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兄妹相见时，无论是谁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原因自然就出在对方带着的人身上。
在凌秋和程哥的视角看来，他们没办法想象面前这个美丽得犹如明星般的女人，会是那个与程哥相伴多年的娟。她表现出了远超她身份的自信，化作她那耀眼又包含吸引力的气质点缀。
而在女方的视角看来，程哥那依旧帅气的整体穿搭虽然依旧，可他的表情和整体气质完全发生了变化。
他此时正「活着」，而非原来那个向着死亡「奔赴」的活死人。
只是这一点的转变，就让他整个人焕然一新。
“娟...？”
“是我，程哥。”娟为自己的外貌能打动这样的程哥而感到发自内心的高兴，她伸出手，微笑着道，“能把手给我吗？就今天一天。”
“...当然，我乐意至极。”
这将会是一场，值得从每分每秒开始回味的约会。
但是，终日不在阳光下生活的二人，又怎么有能力主导一场「正常」的约会呢？
“可爱的小兄妹，我们的约会，就交给你们把关咯？”娟笑意嫣然，那只与程哥紧扣的手，大概此时给与了她难以言喻的幸福感吧。
“交给我们吧！”
凌音也非常有干劲的样子。
至于小锐，此时跟在凌音的身边，乖乖的，背着一个大书包，手里抱着程哥的吉他，也相当开心。他似乎知道今天对于后头的二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天，也就不过分粘着娟妈妈。再说，今天已经说好，会给小锐买好玩的好吃的，小孩子可是很容易产生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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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约会，凌秋兄妹在前面带路，有些像是打卡项目的进行，可那些对于后头的俩个人来说，节奏很好。
程哥毕竟以前也是体面人，在细节上的照顾很让娟放心，要说哪里笨拙，大概就是他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好好谈过一场恋爱，一上来就要和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亲密接触，实在是不习惯吧。
至少，他很庆幸和凌秋在旅馆的时候，洗完澡记得刷了牙，将嘴里的酒气散掉了。
“小锐，想不想吃糖葫芦？”
“糖葫芦，是什么呀？”
“甜甜的，里面有些酸酸的，很好吃噢。”
“想吃！谢谢姐姐！”
一路上，见到一些能引起人童年回忆的事物时，凌音便会温柔地和小锐交流，作为一个还没能识字的小孩来说，小锐实在是太听话太乖了，总是很简单叫人心生怜意，能看到小锐童真的笑容，凌音也会感觉到一丝成就感和欣慰。
至于凌秋，他倒是也想要来一个，可他的肚子可塞不下这么多东西，每一次美食的选择，对于他来说都必须慎重考虑。
但他还是买了一根，递给了后面的娟。
“这个...真怀念啊。”
娟愣了一下接过来，谢过凌秋后，便又一次投入二人世界。
“怀念？你小时候也喜欢吃吗？”程哥看到这糖葫芦，那些过去的回忆也慢慢浮现，那时候，他还不会称他的生母为「那个女人」，家里也是和谐的一家三口，而他那是也正是调皮捣蛋的孩子时期。
“小时候我还不懂事，”娟笑了一下，眼里也浮现出怀念之情，“那时候将我抚养大的老汉，也就是我的「爸爸」，他啊，很温柔，咱们没有钱，我又吵着要吃糖葫芦...那天啊，他带着我去外面乞讨，走了一天，大概讨到了几元钱，折腾得我都顾不上糖葫芦的事情了。但是他第二天，带着我去买了糖葫芦，用的就是那几元钱。那天我才开始懂事，记忆里糖葫芦也因为这件事，变得不太好吃，我只记得好像是酸酸的。”
娟轻笑了一下，过去的记忆总是会让人产生各种情绪，她轻轻咬了一口。
“但是糖葫芦，果然还是很甜的啊。”娟笑起来，眼眉的弧度很好看。
她递到程哥嘴边，笑着示意他也来一口。
程哥也不客气，一口将她咬过的那一颗吃掉。
“...确实，虽然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还是有些不合胃口了。”
“偶尔一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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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吃肉。
这是作为流浪汉久了以后，自然而然会产生的奢侈想法，可今天在兄妹俩的盛情下，这个奢侈想法也变得触手可及。
“自助烤肉火锅...哇...”
娟听到这几个字，人都惊呆了，在这之前，这几个字哪里会有放在一起的机会？
程哥倒是会心一笑，他以前和朋友聚会的时候，就经常来这些店，毕竟年轻的小伙子们，吃东西都比较豪迈，没钱的时候也多，所以自助永远是首选。
但两兄妹选择这个，自然不是因为性价比的问题，倒不如说，两兄妹赚的钱虽不算多，但偶尔这么豪迈一下，倒也是没太大影响的。
硬要说的话，大概囊中羞涩的是凌秋吧，毕竟自掏腰包，在酒老板那买了一支品质如此上乘的美酒。
这家自助也不便宜，好评很多，据说食材特别新鲜，厨师的手艺也相当好，像是那些一整块扒，自己用那个电子烤炉可不知道要多久，这种时候就可以将难熟的食材交给厨师们进行烹饪。
而且，这里的甜品供应也非常多样式。
相信只要愿意逛多两圈，总会有喜欢吃的。
凌音和以往一样，充当着像是半个女仆的角色，虽说不至于一举一动都像是女仆，不过倒是把服务精神贯彻到了极致，凌秋破天荒地也跟着凌音跑里跑外，只因为娟在座位上简直就是在放闪，那气氛凌秋实在是不敢插入。
饭局上，在吃的基本上只有小锐，其余四人，一个吃不了这么多，一个在忙于服务，一个满眼是自己中意的男人，一个身体原因没有食欲。
但这段自由的时光，无疑是充实的。
程哥也有问过娟，为什么不多吃一些。
她说。
“也许未来的某一天，我还可以再一次坐在这里，吃同样想吃的东西，可是，能看见你的时间，却只有这么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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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游乐园内，几人是大肆将该玩的项目全部爽了一遍，从结果上来看，只有凌秋被吓成了软脚虾，于是乎几人还得反过头来照顾一下凌秋，当凌秋在场边的长椅上抱着吉他休息时，场内的旋转木马上，剩下的几人都在内，享受着这闲暇片刻。
小锐坐在凌音的身前，抱着那个大书包，这才让凌音起了好奇心。
“小锐，大书包里装着什么呀？”
“...妈妈说，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凌音笑了笑，这下她知道了。确实，这个伪装还算是不错，至少无论是谁，第一眼绝对没办法想象到包里装着什么。
而另一边，程哥则是缓缓开口了。
“娟，你是个漂亮的女孩，真的。”
“哈哈，谢谢程哥，不过，怎么突然说这个？”娟的脸上泛起红色的涟漪，她的语气也很温柔，比以往都更加温柔。
“可我没有办法接受你的感情...你知道的。”
“那种事情，从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了啊。”娟的眼里没有半点动摇，那最纯粹的爱意依旧，“我并不是为了要你接受，才表现出我很爱你。我爱你，仅仅是因为你是你，是那个我认为值得爱的程哥。”
“...对着一个将死之人说这种话，万一我舍不得走了该怎么办。”
“哪怕是将死之人，程哥你也值得被爱呀。”
他呆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娟那赤诚的爱意，此时毫无保留地传达到了他的内心。
这么多年来，他已经忘了什么是被爱，可这迟来的滋润，却轻而易举将那暖流，蒙在了他的眼睛上。
“...谢谢你，娟，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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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尽兴过后，已经到了要回去的时刻，可两兄妹和程哥停留在了原地，和另一边的母子分开了。
“小锐，把吉他给回程哥吧。”
“...程哥哥不回去了吗？哥哥姐姐呢？”
小锐的问题让整个气氛都沉重了几分，可这气氛不会再沉重了，因为这就是最后了。
「回去」，是有归宿，有去处的人，才会说出来的话，小锐和娟能有这个概念，当然是一件好事。只是对于程哥来说，今天的他，大概已经是无处可去之人了。
他的身体状况，差不多到极限了。
他不打算回去了。
“听我说，小锐。”娟蹲下来，抱着小锐那小小的身躯，也借此将自己那被悲伤灌满的眼睛隐藏起来，“程哥他呀，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很远很远，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回来了。而这两个善良的哥哥姐姐，现在要去送一送程哥。”
“我们...不可以送吗？”
“...小锐，我们明天也会要开始旅行了，说不定，以后哪一天，我们就又会遇到了。现在的话，先听话，好不好？”
凌音也靠上来，轻轻抚摸小锐的脑袋。
“听话，姐姐到时候送你一把吉他，以后你就可以自己学学弹琴，就像程哥那样，好不好？”
“...好！我们，说好了。”
“嗯，说好了。”
见小锐还是如此听话，凌音也一时于心不忍，将他拥入怀中。娟此时也知道，凌音这举动，也是为了自己能够好好做最后的告别。
娟站起来，眼里的悲伤只留下了些许痕迹，取而代之的，是她坚定的爱意。
她抱住了程哥，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个蜻蜓点水的，诀别之吻。
“我永远爱你，无论你身在何处，每当你感觉到痛苦，请你一定要记得，还有人愿意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娟从怀里掏出一只怀表，塞到了程哥的手里，怀表里有一张照片，那是程哥与家人的合照。
“这是...”
“由你来决定，你是「程哥」，还是「程彬」。”
程哥笑了笑，将怀表重新塞给娟。
“这还用说吗，我当然是「程哥」。至于这怀表，你就留着吧，手机里的那些照片可能会因为数据损坏消失，但你看到这只怀表的时候，却一定能想起，有一个彷徨的男人曾经被你爱过。”
他本不想留在谁的记忆里的，可这一次，他决定任性一次。
“...好。”
两人相视着，似乎要把对方的脸牢牢刻在自己的心头。
良久，娟先开口了。
“那么，最后让我道一声「晚安」吧。”
“嗯，晚安。”
娟带着小锐的身影渐渐远去，影子被拉的很长，直到看不见了，程哥才转过头，踏上自己的旅途。
“谢谢你们，我度过了...有史以来，最美好的一天。”
一抹鲜血，从他的嘴角留下，他随手用衣袖抹掉，清澈透亮的双眼是那样的坚定，他已经做好准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