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未知的好奇,造就了许多,科技进步也好,前车之鉴也好,这些都是所谓探索的成果。
探险自然也有此等意义,大概。
想当初有个脑袋疯掉的家伙能想出环球航行,那么两个喜欢到处乱窜的家伙到处翻垃圾桶,说不定也是一种伟大事业的起点。
当然,翻垃圾桶当然不会是两小只的目的,只不过两个人到处在小巷里乱窜,得到的大多也都是些垃圾堆,以及垃圾堆。
“同为幸运所眷顾之人噢,你真的听见命运的指引了吗?”
“...少废话,当然!”
凌秋面对这质疑,基本上想都没有想,马上一个堪称铜墙铁壁的金刚铁嘴就回话了。
事实上,两个人到处撞垃圾堆,很大程度是因为这凌秋吧,不能说是一般的路痴,多少有些个人天赋在其中的。
七绕八绕,终于是重见天明了,凌秋难得感觉到头上的太阳都亲切了一些,慢悠悠打起伞,星言倒是很自然溜了进来,凌秋那叫一个想推都推不走。
“咦...这里...”凌秋看到破破烂烂的水泥路面,那些看着就非常危险的颠簸一下子让他想起某个吉他hero。
他记得那个程哥说过,他大概每天都会从什么地方出来,然后卖艺完后会回去哪里。
如果往右是「出去」,那很自然地,往左不就是「回去」了吗。
“我听见命运的指引了!”
两人同时向左踏出脚步。
在探险的直觉上,两人果真心照不宣,星言的脚步更显轻快,她稍稍走在了凌秋前面,像是在带路一般,同为探险家的凌秋地方不会让她将风头出尽,也加快脚步。
果然,在几个转弯后,两人逮住了提着把破旧木吉他的男人。
“程哥你好。”
星言比较礼貌一些,相对于有些慢半拍的凌秋来说。
凌秋刚想问好,却没能赶在程哥开口前。
“嗯?真该说是缘分,原来你们两个认识。”程哥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眼里的神色也是如此,情绪稳定得像是机器人,“怎么了?找我有事?”
“我们在瞎逛。”
凌秋觉得让星言说出那些会让人误解的各种中二病言论的话,大概会让事情变得很麻烦,他还没有能够很好得和人一直保持日常交流的能力,所以会让对话变得毫无意义的事情,要阻止。
“这样...那我先走了。”
凌秋和星言对视了一眼,看着程哥往身后走去,两人毫无延迟地同步到了一起,瞬间转身变成了程哥的跟屁虫。
程哥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只是向前走着,大早上的,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卖艺,才会有人来些微乎其微的打赏。
没错,从本质上来说,他似乎和后面两个人没什么区别,都是在闲逛,只是他要找一些人流量大的地方罢了。
只是,能从大早上就人声鼎沸的地方...在认知里并不多,尤其是在没有什么特色地产文化的这片区域,如果将其称之为「商机」的话,那么这里可以说得上是毫无商机。
至少在这个时间段毫无商机。
身后的凌秋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只是好奇,面前这个无处可去,无处可回的男人,究竟会怎么做。
凌秋终究只是一介体弱,很快他就感觉脚程有些跟不上了,由于要去的地方似乎并不是室内,凌秋也只能打起伞,星言倒是很懂,顺手接过了遮阳伞,承担起了这份工作,就是看得出来她并不习惯做这种事情,基本上每过几步,那些没遮好的地方就会闪耀一下刺眼的太阳,晃得他眼睛有些花。
况且,不知道前方的程哥是不是有意的,他的步幅似乎小了一些,让两人不会跟得太吃力。
因为程哥本来也没有要甩掉两个人的需求,他无处可去,无事可做,有两人陪伴,说也算是一种幸运的消遣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小半个小时,爬楼梯走上一座天桥后,这段枯燥的旅程似乎要暂时停下了。
桥上的风不算小,毕竟再怎么晒也好,终究已经是九月中旬后了,哪怕气温依旧,微强的风倒也让人心里舒服上不少。
天桥上有棚子,挡掉了一部分直射的太阳,基本全程都有荫蔽,凌秋这边终于也能放下伞。
好多。
也许和他出发的方向有关,这附近并没有很大流量,反而比学校那周边一块还要稀疏,无论是远远望去正在施工的机器也好,车流量变多,速度也拉上去的路况也好,一眼望去没什么消费设施也好,大概还算是比较偏了。
于是乎,这座天桥,大概还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地方,有风吹,有遮蔽,哪怕在这么多车上方,也不会太吵。
好多,说的是这些横横竖竖躺在地上,以各种不同姿势休息的男人们。
躺下休息的大多是乞丐或是流浪汉,剩下的都是手里拿着酒瓶或是身边摆着酒瓶的,有些穿着正装的上班族似乎只是闭目养神,坐在那里背靠墙壁一动不动,剩下的上班族眼里满是惆怅,时不时看着脚下的车流,若有所思。
要说鲜艳的,大概就是穿着五颜六色的外卖骑手们了,这个群体更是各种年龄段的人都有,他们有些加入了流浪汉的行列随意躺下休息,有些站起来吹吹风,热热身打算等下就出发跑单,有些蜷缩着坐着休息。
好沉重的空气。
此时,穿得光鲜亮丽的凌秋和星言,感觉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凌秋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了,由于一些熟悉又陌生的原因,大概也和他强大的共情能力有关。
这片区域的气氛,正在试图将他渲染成曾经那个在结束生命和挣扎苦活之间犹豫不决的抑郁患者。
程哥走到他们中间,停了下来,原地坐下。
他的手开始拨动琴弦,那有些偏音的琴,不知道是调音失误还是琴本身的问题,但那并不影响他接着拨弦,倒不如说,一般人也听不出来其中的微妙差距吧。
那是几个很简单的,很经典的和弦走向,只是加了不同的延申音,变换着使用分解与扫弦,通过力度和旋律,像是抑扬顿挫的人生,那一丝偏差的感觉,就像是人的嗓音那般,变得那样有沧桑的感觉。
周围还醒着的人,都将视线投来,那些本来就没有陷入沉睡的闭目养神者,此时也纷纷睁开眼睛。
“「我想要,不一样的生活。」”
程哥的声音完美融入了他的伴奏,就连那一丝沙哑,也和他的琴声吻合,他那自由又沧桑的歌声,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静静欣赏。
“「也许是碌碌无为,渐渐沉默。」”
那不是市面上的歌,那是他发自内心的创作,那是化作了旋律的心声。
凌秋被这夸张的氛围感,冲击进了一片,由程哥构建出来的意境之中。
“「也许是朝五晚九,功成名就。」”
「我以为看破了人生苦短,在每个热泪盈眶的夜晚。」
「是否歌声不再传进回忆的街巷,才能遗忘过去的理想?」
「他们说向前走吧,我却忍不住回头看。」
「孩童们追逐着梦想,相爱的人们拥抱夕阳。」
「我却要逼迫着自己遗忘,遗忘我曾没能珍惜的过往。」
他的声音是那样沙哑又有磁性,其中的情感又是那样真挚,只不过一会的功夫,现场有几人的呼吸就便得厚重,那像是男人们为了不流泪,所做出来的紧急措施。他们从小就被教育不能轻易掉泪,这已经是一个条件反射了。
可这总能勾起谁的情绪,共鸣出爆发性的杀伤力。
「可是我依然活着啊,哪怕卑微又狼狈。」
「那些流落的汗水和泪,怒吼着不甘和心碎。」
「正是因为谁都没有错,所以才会无奈着挣扎。」
「直到这颗真挚的心,满是叫人麻木的虚伪。」
他还在继续,诉说着他的情绪,不远处,一个和凌秋年龄相近的男孩子,已经开始抹眼泪,他穿着早已经沾灰了的外卖服,看上去那样憔悴,他胸口的起伏叫人看了不忍袖手旁观。
凌秋心太软,看不得这样流泪的男人,向他走去。
“我去和他聊一聊。”
星言眨眨眼,她没有说什么中二的话,只是微笑着目送凌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