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握住步枪，但指尖却在微微颤抖。眼前是一片废墟，华沙的街道被炮火撕裂，残垣断壁间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我的眼前一片模糊，不知道是因为灰尘还是泪水。心如死灰，仿佛连呼吸都是一种折磨。
退役申请被拒绝的那一刻，我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崩塌。那张纸在我手中被揉成一团，又被我狠狠地塞进口袋。我早就知道，战争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人，但它还是让我感到绝望。我只想逃离这一切，逃离这个吞噬人性的泥沼，可命运却把我钉在了这里。
在高地上，望着维斯瓦河对岸的城市，天空早已被销烟熏黑，我们的飞机对这座城市的空袭，俄国人对这座城市的炮击……周围的枪声和爆炸声不断传来，死亡的冥钟还是敲响了。
“放轻松，俄国佬们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埃尔伯特嘲讽道。
炮击声渐渐地停止了，随之而来的像是死一般的沉寂。我们当中的许多人已经开始写下遗书，也许这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种解脱吧。
“各位、跟你们在一起的这两个月我很高兴，我们见证了许多——友情，勇气，暴行，死亡……如果我们活下来了，我们就去最近的教堂集合……胜利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孩子们！”安特尔队长说。
维斯瓦河的水面上渐渐起了薄雾，两岸的建筑在炮火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要倒塌。这个座城市早就已经死了，不过是战争的牺牲品罢了。
“看！那边！”肯普卡突然指着河对岸说。我们顺着他指的地方，对岸废墟中的苏军开始缓缓移动了。
我的喉咙突然发紧，河面薄雾中隐约传来履带碾过碎石的声响。那些移动的黑点在废墟间扩散，埃尔伯特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手指神经质地摩挲着枪栓。我看见他在往军服内侧缝着的口袋塞东西——那里面装着所有阵亡战友的兵籍牌，金属碰撞声清脆得令人心悸。
“开火！”安特尔队长大喊一声，我们所有人扣下板机，子弹立即如雨点般倾泻。那些苏联士兵如潮水般涌向木筏和橡皮艇，河水上的雾给他们创造了些许优势。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再次在我们周围响起，我们后方的一些建筑被炮火轰塌。我们队伍周围的士兵在炮火中被炸成了肉泥，鲜血和肢体在空中飞溅。
大地在疯狂的震动，我们的炮火也随之还击。我艰难的稳住身子，向即将登上滩头的士兵射击。
许多的苏联人还没有登上滩头，便被射入水中，河水和滩头被染成了红色，但他们的进攻欲望没有丝毫的减弱。
“苏联人登上来了！”有人在身后大喊，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恐。我猛地回头，看到几个苏军士兵已经冲上了滩头，这群红色幽灵从薄雾中现身，冲向我们的阵地。
“手榴弹抛掷！小心”一位士兵大喊一声，他的声音在爆炸声中显得格外刺耳。我们拉开手榴弹的引信，苏军纷纷倒下，河滩上溅起一片片的血花。但更多的人还在不断涌来，他们像潮水一样冲向我们的防线。
我看到一个苏军士兵被子弹击中，身体猛地一晃，然后像断线的木偶一样倒下。他的鲜血在河滩上迅速扩散，染红了周围的土地。但他的同伴们并没有停下，他们继续向前冲，脸上带着一种决绝的神情。
“去死吧俄国佬！”埃尔伯特大喊一声，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疯狂。他端起冲锋枪，对着冲上来的苏军士兵一阵扫射。子弹击中一名苏军士兵的胸膛，将他打得血肉模糊。
更多的苏军士兵从两侧的废墟中涌出，试图迂回包抄我们的阵地。我感到一阵剧烈的震动，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一枚炮弹落在不远处的废墟中，冲击波将我掀翻在地。
“俄国佬的坦克要开上来了！”
“铁拳发射！让开！”
我艰难的站起，才发现埃尔伯特被炸倒在地，我连忙把他拉起往后方拖去。
“埃里克！我来帮你！”普特卡默丢下武器，和我一起把埃尔伯特拉到了后方，我看到他的双手布满血迹，但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祈祷他不会有任何的事，尽管他之前坑了我许多次。
我回到前线，找到了安特尔队长和肯普卡。我们发现最左侧的苏军已经攻破了我们的第一道防线，我们随即决定撤往后方展开新的防御。
由于我刚才被冲击波波及的原因，我只能尽量的跟上他们两个的脚步。
我一路上看到了许多血腥的场面——苏军的炮弹落在人群中炸出一大片血雾；一名士兵刚准备拿出铁拳炸毁苏军的坦克便被流弹击中倒地不起，随后被苏军的坦克碾压过去。
我强忍着恶心撤退到后方。事实上，现在除了我们三人以外，已经跟其他队友走丢了，不过我依旧希望他们能活着到达教堂。
一声尖锐的呼啸划破空气，而一股寒意席卷腿部，并瞬间失去了腿部的感觉，而我跌倒在地，随后剧痛袭来。子弹击中了我的大腿，将我狠狠地撞倒在地。我感到鲜血从伤口涌出，浸湿了我的裤子。我的手下意识地捂住伤口，但鲜血还是不断从指缝间流出。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剧痛让我难以忍受。
我距离建筑物只有短短几米的距离，但却是那么的遥远。我真希望能有人来帮我……
我咬紧牙关，双手在碎石中艰难抠出支点，肾上腺素像烈火在体内燃烧，让我在剧痛中向前。每挪动一寸，伤口所带来的便是更加的剧痛，但那股绝境中的求生意志让我无法停下。
“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拖着残破的身体爬到建筑的阴影下，手指终于触碰到冰冷的墙壁上。我用尽手臂的最后力气将自己推进了建筑物的后面，我大口的喘着气，想让这痛苦减轻哪怕一分。
眼前的世界开始晃动了，模糊成一片混沌。耳边的声音渐渐远去，只剩下我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咚咚作响。我努力想抓住什么，但双手却无力地垂下。意识在黑暗的边缘徘徊，他试图挣扎，却发现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彼特·埃里克？！”
“我找到他了……！肯普卡！……”
◎
我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昏暗的血红色。头顶的灯光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混杂着腐肉和汗臭的气息，让人作呕。我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大腿传来，像是有火焰在皮肤下燃烧。我试图动一动，但身体像是被钉在了担架上，每动一下都像是在撕裂伤口。
周围是一片嘈杂的呻吟声和偶尔传来的惨叫。我意识到自己躺在一个临时救护站里，但这里更像是一个屠宰场。房间里挤满了伤员，但没有人得到足够的照顾。我看到地上躺着许多人，他们被随意地扔在那里，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痛苦。有的伤员试图爬向门口，但最终只能无力地倒下，发出微弱的呼救声，直到声音渐渐消失。
“别乱动……”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是肯普卡。他蹲在我身边，脸上满是疲惫和焦虑，眼神却透着一丝安慰。他的制服上也沾满了血迹，但显然不是他自己的。
“安特尔队长呢？”我低声问道，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他手臂被子弹擦伤了。”肯普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军医给他包扎了，但情况不太好。我们没有足够的止痛药，他现在只能忍着疼痛了。不过他已经去教堂的路上了，他让我等你醒后一起去教堂。”
我点了点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我看到救护站的角落里堆满了受伤的士兵，他们或坐或躺，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墙壁上满是血迹和弹孔，天花板上悬挂的灯泡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地上散落着用过的绷带、血迹斑斑的纱布和空药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外面的那些人……”我低声问道。
“他们没救了。”肯普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我们没有足够的药物，没有足够的绷带，甚至连最基本的止痛药都没有。很多人只能等死……”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些被扔在救护站外的伤员。他们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体被鲜血浸透，眼神中充满了对生命的渴望。我听到有人在低声祈祷，有人在呼唤战友的名字，但没有人得到回应。他们的声音渐渐微弱，直到被死亡吞噬。
“我们到底在为什么而战？”我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我不知道。”肯普卡回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也许是为了那些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
我点了点头，但内心却充满了迷茫和绝望。我知道，这场战争已经让我们失去了太多，而我们可能永远无法找回那些失去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震动让我全身一震。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不远处响起，整个救护站都在瞬间被震得摇摇欲坠。天花板上的灯泡瞬间破碎，玻璃碎片如雨点般落下。墙壁上的血迹和弹孔在爆炸的冲击下更加触目惊心。
“你他妈！”肯普卡大喊一声，他扑到我身上，试图用自己的身体保护我。我感到一股巨大的冲击波袭来，仿佛要把我们撕成碎片。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硝烟，让人几乎窒息。
余波过后，救护站里一片混乱。呻吟声和哭喊声变得更加刺耳，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味。我看到一名伤员被爆炸的冲击波掀翻在地，他的身体被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姿势，那甚至已经不能说是身体了，就是一堆碎肉，四肢散落在地上。
“他妈的，还好是颗哑弹！”肯普卡从我身上爬起来，他的脸上满是尘土和血迹。他环顾四周，眼神中透着一丝惊慌，“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剧痛让我疼痛难忍。我的大腿伤口在爆炸的冲击下重新裂开，鲜血再次浸透了绷带。我咬紧牙关，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但身体却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坚持住，埃里克！”肯普卡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试图把我从担架上拖起来。但就在这时，又是一声巨响，一枚炮弹在救护站的另一端爆炸。墙壁被炸得粉碎，碎片四溅，整个房间瞬间被火焰和尘土笼罩。
我感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紧接着是一阵剧痛。我的肩膀被碎片击中，鲜血瞬间染红了我的制服。我听到肯普卡的喊声，但他的声音却被爆炸的巨响淹没。我感到自己被一股力量掀翻在地，身体在地板上滑行了，直到撞上一面半塌的墙壁。
“埃里克！”肯普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将我背了起来，并在混乱之中偷拿走了一些医疗物资，“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我们得去教堂！”
我紧紧地抓着肯普卡的肩膀，身体随着他的步伐在废墟间艰难前行。伤口的疼痛像是一把烧红的铁钳，紧紧地夹住我的大腿，但我知道，一旦停下，我们就会被这片死亡之地吞噬。
“埃里克，坚持住。”他背着我，艰难地穿过一片片废墟，躲避着从天而降的弹片和燃烧的瓦砾。
“谢谢你，肯普卡，还有安特尔队长……”
“没必要谢我，我们都是队友，有什么事我们都会帮你的。”
远处，一队党卫军的坦克正缓缓驶来，履带碾过碎石，发出刺耳的声响。坦克上，党卫军士兵们的身影清晰可见，他们穿着黑色制服，脸上写满了专注和严肃。
“嘿，那边的哥们！”一名党卫军士兵从半履带车上探出头，大声喊道，“你们是从前线下来的吗？”
“是的。”肯普卡停下脚步回应道，“我们的军队在前线和苏军交火，不过战线有些吃紧……”
那个士兵点了点头，语气平静：“情况怎么样？”
肯普卡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不太好。苏军的火力很猛，不过我们还在坚持，希望能撑到援军到来。”
“明白了。”党卫军士兵点了点头，“我们是来增援的，坦克和步兵都在路上。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伤员吧？有需要可以去找后面的兄弟们，他们应该能给你们点帮助。”
“那太好了。”肯普卡松了口气，“前线的士兵们快撑不住了，你们的支援来得正是时候。”
“我们会尽快赶到。”党卫军士兵点了点头，“你们也保重，别再受伤了。”
“谢谢。”
“不用客气。”党卫军士兵笑了笑，然后转身对坦克里的同伴喊道：“继续前进！”
半履带车缓缓启动，履带碾过废墟，朝着前线驶去。我们跟在坦克后面，尽量保持距离，朝着教堂的方向前进。
“看来他们真的在尽力帮忙，而且刚刚那个士兵的语气，甚至让我感到有一丝温暖……”我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
“个人的行为可别上升到集体，他们犯下的罪可不少。”肯普卡说。
我们继续前行，穿过一片片废墟，朝着教堂的方向前进。一路上，我们遇到了更多的党卫军士兵，他们有的在搬运弹药，有的在检查武器。
终于，教堂的轮廓出现在眼前。它在战火中显得格外孤独，墙壁上布满了弹孔和裂痕，但依然屹立不倒。肯普卡加快了脚步，将我背进了教堂的地下室。
“安特尔上尉！”肯普卡大声喊道，声音在地下室中回荡。
“肯普卡，埃里克！你们回来了！”安特尔上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紧接着，他出现在我们面前。他的脸上满是疲惫，但眼神中透着一丝欣慰。
“队长，我们回来了。”
“太好了……”安特尔上尉点了点头，走到我身边，蹲下身子查看我的伤口，“埃里克，你怎么样？”
“还活着，队长。”我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那就好。”安特尔上尉点了点头，“我们都在这儿，一起坚持下去。”
安特尔队长打开了手电筒，普特卡默，埃尔伯特和一小部分队友都在。
“队长，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肯普卡问道。
“苏军的进攻很猛烈，但我们还在坚持。”安特尔队长叹了口气，“骷髅师和维京师，都是党卫军的精锐……他们的坦克和步兵正在往前线赶去。”
“队长，那其他的队友呢？”
“我们失去了两位队友，还有一位在附近的党卫军医疗站接受治疗……”安特尔队长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靠着墙坐在了地上，“这就是战争，无时无刻都在死人。它可以在你希望的时候开始，却无法在你希望的时候结束……”
“那我们现在……？”我问道。
“在这儿活下去，今晚我们就先在这里度过，算是暂时的休整了。”安特尔队长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