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诚实而诚实与为了底线而诚实,这两者间有着重要的道德差别,前者是一种原则性立场,而后者则是一种慎重的立场。康德认为,只有原则性的立场才与义务的动机一致,而义务的动机是唯一能够赋予行为道德价值的动机——《公正:何为正当之为?》迈克尔•桑德尔
穿着正装,蹲坐在铁架桥旁,他的资产相当富裕,手中却抽着楼下便利店里买来的廉价香烟,脸庞绝对算不上英俊,但用来为这个世界凑数来得刚刚好,香烟因为躯体化的症状而不断颤抖,烟灰随着风散落河中,流向了另一个世界。
看透了世间的陈旧与迂腐,眼眸浑浊而又明亮,在人人倡导幸福的时代,在那个不属于他的年代,他的阴暗,他的无助,他的“无可奈何花落去”忘了遍地繁花,忘了“似曾相识燕归来”幸福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来日方长,而又来之不易。
【叔叔,你的帽子掉了,还给你,下次不要再弄丢了】
【谢谢,但我自认为我还没到那种年纪呢,哥哥会不会更好听一点呢?】
【还是叔叔好听点,你不觉得很帅气吗?】
【也许是呢,你和身后的孩子是一起的吧?父母呢?走散了吗?要不要我带你们去找一下?我事先说好啊,我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一个下三滥的好人】
【我们是孤儿院的孩子,虽然原本并不是啦】
【是我说错话了,抱歉呢,要吃糖吗?我买给你们】
【不用了,以前妈妈告诉我说不要乱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如果你真感到内疚的话,能帮我买本书吗?】
【当然可以,你想要什么书?把书名告诉我吧】
【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可以吗?大叔?】
【在买之前,我想问你个事儿,你这个年纪真的看得懂这种书吗?我买之前都要掂量下自己的脑子】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大叔,与这个时代契合度如此之高的书,难道你都读不懂吗?还是说,你没有跟我一样经历过绝望?】
【好吧,好吧,败给你了,那你身后这孩子呢?】
她身后的孩子被我点到时眼神闪烁不定,时而看看我,时而又看看旁人,犹豫片刻后,拍拍自己的脸颊,不知是不是太过用力,两侧的腮帮子染上了樱色,从背后走出来,每迈出一步似乎都在积蓄勇气。
【能……能买本童……童话绘本吗?我想想……念给孤……孤儿院的孩子们听,他……他们大多都不识字】
【当然,只要你带大叔去就好】
【多……多谢】
【你们住的孤儿院在哪儿?】
【在那边铁架桥的后面,被一堆红杉树挡住了,越过高楼大厦,有点破的建筑就是】
【啊,原来如此,明白了】
【大叔,你问我们孤儿院的事干嘛?】
【去孤儿院啊,还能干啥?看孩子讲故事积善德】
【不会做些奇怪的事吧?】
【当然不会】
之后的我,在孤儿院领养了遇见的那两名孩子,我自己也认为这样的决定会不会过于草率,对他人的人生是否有点太过不负责任,也曾不断质问过自己,是否应当承担这原本不存在的风险与责任?由里到外烂透了的我真的有资格吗?
生活的美好与纯真的喜悦,是这个我所抵触、我所憎恶的时代里人人所向往的东西。
她们以最纯真,最直接的言语回答了我,我开始重新审视并捡起这个世间最基本、最简单的语言。
【从今以后你们跟着我生活好吗?如果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我不强迫你们,你们也不想跟一个臭大叔一起生活对吧?】
【你在说什么啊臭大叔?生而为人,自信点,你只要不做一些违反法律的事儿,能让我们过上正常的生活,就再好不过了】
【你就没想过我会家暴或做一些更出格的事吗?】
【我……我觉得大……大叔不像那种人】
【人不可貌相啊,就是算是大叔我这种老实人,也指不定会做些蠢事】
【当你脑子不清醒的时候,把你打一顿不就好了吗?大不了我们再回到这里,然后你再重新收养我们】
【对……对的】
稚嫩的脸庞,稚嫩的表情,稚嫩的声音,纯净得像一泓秋水,写满天真的眼神,与我再也说不出口的直白话语。
【所以你们愿意以后跟我一起生活吗?】
【都说到这份上了,还需要我戳破窗户纸吗?】
【对……的,还……还有……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说,大叔你长得好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难得不口痴了耶,有吗?可能是你的错觉吧。那么以后就请多多指教啦】
人生未免不过如此,也许是吧,也许不是吧,谁的一生不是种错误呢?人生下来便是一种苦难。而苦中作乐,何尝不是一种讽刺性的美好?而现在的我要以步履蹒跚的方式,重新审视生而为人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