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花」今夜也有演出，紧接在兄妹之后，演奏的过程和以往一样，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一帆风顺，基本上找不到什么大瑕疵。
然而，林花似乎却有些什么想要说的。
“松天，你没办法成为凌秋。”
这句话犹如将一块巨石砸入水面，激起千层浪，整个乐队都沉默了。
鼓手和贝斯没有说什么，他们终究并非「林中花」的成员，只是一直以来承蒙酒老板关照，来支持一下乐队人员不齐的「林中花」罢了，回到「林中花」计划本身的话，实际上，节奏吉他，贝斯，鼓手，三者都是缺人的。
松天和雨宁也没有办法说出些什么。
他那只还没有完全痊愈的手此时微微捏紧了些，隐隐作痛的感觉让他保持着冷静。
“我没有弹得更好吗？”
近些天的演奏，他都已经尽全力了，从凌秋那偷师学来的许多乐句和思路也好，超越自己演奏框架的机能也好，他就差将「进步」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但他在问出口的瞬间，他的内心已经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不甘。答案是毋庸置疑的，他最近的进步哪怕再大，乐句储备扩得再多，他也很清楚，凌秋的水平，远远在他之上。
哪怕在一般人听来，两人的演奏并没有这么大的客观差距。
可那种深藏于本质上的不同，始终没有缩小两人之间的距离，倒不如说，越是对凌秋模仿和学习，他就越能感觉到两人差距的尺度在不断放大。
他们之间的差距，远比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你的确从他那里学了些东西，但你自己清楚的。”林花的话是那样尖锐，她作为「天才」，在这方面的话语权就是这么大，而这冰冷的话语，也因此充满了天才的主观色彩，“你学来了模板，可他的强烈的个人演奏风格你是学不来的。那些你偷来的乐句和加花，有多少是能和你本身在弹奏的东西契合的？就像在小学简单的算术题里套用微积分一样，只不过是想要哗众取宠罢了。”
松天咬紧牙关，他无法反驳。
没错，那些不是「学」来的，而是「偷」来的。
凌秋是以他脑内想要演奏的音符为动机，才会弹奏出那样的乐句，而他只不过是以「想要弹奏凌秋弹奏的乐句」为「动机」，全部照搬。
“那我...要怎么办，学姐，你说啊。”
“你自己想。”林花的眼里并没有多少偏激的感情，倒不如说，面对松天这像是质问一样的话语，她并不打算给与关注，这种蔑视，大概是出自独属于天才的傲慢，这让松天更加不是滋味，“「林中花」会成为独一无二的乐队，它的乐手也必须要能与之相匹配才行，当然，如果你觉得我是在痴人说梦的话，你大可以退出，让凌秋来试试。”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绝望。
那是一条旷阔的海岸线，他乘着船向前，后头是逐渐变小淡出视野的「凡人」，而在前头，那同样变得越来越小的「天才」，凌秋和林花都在「天才」的那一端。
「我要怎么样才能赶上呢？」
那抹自嘲和无奈，将他过往所有的自信转化成了无边的痛苦海洋，将他浸泡其中，直至他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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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又是受幸运之神眷顾的本小姐是也。”
“我本来只是承认你的顽强，没想到脑子也坏了吗。”
麻将馆内烟酒味充斥，相信无论是谁来都会下意识皱皱眉头吧，星言却习以为常，站在一个看上去根本不像是麻将馆这地方该存在的大叔旁边。
这大叔大约四十多岁，穿得相当正式，一套整洁的西装，手里捏着昂贵的香烟，手腕上也缠着一只牌子货手表。
他此时正和其他几人打着麻将，与他的淡然自若不同，其他三人此时都紧张异常。
“别这么说嘛，咱俩也算过命的交情。”
“呵呵...怎么？想让我帮你处理掉哪个看不顺眼的人？还是说需要些什么内部关系走个哪里的后门？”
“那倒不至于，泰清大叔，就是手头稍微有些紧。”
被称为泰清的人笑了笑，他的那张脸看着就不像是好人，眼里那时时刻刻都闪着危险光芒的神色似乎也阐明着这一点。
“要多少？我身上现在只剩下个五十多万...可能不太够呢...”；轮到他摸牌，他将那张牌扣在台上，眼里的一丝癫狂叫人起鸡皮疙瘩，“当然，前提是这一把不输掉的话，如果这张牌结束了的话，大概会有个差不多百万吧。幸运儿，你觉得我的运势如何？”
“感觉其他三人会更快赢下呢...”星言抛了一下硬币，看了一眼其中的结果，“不过，今天我的运势也似乎不算很好。”
“哈哈哈哈哈，确实。”泰清将面前的牌推开，他胡牌了，坎张的绝张二万，牌型是简单的清一色。
其他三人眼泪都要出来了，其中一人更是连忙向着泰清跪下，请求他手下留情。
他却说着，规矩就是规矩，该咋咋样，现场的人也清楚这一点，毕竟这麻将馆可不是一般的麻将馆，在这里打牌的，也没有一个是简单货色。
“遇见我是你的幸运，这位大叔。来吧，就一局。”
星言眨眨眼，当作没事人一样坐在了跪下的家伙的座位上，并将麻将桌中央升起来将牌推进去，示意众人再来一局，此时其余两人像是看见希望了一般，马上开始参与进来，虽然不知道这小妞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但既然在大败之事有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来替死，那就别怪这道上的规矩无情了。
“十五万。”
“十五...二十五万！”
其余两人紧张地说道，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机会了，可他们也要思考失败的成本，毕竟那可能性不等于零，他们将那些大胆的想法收了起来。
“诶...是那种规则啊...”星言嘟嘟嘴，“泰清大叔，你还是老样子吗？”
“是啊。”泰清笑了笑，“八十五万，all in。”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泰清这种不给所有人留退路的赌注，实在是让人心生恐惧。
押注规则倒是很简单，每个人在开局前给出一个数额，在规则下做运算，若赢了，最终数字则为他可以得到的最多金额，如果输了，那么就失去最终数字的数额，至于那些赢家可获得最多金额外的钱财，则全部归麻将馆的主人所有。
顺带一提，规则上也做了特殊的调整。
存在「吃」的副露时，在输的情况下数额翻倍，赢的时候数额减半。
存在「碰」的副露时，输赢都不影响数额。
存在「明杠」的副露时，被杠的输家数额翻倍，被杠的赢家收取鸣牌者的数额减半。
存在「暗杠」时，鸣牌者为赢家则全体数额翻倍，为输家时自身数额减半。
通过其他人点炮胡牌时，有副露则数额减半。
通过自摸胡牌时，全体数额翻倍。
大概是这样内容吧，星言有段时间没打了，但她还记得这些，毕竟这可是她曾经为了自己鏖战的日日夜夜里，与她朝夕相处的「求生之道」。
“叫大些，我可不想亏这么多钱给「庄家」。”泰清笑了笑，“就叫个...三十万如何？”
“好，那就三十万。”
众人又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妞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倒不如说，这小妞来的时候已经透露过「手头有点紧」了，她又要从哪里掏出三十万来？要知道，在这里不履行赌约的话，那些不够的金额，是要有「其他方式」来偿还的。
麻将馆内的值班人眯了眯眼，但没有过问什么，他看到是星言后，笑了笑，没说什么，继续坐着刷手机去了。
这不管不顾的态度更是叫人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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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拜，好好生活哦？如果可以就戒了吧。”
星言领着泰清离开时，距离她来到也就不过三十分钟，这三十分钟内，由于星言「只打一局」的宣言，想要翻身就只能精明控制数额，所以其他两人都在非常谨慎的同时，被贪念不断左右。结局也是显而易见，贪得无厌的家伙是没有好下场的，只见星言上去犹如幸运之神附体，在几轮的流局后，突然间幸运大爆发，一个暗杠加杠上开花，以一百二十万的数额结束了比赛。
她将本来就属于泰清的那部分归还，又随手丢了几万给那几个怕是输的一塌糊涂的家伙们后，数了数手上的钱，大概是剩下二十万左右，可她似乎并不需要这么多，像是嫌麻烦，稍微抽了几张对比起来少得可怜的钞票后，将剩下的全部塞给了泰清。
顺带一提，那个麻将馆是需要入场费百分之十的，但由于星言入场的时候身上也就个十块钱，被她以一块浅的高额手续费敷衍掉了。
“要不怎么说我是你的幸运女神呢？”星言笑了笑，“我可是很慷慨的。”
“这钱本身也很麻烦吧，只是我们这帮不怕死的人敢碰罢了。”泰清吸了口烟，“以你的情况来说，想要买套别墅，有车有房，这辈子衣食无忧，纸醉金迷才更加符合吧？像现在流落街头，对你而言到底是什么苦修？”
“...我没有归宿啊。”星言有些无奈，那双异色瞳此时显得有些空洞，“至少在我明确一些事情之前，就便宜泰清大叔你吧。”
泰清没说话，他像是星言的保镖一般，跟着她的步伐，很快，他们从那片「是非之地」回到了法治社会的区域，身后尾随的，「组织」的人也没有再继续跟进，
对于「组织」的人来说，这两个疯子可都是大客户，对于其他人是监视，对于这两人来说倒像是看护了。
“五百二十万，外加一条命。”
“什么？”
“这是幸运儿你给我留下的东西。”泰清拍了拍星言的肩膀，“我不是什么义气的家伙，但在我哪天突然完蛋死掉前，你的恩情我还是会记住的，需要帮忙的话，就和我说吧。”
“这样...那正好，这几天，你有空就路过一下这个地方。”星言发了个位置给泰清，那正是一条无人问津的，破败废弃巷道的大概，“随手带点吃的去，不用很高级，面包馒头什么的就够了。”
“微妙的行善积德...真有你的。”
“幸运终究是无形之物，要抓住何谈容易。”星言闭上眼，那些忘不掉的过往冲上来，让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那里的人，并没有几个值得拯救的，但我会和那家伙一样，给他们一个...机会。”
一个选择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