……”
“只是我故意散播出去的话啦,这样夜归军才有进攻的理由嘛…说来真是有趣,正因为哥舒临对这个国家忠心耿耿,所以他才会想尽办法阻止这种理论上可能出现的最坏的结局,但他并不知道,当他决定拒绝跟任何人面对面沟通而轻信一个外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落入最大的陷阱之中。”
“………”
“正因为许多误解都可以通过面对面的交流解决,所以,避免这种面对面交流就是离间计的精髓。”
用轻蔑的语气作出总结,伤痕俯视下方的夜归军营,就仿佛是在看待宰的羔羊一样。
“最后,我便用这个让瑝珑在与无相燹主的对战中巨大失利的功绩,成功晋升为会监,这就是我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