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秋现在只想翻个白眼。
“所以？为什么你要跟着我？”
“想和你打好关系，不可以嘛？”
“...只要长得像女人都是你的菜吗？变态玩意。”
“...随你怎么说。”
再次来到学校之后，他本来今天也是想要接着逃课，去文学社那边摆烂的，但是很明显，要去文学社就一定会顺路经过音乐社。
天杀的松天不知道为什么一大早就踩点了，并且一见到凌秋就厚着脸皮贴了上来。
“拜托，你不用上课吗。”
更过分的是，春烬今天似乎也摆烂了，文学社的大门紧闭，他算是白来一趟。
自然也就没办法拜托有些像麦芽糖一样黏上来的松天了。
“我可以旷。”
“啧...你到底要怎样。”
“请你教我弹琴！”
“...为什么？以你的技术，用来泡妞已经绰绰有余了吧。”
凌秋始终保持着对松天的有色眼镜，倒不如说，如果对他没有这样的滤镜，就太过圣母了。
而且凌秋所言非虚，松天的演奏技术，如果只是拿来蒙一蒙外行人，已经达到标准了，更何况凌秋也自认并非专业，他的很多动作都有自己的风格，并非是能够成为人榜样的类型。
“我想要以「林中花」键盘手的身份继续音乐事业。”
“那就去呗，我又不会拦着你。”
“可是以我现在的技术，还不够。”
“够了吧？”凌秋回忆起林花那堪称癫狂的技术和音乐态度，和她那堪称天才的天赋，“林花学姐是个例外，我也是，你不必硬性要求自己做到那种程度。”
“...拜托了！”
眼见这种说辞根本没有办法劝退心意已决的松天，凌秋一下子感觉自己摊上麻烦事了。
到时候得要从林花那边捞点好处才行。
“哈啊...那么，你想学什么？先声明，我确实不是好老师，我可能没办法教给你什么。”
看到凌秋在软磨硬泡下终于是答应了自己，他也是毫不犹豫带着凌秋进到乐房，将凌秋请入钢琴凳的位置。
“总之凌秋，可以为我随意弹奏一段吗？”
————————
杨铭可不是什么三好学生，但因为早八没课，她也就顺便来到操场开始晨练，毕竟对她来说，身体的能力就是她的本钱。
一圈又一圈地跑着，她感受到体力一点一滴地流失，直到某个阈值处后，体力保持着一个动态平衡稳住了。
在这个状态下，她只管保持着现在的状态，控制着肌肉疲劳的程度，做着耐力训练。
最近她有接到比赛的邀请，这段时间也得重新找到状态了。
大约保持了几公里的有氧后，她平稳呼吸着，本想着回拳击社内稍微来这么几拳，可此时，楼上隐隐约约传来的钢琴声又勾起了她的兴趣。
大早上的居然会有人在弹琴？
为了自己的形象，她选择回到卫生间换一套衣服。
果然，越是接近音乐社的门，那动听的声音变得越发清晰。
透过门窗，她看到内部正是熟悉的人。
「原来凌秋还会弹琴...？」
她不想打断凌秋，于是便轻轻推开门，来到内部。
音乐社内还有另一个男人，正是松天。
可事情不如意，她本以为这样可以接着听一会的，没想到因为她，还是打断了演奏。
当然，她是间接因素。
“美丽的小姐你好，我是松天，有兴趣加个联系方式吗？”
钢琴那边传来了有些暴躁的琴声，没过多久就停下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杨铭面前，凌秋会压抑住那对待松天无止境的怒火。
“亏我对你改观了些许...”凌秋对松天的背影这么说着，站了起来。“好久不见，杨铭。”
“也就几天吧，很久吗？那有没有想我？”
杨铭无视掉松天那吊儿郎当的问候，选择先回应凌秋的问候。
“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所以感觉过了很久。”
“我懂那种感觉。”杨铭笑了笑，阳光得有些耀眼，“凌秋你好像耶稍微变了一些，挺不错的改变。”
“谢谢你。”
也许觉得把初次见面的人晾在一边不太合适，杨铭也终于对松天说话。
“我是杨铭，楼下拳击社的顾问，是凌秋的朋友。”
凌秋双眼瞪得老大了，顿时感觉特别感动，这一下是直接坐在杨铭身边，准备贴贴了。
「原来我们是朋友哦...嘻嘻。」
谁知道他在高兴些什么呢？但杨铭天生有种神奇的光环，能让人想要尽情依赖。
“...你们可以先坐一会，也可以参观一下乐房，玩一玩乐器，那边有麦克风，手机连上音响就可以唱歌。”本以为他会继续喋喋不休，可此时他却有些萎靡，他选择坐在凌秋刚才的座位上，细细琢磨刚才听到的那番演奏。
反正对于凌秋来说这是好事。
“没想到你还会弹钢琴，真意外。”
“好听吗？”
“嗯，很不错，我就是被这声音吸引来的。”杨铭伸出手，直接揉了揉凌秋的头，“真厉害，大早上就开始练琴。”
“哪有啦，其实...”
凌秋支支吾吾地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细细道来，整个过程杨铭都扮演者很好的聆听者角色。
她真的太懂了，那时不时附和的话语也让人心醉。
凌秋的紧张感一点点缓解开来，等到他讲完，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平时和凌音相处时的自己。
“你是说..他这种技术的人，要和凌秋你学习吗？他只用了一只手就弹奏成那个样子了诶？”
实际上从刚才开始，松天就已经开始摆脱了断断续续的状态，他已经保持着这种丝滑的状态，演奏了好一会了。
“说实话，我不知道有什么可以教他的。”凌秋品味着，喃喃道，“他的机能没比我差多少，我能做到的，他大概都能做到。”
“但是，即使如此，他和你弹出来的感觉还是有本质的区别。”
凌秋大概知道她的意思，但他始终觉得那是一些细节处理的区别，倒也没有杨铭说的那样玄乎，所以也只是把她的话当作对自己一种夸奖。
只是，远远地看过去，还是能察觉到，即使已经达到能够得到杨铭的赞美的程度，松天却丝毫没有开心的迹象，不如说，他紧皱着眉头，透露着不满意的神色。
他不是一个会在女人面前露出这种失态神色的人，可他此时正被笼罩在凌秋的阴影之中，这份恐惧甚至能够遮蔽住他对女人的热忱。
凌秋看到这副表情，也不禁动容，不得不说，松天这家伙在稍微严肃一点的情况下时，还是有点小帅的。
“松天。”
听到凌秋的呼唤，松天也停了下来，他很期待，凌秋会教给他什么，又或者说，刚才自己是不是确实没做好，才导致他听不下去了？
“你在视奏吗？”
“是，这个是这首歌的谱子。”
凌秋看了一眼谱子，马上就看出来方才演奏的是哪一个段落，他示意让松天让出一点位置，也没有看谱子，只是回忆着刚才的音符群，完美的复刻了出来。
但是这个段落里，凌秋的节奏处理都不能说完美，至少不是全部按照谱子来弹的，可是画面感更加强，那有些许飘忽的节奏，更是将故事的一角勾勒出来，而那轻重的处理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如果是我的话，这个部分我会这么处理。”凌秋结束以后，转过身对松天说道，此时他已然是有些惊讶，同样是人，同样是两只手，基本上一致的手法，为什么就是能够产生这么强的参差感？
他检查了一遍谱子，才发现，凌秋的处理和原来的这个谱子不一样，尤其是在轻重上。
“可是，这个地方，谱子上是这么标写出来的。”
“这样吗？”凌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可是我觉得，是我的话就会这么处理。”
“为什么？”
松天很执着，倒不如说，他认为凌秋接下来要说的东西，大概会动摇他对钢琴的看法。
但他还是想要知道。
“音乐不单单是演奏，”凌秋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我将它理解为一种特殊的文字，这样一来，这些现成的音乐作品就是他们书写的故事，同一篇故事，当然可以用不同的视角解构。”凌秋说到这里，稍微有些卡壳，他本身不算对这些东西知根知底，也只是略知一二，“算了，你就当我胡说吧，总之我的意见就是，松天你大可以弹一些「你自己」的东西。”
只见松天一时间过载了，似乎这一段话给他带来的震惊是毁天灭地的。
在这之前，他一直都认为，优秀的演奏，就是丝毫不出错，将乐谱里标注的东西，全部呈现出来。
至于什么画面感，什么情绪，他都认为那是人主观臆想出来的东西，他只负责演奏固定的东西，仅此而已。
看松天一下不打算回应，凌秋还以为是自己话没说清楚。
“大概就是...嗯，比如说，我想要带给你有关「火」的画面。”
他回忆着过往那不愿回忆起的内容，开始下手演奏，他选用了与松天方才这首歌相同的调，那紧张感恰到好处的各种增减和弦，那些犹如恶魔低语的调外音，那逐步下行犹如坠入深渊的和弦进行，他甚至套用了相同的旋律乐句。
终了。
“松天，你看到了什么？”
松天如梦初醒，深呼吸了一下，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心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加快了。
他的脖子上流出了一些冷汗，他的眼里似乎有两个画面在冲突。
一个是现实脸上的凌秋，一个是堪称绝望的场景。
“我明白了，凌秋...不，凌秋老师，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请让我消化一下吧。”
凌秋对这个称呼暂时有些难以接受，更别说对象是那个松天了，但看在他似乎没有打趣调侃的意思，姑且就当作他是发自内心的吧。
“那今天我就告辞啦，拜拜。”
带上杨铭，凌秋离开了音乐社。
「关于「火」的画面吗？那也太可怕了。」
他起初只是觉得有些神乎，可凌秋的的确确向他展示了——一片只有绝望与炙热的火海，就像是凌秋那深不见底的天赋一般，与他的差距堪称绝望。
「我真的要和这么恐怖的人争吗...？林花学姐，就算是试炼，这也太超纲了...」
他抱着头闭上眼，心里的那种不甘正狠狠地刺痛他的自信心。
这下，彻底粉碎了。
明明昨天之前，他只是觉得凌秋的技巧比他略胜一筹，可如今他深刻意识到，那是本质上的差距。
名为「天赋」的沟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