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过了几天。
「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了。」
李尹婷和往常一样做好饭,在家里带着自己的小女儿,等待着丈夫回来。
以往,女儿哭了笑了,她都会无比关注,可今天的她,总是有些晃神。
“妈妈,你在想什么呀?”
女儿呼唤着自己,李尹婷愣了一下,那稚嫩的声音实在是有些太过于相似了,她甚至不经意间将眼前的女儿幻视成了多年前,自己还在带着程彬的日子,那时候和现在不同,物价并不算很高,也没有什么社会压力,大家只要能好好地活下来过日子,就非常满足。
程彬那不满三十岁的人生,破碎得过于彻底。他的眼睛早就没有了孩童该有的一切。
那才是常态,可她还是忘不了,昨天晚上,程彬的样子。
他很帅气,如果一切正常,他此时本应该是个万人迷的帅哥,凭借着他那超脱常人的天赋,在哪个公司上班,过着叫人羡慕的生活,而不是在那个过去的巷子里,被病痛和贫穷折磨,过着不像人的生活。
“不,妈妈没有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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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那些来来回回路过的人,手里拿着的机器?”
娟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个看上去面相凶恶的男人递来的东西,结结巴巴,回头看了一眼程哥,像是在询问到底要不要收下。
现在这个点,已经是这边的人休息的时间点了,面前的这家伙,据娟所说,之前也来过一次,派过食物。
程哥的视线还是有些质疑,但面前这男人却根本没当回事,他先将手机塞到娟的手里,随后将另外一台交给程哥,招呼着他往外走。
“走吧,小兄弟,去买点酒。”
“...呵呵,倒是很有诚意。”
程哥示意娟无需担心,便和这男人一起往外走了。
“你也是不愿透露姓名的好人之一?”
“...我这种烂人,不透露姓名对你们来说是好事,和我的名字没有关系,对你们而言是一种幸运,但为了方便,我还是透露一半吧,我姓泰。”泰清原本会很想要点一根烟,但考虑到身边程哥的情况,他刚拿出来,就一把折断随手丢掉了。
“泰先生,有何贵干?”
“没什么...你们最近应该有遇到吧?一个小姑娘,喜欢戴美瞳的。”
“是她...她怎么了?”
“没什么,她就是让我时不时照顾一下这里的人,尤其是值得照顾的人。今天这两台手机,也是为了方便通信才给你们的。带孩子的那个女人不好说,你肯定是会用的。”泰清将一张纸条交给程哥,上面写着四个电话号码,其中有两个是两台新手机里的电话号码,其他两个则是没有标注的号码。“这两个没有备注的号码...至少电话那一头的人你们都见过,据说是都值得信任。”
“我知道了...咳咳!”程哥突然一个猛咳,血色侵染了他的衣襟,泰清看着这一切,没有什么反应。他走过太多的修罗场,血腥和残酷,他早已见怪不怪。
他只是轻描淡写来了一句:还喝吗?
“喝...当然喝,临走前,不过瘾怎么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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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周末。
太阳很好,天气很棒,正是适合出门的日子。
程哥和往常一样的时间点出门,正好被凌秋逮捕到,便像上次那般一起行动。
而凌音这边,收到哥哥发来的「计划执行」四个字以后,便拨通了电话,电话的另一头等了一段时间才接起来,考虑到那一头的情况,大概也只是笨笨的,一时间没搞清楚怎么接电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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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口的那两个男女很不对劲。
这么多年来,他们藏得太好了,以至于我一直都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猫腻。
一个姓程,没有名字,一个叫做娟,没有姓氏。
这两人初来乍到的时候,都闹出过不小的动静。那姓程的年轻小伙一来就带着些流浪汉不会带着的东西,像什么怀表,什么吉他之类的,还有一本病历本?大概是叫这个吧,上面写着癌症晚期什么的,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他的行为根本不像是流浪汉,每天固定时间带着把吉他就往外走,然后接近天黑了才回来,有些时候他手上拿着酒,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拿着一袋子馒头面包啥的,自己拿了可怜的一点点,剩下的就全部分给我们剩下的人。
整天没事干就弹弹琴,唱着一些歌。
我本想偷走他的吉他和怀表,可是那两破烂又能卖多少钱?转念一想,只是听听歌也好,毕竟这地方的人都和死了没有区别。
那女人更是离谱,听说也是流浪汉养大的弃婴。她来的那一天带着一个很能哭的婴儿,整个巷子都吵得鸡犬不宁,虽然没有鸡也没有狗就是了。
很多天晚上,那叫做娟的女人都只是留下「活着」必须的摄入,将剩下的,嚼碎,全部留给那个婴儿,简直就是疯了,连自己都活不起了,凭什么还要养多一个?想不明白。
但她确实运气很好,至少她吸引了巷子里一个看着早就想着要死去的老头,那老头见到这一幕,也不知道在想啥,突然间支楞起来了,将自己每天讨来的食物分了一些给娟,还买了鸡蛋啥的,慢慢的,那女人的状态稍微好了一点,也能给孩子喂奶水了。
过了几年,那老头死了,就轮到姓程的那年轻人给她卖命,也不知道那叫娟的女人到底给了他们什么好处,难道那碰一下都嫌脏的身体也能吸引他们?我不理解。但那小孩也算是比较乖,安安静静的,没惹麻烦。
但是一年多前开始,来了一个学生,斯斯文文,偶然间带着食物就来了,他将食物分给我们,就像姓程的年轻人做的那般。随后,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和那个姓程的学弹琴,还学得有模有样,近来,听着大概是已经青出于蓝了吧。
最近又有了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娃子,和那两个人有了关系,真纳闷了,那姓程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回想起来,他来的那一天开始,看着也一点不像是流浪汉。
除此以外,我也注意到一些不对劲的事情。
那姓程的,似乎赚的一点也不少,至少比起我们这帮跪在地上要饭的,要多得多。
他以前还能隔几天一瓶酒,随口就是好几瓶,自从和那个女人扯上关系后,喝的酒酒开始变少了,一瓶酒慢吞吞的一小口一小口喝,有时候一瓶酒他能喝两天。
他也不像是以前那样慷慨,只是回来偶尔带着食物,救济一下我们这些老骨头。
不应该啊...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穷了?
于是乎,我跟踪了几次那年轻人,发现他每次赚到的钱,都好像存起来了。
存去哪了?要用来干什么?
我闻到了翻身的味道...!
今天也很不对劲,一大早的,娟带着孩子就出去了...我还就非得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我就是见不得身边的人过得比我好,我就是忍不了身边的这帮乞丐能够重新过上「人」的生活!
那不然这些年来,我在巷子里摸爬滚打也只是勉强果腹度日,到头来还是贫困潦倒的狼狈样,岂不是很可笑?!
女人...对了,等那姓程的不在,我就动手,没有男人的保护,那样弱小的女人,随随便便!!」
阴暗的角落里,有这么一双眼睛,带着恨意与歹意,紧紧盯着娟。
死死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