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冰冷的水珠落在克莱尔的脸颊上，他一脸沉默地坐在墙角，碧蓝色的眼瞳中隐隐有血芒亮起。
空气中飘散的腐烂以及血腥味略让人有些怀念，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十指不由自主地似毒蛇蠕动，发出无声的叹息。
康斯坦丁，你真该死啊！
哒，哒，哒……
从幽深狭长的过道传来的脚步声引起了克莱尔的注意力，昏暗的环境中，闯入他视野内的正是布洛妮娅·奥蒂列特。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牢狱内的克莱尔，似被鲜血染过的红唇轻启：“盒子是空的。”
克莱尔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从盒子被找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料到这件事情会变得相当麻烦，偏偏是在布洛妮娅·奥蒂列特对外宣称立国的时期。
距离凛冬兽潮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独立的龙血帝国不会得到光辉城和神圣城的支援，在生死攸关的时期，无论布洛妮娅·奥蒂列特做出多么疯狂的举动都不足为奇。
克莱尔在短暂的快速思考过后，表情认真地和布洛妮娅对视，道：“皇帝陛下，这件事情我们夫妻俩并不知情。更何况，我们也没有和您作对的理由。英明如您，想必已经知道这是一场阴谋。”
布洛妮娅目光冰冷地看着克莱尔，寒声道：“身为我朋友的蕾娜塔没有，但身为纯爱教会裁决官的蕾娜塔难道还没有吗？”
克莱尔的瞳孔微缩，急忙辩解道：“蕾娜塔她不是那种人。更何况，纯爱教会也没有要和您作对的理由！”
布洛妮娅却无视了克莱尔的辩解，凝视他的目光锐利如剑，道：“克莱尔，老实交代吧，是不是纯爱教会让你们做的？”
克莱尔一下子睁大了双眼，与布洛妮娅对视良久，一字一顿道：“你最先问的难道不是龙心的位置吗？”
布洛妮娅的瞳孔先是轻微一缩，随即皱了皱眉头，目光审视着克莱尔，道：“我什么时候说过盒子里面是龙心？”
克莱尔观察着布洛妮娅脸上的表情变化，道：“命名【桀骜的黑皇帝】，所需要的祭品正是龙心。”
布洛妮娅双目半眯着，饶有兴趣地凝视苏夏，道：“有关命名的情报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接触到的，可我记得你不是一个【拾荒者】吗？”
拾荒者，是对不在九大城邦居住的非教会人员统称。他们居无定所，游历在荒原之上，常年饥寒交迫，与死亡相伴。
这次轮到克莱尔表情出现异样，但他很快整理好了思路，解释道：“我只是偶然听一位路过的路人讲过。”
但布洛妮娅并不会因此就相信克莱尔的解释，她审视着他，道：“他长什么样？”
克莱尔摇了摇头，道：“他当时脸上戴着一副面具，因此我并不清楚他究竟长什么样子。”
布洛妮娅继续追问：“什么样的面具？”
克莱尔认真回忆片刻，道：“白色的鬼面。”
布洛妮娅瞳孔猛然一缩，神情剧变，情绪激动双手地抓住栏杆，向克莱尔逼问道：“你是在哪里遇见他的！”
克莱尔挑了挑眉头，道：“对您来说，他的行踪很重要吗？”
布洛妮娅深呼一口气，道：“当然。那可是杀戮教会史上最年轻的教皇，命名【叛逆的弑神者】拥有者。哪怕因为誓约无法伤害众生，但他所拥有的能力并不会因此减少。不过他本人一直相当神秘，连名字都没有人知晓。三年前那件事情发生后，更是再无人知晓他的踪迹。”
克莱尔目光微变，道：“您是想得到他的效忠？”
布洛妮娅眼中流露出惊讶之色，微微颔首，道：“不错，你很聪明。”
命名【桀骜的黑皇帝】，其所拥有的权能为【皇权至上】，可借用效忠自己之人的力量。
克莱尔目视着布洛妮娅，道：“恕我无法理解，皇帝陛下。您可知道命名【叛逆的弑神者】意味着什么吗？在这个存在神明的世界，那位将会被所有教会视为仇敌。如果您想得到他的效忠，意味着您也同样会被所有教会敌视。”
布洛妮娅突然冷笑一声，神态傲慢地俯视着克莱尔，道：“那又怎么样？那位可是初代杀戮唯一承认的弟子，哪怕因为誓约的束缚，这世上能正面杀死他的人也寥寥无几！如果能得到他的效忠，我就可以使用他的力量！届时，不论是众神还是众生，都无法对我们造成威胁！”
克莱尔定定地看着布洛妮娅，声音低沉，道：“您说他的名字无人知晓，那么我现在来告诉您。他的全名，叫做克莱尔·阿道夫。”
克莱尔碧蓝色的眼瞳被血色覆盖，他眼神漠然地与神情剧变的布洛妮娅对视，声音冰冷道：“如果您愿意放过纯爱教会，不再对蕾娜塔下手，我可以效忠于您三年的时间。不过，由于誓约限制，我只能为守护众生而战。所以，我并不会帮您做事。”
布洛妮娅凝视克莱尔许久，红唇轻启，道：“三年的时间太短。”
克莱尔目光微微闪烁，道：“那么，您要多久？”
布洛妮娅直视克莱尔，道：“一辈子！我要你此生，都效忠于我！”
克莱尔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说道：“这是不可能的，我对您并没有这么大的忠心。三年的时间，已经很长了。我会尽力去效忠于您的。”
布洛妮娅突然一剑斩断了锁链，推开了牢门，向克莱尔走去：“我有办法，可以让你一辈子都效忠于我。你知道吗？联姻，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又最稳定的契约。”
克莱尔本能地心神一颤，他目视着步步紧逼的布洛妮娅，轻咬住嘴唇，道：“我此生只爱蕾娜塔一个人，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移情别恋的！”
布洛妮娅蹲下身体，双手捧住克莱尔的脸颊，红唇轻启，道：“我也不需要你爱我。我唯一需要的，只有你会一辈子效忠于我的理由。例如，一个有着你我血脉的孩子。”
克莱尔瞳孔猛然一缩，颤声道；“不行！我不能背叛蕾娜塔！我——”
布洛妮娅突然将食指抵在克莱尔的嘴唇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她微微一笑，俯身在克莱尔的耳边轻声说道：“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取消之前的计划。为了你的蕾娜塔，不要再试图忤逆我了。”
克莱尔紧咬住嘴唇，缓缓闭上双目，偏过头去，声音沙哑：“我知道了。”
这一句话，似耗空了他全身的气力，再无反抗之力。
……
“克莱尔！”
蕾娜塔情绪激动地抱住被卫兵带出城主府地牢的克莱尔，眼神担忧地看着他：“他们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克莱尔淡淡一笑，轻抚蕾娜塔额前的长发，温声说道：“误会都已经解除了，我们回家吧。”
他安抚着蕾娜塔，眼角的余光却飘向城主府的二楼窗户。
站在窗户边上的布洛妮娅嘴角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食指指端放在红唇上。
这都是你的错啊，康斯坦丁！
按捺下心中的怒火，克莱尔故作轻松地和蕾娜塔有说有笑地走回家。
刚踏进家门，蕾娜塔两眼水汪汪地看着克莱尔，面色微红，轻声说道：“克莱尔，今晚——”
克莱尔却是歉意一笑，道：“抱歉，蕾娜塔。今天我没什么兴致，可以改天吗？”
蕾娜塔神色一愣，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目送着克莱尔走进浴室，皓齿紧咬住红唇，两行清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克莱尔，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
她悲伤的不是丈夫背叛了自己，而是竟会因此而发情的自己。
浴室内，克莱尔不停地用水冲刷着自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洗净自己身上的污渍。
他呆呆地注视着镜中抓痕遍布的身体，死死咬住牙关。
康斯坦丁，康斯坦丁，康斯坦丁！
他无声地咒骂着那早已死去的故人，身体无力地跪坐在地上，沉默地咆哮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