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仍然记得,那是一场大火。
它突然在我的眼前爆开,犹如绽放的红莲。有多大?它席卷了承载我所爱的那个小出租屋。
我拼了命地往楼上冲,突破了一个又一个试图阻拦我的路人。
家门紧闭着,这让我的焦虑爆发性发酵,我打开外门,以颤抖的手推开了眼前已经有些变形了的木门。
屋子里面已经被火焰席卷,脱落下来的各种物件与一些家具一起,肆意燃烧。
死亡的恐吓试图抓住我,可失去家人的恐惧将我推入火海。
我看到父母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妹妹不知所踪,可能还在房间里。
我得救他们出去。
我要救他们出去。
我会救他们出去。
热浪灼烧着我的每一寸肌肤,试图把我逼退,我感受那蔓延上我裤脚的火,却还是不肯放手。
当双亲被我送到屋外,我来不及扑灭身上的火,便再一次冲进火场,打开妹妹的房门。
“哥...”
她倒在地上,呢喃着什么。
我任由那死亡的烈火扑在我的后背,撕扯我的脸颊。
将妹妹送出门后,我大概是已经中招了吧,精神一放松,那阵昏天黑地的晕眩感便袭来,我没稳住脚步,倒在了火场之中。
随后在模糊的声音中,我不再听到是急促的脚步——
那是一个奇怪的黑影,他是谁,我不知道。
应该说,我不记得了。
我一定见过他,可我从来没有和他接触过才对。
这只是一种直觉。
过去的我一直都被束缚在火场之中,每一次,每一次轮回,都是如此。
我从来没有走出过这个梦境的循环,可这一次不一样。
我清楚地知道,此时此刻我依旧在梦境之中,可这不同的梦境究竟意味着什么?这件事情需要我自己去寻找答案。
火场依旧,可那窒息的感觉和难以忍受的温度所给我的幻觉已经全然消失,就像是我平时面对高温时产生的幻觉那般。
我相信,这并非是我的麻木所造成的,于是我重新检查起周围的情况。
我的手上多了一副连着铁链的枷锁,奇怪的是,这铁链的尽头是门口某个「不可知」的空洞,但在梦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也没有将这当回事。
「你和我一样戴着枷锁,被锁在那无论如何也无法逃离的过去。」黑影说话了,说话的声音难以辨别是谁的声音。
那又如何?我这么回应着他。
这么多年来,我虽然从来没有爬出去过任何一次,可我始终在向着那通往未来的方向挪动。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讥笑着说。
「那又能如何?无论你走得再远,只要你回头,你就会发现,你从来没有任何办法离开这里...不信试试?」
我将信将疑站起来,哪怕只是为了打脸他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我也要动弹起来。
一步两步,我走着,我能感觉到,那「未来」的门在向我「靠近」。
「闭上眼,数到三。」
我按他说的那般做了,闭上眼后,我才察觉到那激增的温度和内心那从来没有办法忽略的恐惧与不安,身体根本不受控制,不得动弹。
当我挣扎着大叫出来,狼狈地深呼吸时,我发现,我不知何时已经倒在了地上,而那「未来」的门依旧在那里,和我的距离从来没有缩小过哪怕毫厘。
而这铁链似乎也不是单纯的铁链,在方才我往前走的过程中,这铁链变短了。
这就意味着,哪怕他能一口气走大门口,铁链缩小到极限之时,依旧会将他留在「过去」的火场之中,他永远没有办法走出「未来」的门。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挣扎毫无意义。」
我感受着这铁链给我的那一丝丝拉力,一下子说不出话。
这是我所不理解的场景,一切都是「不可知」的状态,而我只能通过「过去」认识这一切。
「没错,看来你察觉到了。」黑影似笑非笑,又好像从始至终就没有过表情,他只是轻描淡写,「一个只能通过过去认识未来的人,怎么可能走去真正的未来呢?」
他说得对,我没有办法斑驳他。
而且,他和我不一样,可以在这火场内四处活动,而我的手脚都被铁链拴住,自始至终都只能往那门口的方向移动。
我甚至不能回头。
我本想要待他以敌视的态度,可他似乎并不打算和我对立。
他走到我的身边,轻轻坐下。
「别这么警惕,我只是在这里待太久了,也没办法走出去,想和你作个伴罢了,」黑影的话似乎不假,可我还是没有办法将他看作「同伴」,因为我根本没有办法和他共情。
为什么呢?我不知道。
他和我本质上有着什么区别,是什么呢?
就在我不解之时,我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是我见过的人——柯冬。
他的身躯趋近透明,身上也没有枷锁,他在这个火场里...不,在他自己的「过去」里也是自由的,他兜兜转转,不停徘徊,走到了「未来」的门前,他回头看向我,似乎对我笑了一下。
谢谢。
我在他的嘴里看到了这两个字,随后,他便走出了门,身躯也渐渐有了实体的感觉。
我能感觉到,门外的存在,一定是「春烬」。
我问黑影,柯冬的情况又怎么解释?
「不,你仔细看看。」
那黑影指向某个角落,我仔细地看,用尽全力看,才看到一丝近乎没有的轮廓线,这些轮廓线在我的脑海中编织起来,最后在梦境中被标记了出来。
那是柯冬。
「这就是名为过去的牢笼。」黑影嗤笑着,似乎对那扇门没有任何的兴趣,或者说,也有一种可能性,既然每个人的「过去」都不一样,是不是意味着,在黑影的视角里,那扇「未来」的门根本就不存在?他的话打断了我的思考,「没有人可以真正逃离出去,如果那个走出去的家伙是,那么留在这里的又是谁?你看。」
黑影不知道做了什么,「柯冬」身上的某些部分被高光标记,最后在我的梦境中,化作了铁链与枷锁,牢牢地扣在他的手脚上。
我无法理解这个景象,我无法理解这些含义。
哪怕我的心里有多么不服气,可我不得不承认,我走出那道门的勇气,被这黑影暂时性地剥离了。
「留在这吧。」
我慢慢接受了他的提议,但手上铁链的那一丝丝拉力,始终让我的心不得安宁。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