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暗的乌云将天空紧紧遮蔽，倒不如说是战场上的硝烟将天空染成了灰色。昨夜到今晨，雨点不断地敲打着我们的营地。对于我而言，聆听下雨的声音多是一件美妙的事情。但现在，我只希望这恼人的声响快点消失。
方才，我享用了非常“美味”的早餐——掺杂着不明杂质的面包，难啃的饼干和不知是什么原始动物的肉类……那味道可真是他妈的令人感到作呕，但好在我们大部分人的伙食也遭遇了这种情况，姑且算是一种安慰。事实上，有一小部分人吃到了不含杂质的麸皮面包，我们非常的羡慕他们。
尽管如此，至少远离前线的安全感还是让我得以舒缓不少。虽然有传言说，那些俄国人已经突破了前线，但这里离东线至少也有好几百英里。短期内，至少这里应该不会有那些刺耳的枪炮声。
饭后，天空如同刚刚填满肚子之欲的我一样变得平和，湿润的空气和逐渐升起的阳光让我感受到了难得的愉悦。
这种愉悦......是那些所谓的柏飞丁都无法做到的，毕竟那种东西只是短暂地刺激人的神经，让人产生一种虚假的兴奋感。而这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愉悦，是无法用药品来替代的。
饭后的我便在兵营内散步，享受着难得的寂静，累了，便在食堂的台阶上坐下放松。然而，没等我享受着悠闲时刻多久，一声刺耳的哨声便传入我的耳中，而如同条件反射一样，我立马从台阶上站起。头在不断的左右摇晃，以便帮助我的双眼将四周的一切都收入眼中，以便辨认出可能疑似的“敌军火力点”。
但很快，我才反应过来，这只是日常的集合哨，而且这是后方，不是前线，根本没有敌人。长叹了一口气，随后跟着从食堂中出来的战友们一起来到了队长面前。
不知道为何，我们“亲切”的里希•安特尔队长是来了姨妈还是怎么了。他一脸愤怒的望着我们，待我们集合完毕后他便愤怒的吼道：“你们这些猪猡！怎么这么慢，是不是太久没训练了，最基本的军纪都忘了吗！今天你们都要出去巡逻！不准乱跑！不准当逃兵！晚上九点在兵营集合，按时未到者！军法处置！胆敢逃跑者！押送宪兵处！第一排！列队！”
随着队长的怒吼结束后，我们只能遵守命令，列队离开兵营，去华沙城里巡逻。
后来我才知道，队长那天早上之所以这么愤怒，原来只是因为前天晚上赌博输了半个月的军饷…
哈哈，这可真是令人感到忍俊不禁啊……
华沙城，一座不错的城市…一座美丽的城市，不同于已经微微放晴的兵营，华沙城的上空还是有着大量的乌云，宛如黑幕一样重重的压在城市的上空。
我们的队长，是之前从前线退下来的老兵。也因此，刚刚还在对着我们怒吼的队长，也不得不跟着我们这群乌合之众一起巡逻。对于我们其中的一部分新人而言，有了老兵的保护，也至少能让自己的内心得到一些平缓。
进入华沙城后，队长允许让我们散开队列，放松些的巡逻，但仍然强调了一下要遵守军纪，一小部分老兵战友们都对此附和的笑笑。
在巡逻的过程中，我注意到大部分人家的房门和窗户都紧闭着，小部分人家在看到巡逻的我们也赶忙把自己的窗门紧闭。
对此我还是比较理解的，毕竟这里是波兰人的家乡，而我们……旁边的新兵客气的打断了我的思考，他不解的询问着我为什么居民们都害怕我们，我岔开了他的问题，转而问他的家乡是哪里。
“德累斯顿，先生。我入伍前是一名律师，专门帮助那些受到无端暴力的无辜者们提供法律保护和伸张正义。”
法律……正义……哈哈哈，听到这两个词我不由得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自嘲与无奈。毕竟在前线，哪里还有所谓的法律？又哪里还有所谓的正义？活下来的只有那些冷酷无情的军事法庭和残忍的宪兵。而正义呢？或许在别人杀死你之前先下手为强，就是一种扭曲的“正义”——脑海中又回想起父亲曾说过的话: 在战场上，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只有活着，才有资格去追求所谓的正义。
“先生？先生？你怎么了？”那个新兵将我从刚刚的神游中唤醒，让我重回这黑云重压下的华沙城……
“没什么，似乎又要下雨了，找个还开着的门店进去躲躲雨吧……”
我们找了一家开着门的餐馆，店内很冷清，只有寥寥几位客人。而且，他们看到我们进来后，都表现的非常紧张。我表明了我们来这的原因，示意他们不要害怕，待雨停后我们就走。
我们没有坐，而是随便找了个角落站着。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那个律师。
“先生，我叫埃里希•普特卡默，您呢？”他说。
“彼特•埃里克…其实你不必叫我‘先生’，或许我的年龄还没有你的一半大。”
“……难道你也是因为军事征集令而被迫参军的？”
“是的。”
“他妈的，如果不是这该死的战争，那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我本可以回到我的工作岗位去维护人们的合法权益，休假后去各种地方享受生活。”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时，店长拿着两杯饮品走了过来，并示意我们坐下。我下意识的准备掏钱，但老板却拒绝了，并表示两杯饮品算是请给我们的。
周围的人看见我们坐下后，脸上都露出了慌张的神色，甚至有几个客人连饭都不吃直接结账走人了。我知道他们担心什么，我并非坏人，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这身军服后所代表的整体就不是坏人。
我们很快便将饮品喝完，随后便决定离开这所餐馆，去找其他士兵们集合。趁老板收拾的期间，我掏出了一些现金和一包烟放在了收银台上，然后走出了餐馆。
雨又变大了，与这座城市交织在一起。
我仰头看向天空，乌云黑压压的一片，仿佛要将这座城市吞噬。我闭上眼睛，任由雨点拍打着我的面孔；我用手抚面，将雨水擦去，随后又笑了笑。
呵，我们对于这华沙城来说，又何尝不是那一片乌云呢？
我们回到了队伍里，安特尔队长对我们的长时间离队感到不满。事实上，我们整个队伍，十三号人都分散在各个建筑物内——谁又知道除去我跟普特卡默律师外，有没有其他的士兵偷偷去搭讪前台小姐呢？
待雨下的差不多了后，我们便继续开始巡逻了。
我本想着，今天会无事发生，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天。但到底还是我想错了，某处传来的枪响还是打破了这虚伪的宁静。一群衣衫褴褛的青年人突然从一旁的巷子里冲了出来，他们的身后跟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士兵，从他们制服上的SS标志就能看出来他们是属于哪个部队的，他们把那群青年人堵在了角落里。我们之中的几个人念在他们年龄小的份上想上去求情，但被安特尔队长给拦了下来。
“嘿！他们还是个孩子呢！让他们把偷来东西留下就行了！”普特卡默律师对着那群士兵们喊话，可仍然于事无补。士兵们并没有理会他，而安特尔队长也让他赶快闭嘴。
士兵们扣下了扳机，随着几声枪响，那群青年人便倒在了地上。他们在确认青年们失去生命迹象后，收起了手枪，并在掉落在地上的袋子里掏出了一些食物和一把手枪。
“你们刚刚想对我们说什么？……”那群士兵嘻嘻哈哈地冲着我们喊话，
“……我带的这些兵都是新来的，还不懂规矩，你们无视就好……”最后还是安特尔队长帮我们解了围。
当那几名士兵离开这里后，我们才敢上前查看情况。
我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无奈，这些士兵怎么可以如此残忍地对待手无寸铁的孩子们。
普特卡默律师脸色苍白，他喃喃自语道：“这简直是一场噩梦......”
“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队长，你知道我们刚刚目睹了什么，我们目睹了一个杀人现场！”其中一个士兵对着安特尔队长说。
“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必须接受这种事实。他们偷了东西，这在占领区的规定里面就是死罪！你们只要做到不掺和，守军纪就行了！”安特尔队长说。
此后的巡逻中，我们没有一个人说话。但我的脑海中却隐隐出现了一行字:“也许这就是命运。”
这就是命运。
去他妈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