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秋自从和程哥回来以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言不发，总是在思考着什么。
程哥倒是没事人那样，喝着买回来的酒，一边讲述着过去的故事。
在夜深之前，学生们就先回去了，而凌音似乎和娟商量好了些什么小秘密，关系看上去亲近了不少，告别的时候，娟的眼里满是对下一次见面的期待。
星言也和兄妹俩道别，喊着什么命运啊魔王啦就离开了，看上去应该不需要担心吧。
“哥哥，怎么啦？”
“凌音...有些不公平，真的让人难以接受。”
凌秋的头轻轻靠在凌音身上，感受到一如既往的触感，他这才舒缓了一些。
“乖。”
凌音只是摸摸头，看起来她也深有感触，只是两人现在的信息不对等，心中也各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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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对于这巷子里的人来说，很早就开始了，从太阳落山的那一刻开始，到太阳露头的前一刻。
程哥看着对面凹槽里，抱着小锐睡觉的娟，眼里产生了一些恍惚。
如果他不需要撑着这样没有未来的身体的话。
如果他还没有「死亡」的话。
大概他的心便不会和他的身体一般麻木，大概他就会更加相信——
相信这个世界，还能够容忍对他的救赎。
「看来已经差不多了啊...」
传闻中，不记得是家猫还是家狗，在临死前，它们会突然离开家，找一个安静的角落，为自己注定要到来的时刻做准备。
程哥感受着身体内部传来的那些难以忍受的剧痛，喉咙的血意像是一道刺激，不断地提醒着他终点来临的时刻。
事实上，他的部分神经早就出现了问题，最近，他也对自己的听觉异常有所察觉。
大概过不了多久，他就会不省人事了吧，到那时别说自理了，能不能保持意识清醒都会是未知数，作为一个在最后时期从来没有疗养过的癌症晚期病人来说，他能够撑这么多年，早就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夜不能寐，也并非是一件坏事，至少，他确实注意到了，哪怕在阴影的笼罩下，依旧有些不自然的黑色。
他站起来，扶着墙，慢慢走出去，在某个恰好能看到远处街灯的转交，他停住了。
面前的这个女人，是那样熟悉，是那样陌生。
“彬...”
“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程哥的声音冰冷得像是二月的寒风，眼里的厌恶哪怕在昏暗的当下，也毫无保留传达到了对方的心中。“现在的我只是程某，一个背负父亲的姓氏，侥幸苟活的流浪汉。”
李女士的声音开始哽咽，她几乎是要祈求般，断断续续说道。
“我也不想的...我真的，真的不想那样做，是我不好，是妈妈不好——”
“你...！还敢自诩是我的母亲...？！”程哥咬牙切齿，一口血意冲上心头，剧痛让他眉头紧皱，他吐出一口血痰，这痛楚却没能平息哪怕一丝他的怒火，“当你那天喂我吞下近乎过量的安眠药，再掐着我喉咙，无论我怎么哀求都不肯放开的时候，你就...不再是，我的母亲了。”
“...我别无它法...我也想活啊。”李女士泣不成声，“我已经快要老了，失去了你爸爸，我也没办法支撑起自己的生活...我想要好好地活下去...我害怕你会报复我。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接受你的道歉。”程哥气笑了，他捏着拳头忍耐那股暴动，“程彬已经死了，他死在了一场「意外自杀」的事故中，李尹婷意外失去了她的丈夫和孩子，却又遇到贵人，再婚生子...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这就够了。不要再来烦我了，让我死得安静一点，难道这也不行吗。”
“我...”李女士无话可说，她只是包含痛苦和愧疚，站在这个拐角，她没有办法昧着良心接近程哥，更没有资格厚颜无耻祈求他的原谅。
这条街她当然记得，她对这里的每个拐角都一清二楚，这里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是在程哥的父亲因病去世后，程哥生活的地方，也是她下定决心，要杀死自己心爱的儿子，重新开始一段人生的地方。
如今这片区域已经变得破败不堪，变成了流浪汉们的归宿，即使有着这些记忆，程哥依旧生活在这里。
难道那些年来，她对自己儿子的感情全部都是虚假的吗？那怎么可能。
可是，这么多年来，她也知道，自己不配被原谅。
她只是想要道歉，她不祈求儿子的原谅。
她想来寻求心灵的惩戒，见证这一切后，带着所有的愧疚和后悔，在今后漫长的人生中，披上这永远刺痛的荆棘。
“程彬，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的名字，也是最后一次，我想作为「母亲」的身份，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吧。”
“这么多年，你恨我吗？”
“我做不到。”程彬的眼里满是麻木，“多余的感情波动会让我的死期更早到来，所以我不敢恨，也不想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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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山锋打了个哈欠，这个点，终于要下班了。
称他为打工超人一点也不为过，他的每一天就是在打工和读书两件事上来回跳跃，当然有时候为了满足一些自己的怪癖，他也会找找乐子。
他收拾好店铺内外的桌子，确认万无一失后，锁上店铺门，正想要骑上自己新买来的小电动上回去，结果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下班的好心情。
“小倒霉蛋，总算找到你了。”
星言抛着硬币，这已经是她的传统艺能了，倒不如说，山锋在听到她的声音之前，就先听到了抛硬币的清脆。
“找我有事？”
“没什么，就是闲逛着，想着小倒霉蛋可能在哪里呢？然后就碰巧遇到了。”她顿了一下，看见山锋好像马上要一拧把手就要冲刺离开了，她连忙补上后面的话。“就和你想的一样。”
“哦？”山锋笑着，“我想的哪样？”
“我没忍住，告诉李女士了，关于程哥。虽然你当时绝口不提，但既然你交给我，就说明你已经预料到这个结局了吧？”
“算是吧。”他摘下头盔，看起来暂时不打算直接溜人了，“所以...他怎么了？”
山锋的意思很明了了，如果程哥和平常的状态一样，那么她应该是没有必要将程哥的住所告知李女士才对。
“我观察他一天了。”星言叹了口气，“他的体态和我前两天见他的时候又更加不自然了一些，无论是走路时突然的一些停顿，还是时不时皱眉头深呼吸的表情。”
“那说明不了什么吧？”
“如果地上没有那本病历的话，或者他身边的人什么都没注意到的话，那大概就是如此了，娟已经察觉到了，程哥最近的咳嗽越来越严重，甚至有些时候会有血。而且他最近的举动越来越异常，没有以前那种规律了。”
“所以你怀疑他命不久矣？”
“他确实命不久矣，这件事你是知道的。”星言接下来的语气比较严肃，“但为什么你要将其他人牵扯进来？”
“...我有自己的考量。”
“他与你之间到底有过什么？”
“无可奉告。”山锋正想要一口回绝，可是看着星言那凝重的表情，决定还是给一些安慰，“我和他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旧相识，这一次，我有一些深刻的问题，想要请教一下，仅此而已。”
“你不是从来不以身入局？”
“他是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