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离开前的事情。
「凌音，你想知道你哥哥的事情吗？」
某天，黄玥突然这么和我搭话。
我不是这么喜欢她，因为被相当多的传闻浸泡过，黄玥神秘的形象也渐渐被曲解，但她自从那天之后，似乎一直都在陪伴着哥哥，作为哥哥的朋友。
噢，对了，我没有这么喜欢她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我觉得她可能要把哥哥抢走。
...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上来讲，黄玥都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女孩子，又可爱又漂亮，眼睛大皮肤白，笑起来就会让人心情很好，传闻中「如花一般」的形容简直是太贴合她了。身材在我们这个年龄段里，也是很好的那一类，就连声音也很好听...
虽然我觉得其中大概有她故意恰出来的声线这个成分就是了，但也不过分，没有那种「今年十八岁」的恶心感。
比起我，好像黄玥离哥哥的距离更近...不是错觉。
如此优秀的她，如果将哥哥的心夺走的话，我也无可奈何。
这种无力感，让我对她有些...嫉妒。
所以当她来找我搭话的时候，我不禁想——这是整哪出？我可是毫不掩饰我对她的「敌意」了。
但是我确实对她说的这句话有兴趣。
「你是来炫耀的吗？」
「...哎呀，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相信我呢，我可没有要和你抢的意思。」
「什么——你你..」
「呵呵，很可爱噢，凌音。」
太可恶了，我拿她没有办法。
「所以，你想要知道吗？」
「...嗯。」
「放心，对于凌秋，这个你朝夕相处的哥哥，我对他的了解是不可能比你更多的。但是，对于他在做的一些事情，我想你应该是毫不知情才对。」她直直看着我的眼睛，似乎妄想从中望穿我的思绪，「比如说，凌秋在撰写的那些...对么？」
我愣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想知道什么？」
「谁让有些人总是将眼睛往凌秋那一大堆笔记本瞥，一副念念不忘的样子。还有就是，你好像也对你们老师手里的东西很感兴趣，对不对？」
原来早就暴露了吗...哥哥也知道这回事吗？
「放心，凌秋他比较迟钝，还没有注意到呢。」
我看着她，期待着她接下来的话，她却卖着关子，不愿意全盘托出。
「你想要说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来给你一些线索而已，但是我也不打算背叛凌秋对我的信任，所以我觉得，把选择交给你们自己，或许对大家都好...过一段时间，我大概就要离开了，在那之后，你再去找老师问一下吧。」
我依旧不懂她在说什么。
离开？在那之后？
她也不打算解释更多，只是看着远处的天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凌音，你要把他照顾好——」
————————
某天开始，哥哥的身边再一次空无一人，他的眼里时不时有些怅然若失。
一直在写着的什么，也再也不写了，取而代之的，是经常性地发呆。
那不只是发呆而已，在来回的车上，我总是看着他的眼睛。
直到那眼泪滑落。
就像错觉一样，他没有一点反应，也不像是故意忍住的，而是...像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流泪了一般。
好可怕。
我能够感觉到，哥哥身上越来越浓郁的，孤独的「颜色」，我试着去填补黄玥的位置，却无果。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黄玥消失了？为什么叶洛也突然和以前一样孤僻了？
我回想起黄玥的话。
于是在之后的某一天，我来到了办公室，咱们班主任是人尽皆知的负责任，也是人尽皆知的加班狂，来得最早不敢苟同，可走的最晚一定是她。
此时已经是放学后的时间了，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已经走完了，非常安静。
上一次我听到的抽泣绝对不是错觉，那句话也绝对是发自她内心，我相信一定和那一叠写满了字的纸张有关系。
我叩响门两下，便走了进来，径直来到她的面前。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没有说话。
一般来说，这里应该问学生「什么事？」才对吧，像这样连问句都没有的话，不就是连装傻都做不到了吗。
我正想着怎么开口，她便招呼我坐在了她身边的一张椅子上。
来都来了。
「是黄玥同学让我来找您的。」
「...我知道。」她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找出一个信封塞到我的手上，「黄玥同学不幸离世了。」
我张开口，不知道该说什么，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袭上心头，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重磅消息，大脑宕机了好一会，才低头看向这信封。
但我来这里可不只是为了这东西。
「老师，我来这里，是为了救我的哥哥。」
她的眼神闪躲了一下，看来她知道我在说什么。在听到我这句话以后，她似乎还想要推脱，可那几个破碎的音节刚出口，就没有了后续。无尽的思想斗争后，她败在了我不曾变化的眼神之下。
良久，她才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那一挪厚厚的纸，上面是我所熟知的人的字迹。
比起上次，又厚了一些。
「这不该由我来交给你的，但是我想，我不会希望它起到它本该起到的作用的。」她似乎下定了决心，将那叠纸放在了桌面，「这本来，就是写给你的信。」
我看向前几行——
「致凌音：
我衷心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可是，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大概是没有坚持下来，最终还是辜负了你对我的付出吧。
不要为我的离去而伤心——」
我没有再往下看。
我不想看。
我终于知道这是什么了。
「老师，已经看过了？」
「嗯，他一个一个字认真写下的，那些他所爱的事物，那些他所恨的遗憾，未来的计划也好，过去的思绪也罢，他展示了他的全部自我，这近十万字，全部都是写给你一个人的，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是一封留给家人的情书，而不是遗书。」
我有些颤抖着，问她。
「哥哥他，已经写完了吗？」
她却只是笑了笑。
「他是个坚强的孩子，他说，还没写完，但不打算写了。」
哥哥很坚强，我当然知道。但那不是我放任他一个人面对的理由，也没办法让我看着他遍体鳞伤而无动于衷。
但我现在已经明白了很多。
我将这本没有装订封面的书带走，但我并不打算看。
我要让哥哥，亲口对我说出他想说的话，亲自带着我去见证那些他所展望的一切。」
————————
新的一天，从今天开始就要开始...军训了来着？
凌音依旧在很早的早晨就已经醒来。
刚才的梦现在还有一些残留，她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在隔壁床上露出那样可爱睡颜的凌秋，心情又好了许多。
那封信，她可是还记着呢。
「凌音，对哥哥的情感再稍微坦率一些如何呢？做妹妹的，偶尔也要有些任性些的撒娇嘛，凌秋他一定会答应你的。」
那是黄玥留下的信里写下的文字，相当简短，就连再见都没有说。
不过也是，做妹妹的，偶尔也该撒一撒娇，说不定那时候，也是因为有了凌音的撒娇攻势，才再一次能够回到，和凌秋这么近的距离呢。
她可还记得呢，第一次和凌秋撒泼打滚满脸委屈又哭又闹地撒娇时，凌秋那慌得手足无措的动作，顾不上那些什么莫名其妙的情绪，凌秋能做的就只有把凌音抱在怀里哄。
「哥哥，不要离开我！」
「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离开...」
「骗人！你一副看着就要不辞而别的样子！」
「啊啊好啦好啦，我不会的，我不会的！」
想到这里，凌音也有些忍俊不禁，但她想，今后可能不用再为了那么沉重的事情撒泼打滚了。
她转过头去，看向床头柜上的相片框里，昨天洗出来的相片，上面是紧紧相拥的兄妹，然后是支持着凌秋的人们。
那些笑容，一定不是虚假之物。
“哥哥...起床啦~”
至少，她不必害怕凌秋抛下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