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冬去春来的时节...吗?还是春天将尽,盛夏将临的时节?我有点记不清了。
多年过去,太多那些难以忘却的事物都已经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我看着屏幕里密密麻麻的文字,不禁感受到那堆积已久的疲倦试图发酵,将那些情绪和病痛一同引爆。
但在这边缘,我停下了,不是因为我累了,而是因为我的工作正好完成了。
这样一来,这本书也在死线之前能够完本了。
我借用着学校卫生间的镜子,看见里面自己那有些狼狈的形象,不由得笑了一下,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放弃了对形象的管理呢?九月份初的太阳,依旧是那样毒辣,那无处散发,肆意堆积的热感侵扰着这本该冰凉的自来水。
我随意洗过一把脸。
今天开始是第二天的招新,但自己已经没有什么理由再偷懒了...考虑一下工作安排,这几天似乎拿来取材会比较好,找找借口就好,反正现在自己也还只是一个「编外人员」。
人,一旦安闲下来,就会想些有的没的。
我抬头看着冉冉挂起的骄阳,感受着那热感,过去的画面在我面前一遍遍重播。
看不清那是什么画面,想看清的话倒也能看清,只是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首先是火,然后是倒塌的房屋,谁人的呼救。
然后是被风轻轻扬起的灰烬,谁人的哭喊,焦黑的皮肤。
漫天的绝望堆积出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在那样的烈火中侥幸活了下来,只是,那个男人的孩子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只是我也并非完全的幸运,在后来的种种里,我也得知,我也只是家里幸存的唯一一个,将死之时,正好被那个男人救了出来。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那时还没有到识字的年龄,只是卡卡地说着「jing」或是「jin」的音节,因为那是他们叫我昵称时会有的音节。
「我明白了...孩子,你愿意今后跟着我一起生活吗?」
「我想要,爸爸妈妈。」
「他们不在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成为你的父亲,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先喊我叔叔吧。」
大概是这样的内容吧,后来我有了新的名字,那是他的姓氏,和那个为了铭记那一天的名。
春烬。一个听起来一点都不吉利的名字,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才取了这个名字,可能他的品味就是这么糟糕吧,又或者说,他必须依靠着这个名字,去铭记他那已经逝去的妻儿。
我确实对这个名字的动机抱有好奇,可我一直没有问过那个赡养我至今的男人,这究竟是什么含义。
我不想刺痛他,他这么多年来已经麻木了,若是再一次让他回归到那种沉痛之中,想必我的内心也不会好受吧。
为什么称为「那个男人」?我想,大概是因为,叫叔叔显得有些疏远了,我和他的关系非比寻常,但是要叫父亲,又似乎始终有个微小的隔阂。
多年来,我一直叫他「叔叔」,兴许这也是我们至今没能相互理解的一种体现吧。
但我相信,我们一定会的,只是,还不是现在。
至少,在我能鼓起勇气面对那段记忆,面对那些我逃避至今的情感后,我才能发自内心的,和他坦白我的想法。
而他也是。
将脑海中的杂念甩出去,我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便回到文学社内收拾好东西回家洗澡了。
回到家后,我看到他又一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习惯性地回房间找到一张毛毯盖在他身上,我看了看他摆在桌子上的东西。
那是几张照片,一张是他结婚时拍下来的,那洋溢着幸福的照片,其他几张,大概是他和妻子曾经的那些美好时光,然后是那依旧幸福的全家福,那两个孩子看上去也就五岁左右大。
我在逃避,他也是。
就像是他能够靠在沙发上看着几张照片一晚上那样,我也能够在专注于写文的时候写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再也没有其他烦恼,直到那些烦人的情绪不再能阻止入梦的需求。
但看他那有些消瘦的脸,我还是留了张纸条。
傻大叔,要记得吃饭,好好休息。
虽然我没这资格说这种话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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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已经不想抛头露面了。”
“知道啦,就像昨天说的那样,非必要时刻哥哥就去任性一下吧,有需要的话,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虽说如此,凌秋今天也还是被凌音抓着打扮了一番,今天是那种慵懒风的松垮衣服,配合上凌音亲自编出来的侧麻花辫,白莲花属性属实是拉满了。
今天的口罩被换了个白色的,但对于凌秋来说没关系,只要脸上有东西挡着就一切万岁。
况且,今天他要去的地方,也不需要注意太多。
文学社,那里的环境也好,氛围也好,人口密集度也好,无一例外全部装在他的好球区。
况且,他有些事情也想要和春烬交流一下。
难得主动交流的意向,他可是鼓足了勇气才踏出这一步的。
但谁能想到,一来就发现就吃了个闭门羹,他挠挠头,正要离开,他,听见身后有一道视线,他瞬间回头瞥了一眼,正好和那视线对上。
对方也有些诧异,眨眨眼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微笑着走上前来。
“同学你好,我也是大一的新生,昨天在文学社的摊子没能看到传说中的「诡异睡美人」,所以今天来这里碰碰运气,看来现在这里没有开门,真是不碰巧。”那人戴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样子,实际上似乎行为举止也挺斯文的,长相不算特别出众,却也是有些小帅的类型,“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山锋,大山的山,锋利的锋。”
凌秋此时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恐惧感,那是对待陌生人时的恐惧。
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在那些善良的女人中打滚,虽说是稍微好上了一点,可终究没什么实质性变化,那属于是那些女人们踏入了他的舒适圈,而不是他自己走出的舒适圈。
“..我...我是,凌秋。”
“接下来,凌秋你有什么要去的地方吗?音乐社?又或是招新摊子?”注意到凌秋有些警惕的眼神,他也不得不收敛一下,“抱歉啊,我只是觉得凌秋你既然留长发,说不定会搞些艺术相关的内容,再加上昨天也在招新那边看到你了。”
“...这样...”眼看面前这一位似乎有些喋喋不休的意图,凌秋一时间也有些退缩,“那我就先回招新那边了...”
“正好,接下来我要去图书馆逛逛,就这段路我们顺便聊聊吧?”
「你问呗,反正我又没说过我会回答。」
凌秋抱着这样的想法,点了点头。
果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山锋无论说了什么,凌秋都只是敷衍地点点头或者「嗯」一声,总之就是不会说什么多余的话。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一点凌秋的意思,很快也就闭上嘴,不再多问,在一个岔路口后,他挥了挥手,朝着图书馆的方向去了。
「我这样会不会有些过分呢...明明说好了要踏出这一步的,人家都这样来搭话了,唉...日后有缘再说吧。」
结果这一来一去,也没有找到春烬,也没有看到书,一时间也好像没什么事情干,回到招新处后,看到一个个都忙着招揽新生,凌秋也不想去打扰她们。
难道真的只能灰溜溜去上课?
那种事情绝对不要啊!
抱着这样的想法,凌秋拿出手机,找到了春烬的聊天窗口。
「在?出来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