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在这里干得太久了,或许他该休息了。
但是他貌似没有休息的打算,他一直在办公桌上坐着,他不得不申项目,不得不写些什么,他其实不是很在乎自己所写的是什么。
“真是混蛋啊……总算是写完了……”
“如果不申请那个项目,估计不至于拖到现在了。”
“学校可真不当人啊!”
他即乐意写一些对现实有价值的,也乐意写一些对国家有价值的,所以他并不排斥黑格尔的思想。
但他的年龄差不多了,六十多岁,到了该退休的年纪。不过他自认为自己的身体还硬朗,所以还可以吃点苦。
自己唯一的念想就是把一些知识传下去,如今干到教授,小有成就,可惜高不成低不就了。
或许,他这辈子就这样了。
唉,都毁灭吧,自己早点死,还可以给儿女留下一笔不错的费用……他们还不用给我养老。
“有时候……确实不该催婚他们。”
“不过他们老了,谁照顾他们,以后的人只会活得更久吧?!”
他在这几天,常常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话语,他觉得自己或许病了,不过幻听这种精神疾病对他来说并无大碍。
他也到了该患上一些病的年龄,什么三高啊,心血管啊,心脏出个问题,他都觉得正常。
“我可能需要一个新生”“该启程去新的地方”他常听到这类话语。
都说人是借尸还魂,借尸那么久了……总该还魂了?
他应该去旅游,去无目的的看看世界,不过谁带他去呢?自己吗?
他有这个想法,不过他想把自己手头的东西处理完再去
“混账学校,放过我,求你了,我想回去吃小炒菜,吃炸酱面了……”
他累了,非常的疲惫,他终于撑不住了,勉强着在桌上缓缓的趴下,他觉得自己睡一会儿就好了,也许能缓解饥饿感。
他的大脑在不自觉地思考,他从儿时见证高考的开放,整个社会的开放,青年时看过那涌动的学潮。
“我这辈子……还挺波澜壮阔的?”
忽然有一天似乎觉得自己与那些宏大的叙事脱不开关系了,于是选择了研究权力的专业。
其实是他脑子一抽就选了,谁也不知道自己当年是怎么做出一个改变命运的选择的。
不过也好,公费旅游倒是舒服。
游历过人民的大好河山,也见证了人情冷暖,还额外的探访过五个国家。
无论这些权力带来了什么样的成就,又或者是什么样的恶性事件,他都已经能抱有以无立场式的立场去看待了。
他知道了制度的运作是多么的无规律,人世间是多么的无奈。
“唉……这次稿费有多少钱啊,要不给儿子换台电脑?”
“女儿那个男朋友人还挺好,还知道给我换个轮椅。”
“老伴可别忘了吃饭……”
他回想着自己的过去,突然怀疑那会不会是走马灯——自己快要死去了吗?
其实他不在乎,不如说,也好,没人在乎自己这个在学校教书,仅仅出过一本专著的学者。
或许自己的学生会在乎。
在乎个鬼,他们别给自己添麻烦都不错了,某个学生还被刺导师和学校呢,我对他们够好了吧??
又或许有的公众号会为自己哀悼——政治学人是上不了了,想当国师的哲学家?还是一些二流公众号呢?
“哎呀,我的公众号也好久没更新了……”
不过自己又没真的死,他需要的只是睡一觉罢了。
不过,他或许不该温柔地进入走进那良夜,因为他没来得及告别。
文章发出去了,新的著作《新政治比较的视野》过了审,他还没来得及拿稿费,其所申的项目也还差临门一脚。
这些内容其实都老生常谈,整个世界那么多人写过《比较政治学》,也不差自己一个。
他或许,还是没实现他所期望的价值,不过也足够了。
正所谓“智者的言辞不必比雷电那般轰轰烈烈”,哦,太伟大了,存在主义。
“不必去怒斥黑夜是多么的难以被照亮,没有在日暮时燃烧咆哮的力量,是时候温柔地走进那安息的长夜了。”
哎呀,他是不是该去做个文学家?
欸……怎么睁不开眼睛了……不对??!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一切都是那么的温和,泥土与青草填满了他的嗅觉。
他发觉自己无法走动,被包裹在一个布料之中,旁边还放着一个盒子,十分地硌人,让他感到了些许不适。
“嗯?不中!这是什么地方!!!”
身体的不协调,口舌的不协调,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躺在那里,看着天空上的繁星,星空如此的无际与广阔,其不仅仅是黑夜与点点繁星。
而是如同在相机延时拍摄下所展示的那般,太空的星云与高温气体肉眼可见,而这美丽的景观却让他陷入了恐惧与迷茫。
“嚯……好漂亮?还是……好可怕……”
他感觉到了惊骇,忍不住开始大叫,所发出的声音确实婴孩的啼哭。
“我这是……重生了?难道我也要感受生死疲劳了吗……”
他想起了那本小说……这不会是地狱吧?
不可能啊,他上辈子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偷私房钱很伤天害理吗?
无助感让他开始不住的哭泣,他对于突然生在这无依无靠的世界感到了恐惧。
这种恐惧或许发源于人类的灵魂本身,也或许是这个婴儿身体的生理本能——对被阎王判入地狱的恐惧。
突然间,草地传来了“莎莎”的声响,迎面走来的是一个女人,她缓缓蹲下,攸长的银发落在了他的脸颊之上,修长奇幻的长耳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去……好漂亮的姑娘,要是给我做儿媳妇多好。”
“欸……不对,这是……精灵?难道是托尔金的世界观?”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和自己孩子曾喜欢看的电影和书中所写的世界很像,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名词在他的脑海中出现——精灵。
她的双眸中那深邃幽远的普鲁士蓝让他感到了莫名的安心,但她右眼的刀疤又让他感到了些许不安。
“浅浅伤痕……是刀痕?战争吗?”
女人抱起了他,像一个母亲哄着哭泣的孩子般摇摇拍拍,温柔的哼着歌曲,然而他却听不懂。
“Litill barn, sorgir thinar eru farnar.”
他的脑中用拉丁字母尽可能拼出了一句话。
“什么玩意儿……barn?eru?farnar?我拼对了没有啊??!”
“我学了两年拉丁文,她到底在说什么呢?异世界的语言?”
在摇晃时,她似乎也感受到了那个盒子,温和地将那个盒子缓缓取出。
他也忍不住看了一下,那个盒子挺精致的……放了什么东西?主角道具吗?
那个女人并没有打开,而是安放好后,带着它离开了这里。
路途很近,随即便来到了一个房屋前,那间房屋他并不陌生,曾经在欧洲跟着一群历史系的老师研学时,所借住的人家就是住在其中。
“三角形木桁架式房屋,不过有点矮啊……她平时住在这儿?”
房屋内的布置很温馨,但也很奇怪,他看向四周,除了基础的设施,有两类东西让他能快速确定自己所在的世界的发展。
第一类是他认不出来的,如一个用大理石所制成的盒柜,它周边正冒着寒冷的气息,上方还有一个所画着的魔法阵式的涂鸦,若它没有发光的话,他只会认为其是宗教意义的符号。
“那不会是水汽凝结的雾气吧……这是……魔法?”
他现在答对了,认出来了,那大概是冰箱。
另一类是他能认得出来的,他并不需要很多的猜疑,一个正在发出人对话的响声,高高竖立的天线,和那两边的两个圆纽和中间的五个按钮正在明确的告知它到底是何物——旧式收音机。
“好老旧的收音机,改开后就逐渐换掉了吧?”
他依然在巡视,书架上的书极其之多,但他完全看不懂,不——他似乎找到了他看得懂的。
他看到了原来那个世界的拉丁文字或阿拉伯文字的结构——可是他仔细看后,却发现并非如此。
“异世界的文字吗?一点也看不懂啊,孙子看的那些日漫,主角明明一穿越就会他们的语言……”
随即他又看到了方块字,但并非他熟悉的汉字,而且排列结构还包含了对角线式的结构,即使是熟悉的结构。
“这总不能是汉字吧……大概是什么类似的文明?”
他所见到的汉字并不能保证他完全连贯其意思;那么他可以肯定,那些类似的拉丁文字和阿拉伯文字实际上也不能依靠自己的经验揣度其意思。
随后是装饰,这里的装饰不多,首先是各式各样的地图,上面圈圈画画,随后可以看到满墙的功勋、令牌和徽章,最右侧还挂着三套服装。
虽然他对这个世界的文化并不了解,但可以推测出来,那或许是军服,因为有一套上面有留下来的弹痕和战损,说明那是作战服。
“军人吗……还有枪,地图……不好,这可能还不是中世纪,大概是19世纪末期的水平?”
在墙的最上方,还有两个令人胆寒的东西——一把带有花纹与补丁的阔剑和一把装饰了金丝、刻印与涂漆的步枪。
“好帅……像那些枪战游戏骗人充钱的皮肤……”
她随后被脱去了布衣,来到了一个洗浴间,洗浴间是用陶瓷所制,前方所安置了一个出水的龙头,同时还有长方块形的肥皂。
“看来,这里确实不是中世纪的异世界,现代化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了……”
他心中默默思考着,随后才注意到自己的身体,他呆滞了下,看了看自己的身躯。
他发觉自己似乎少了些什么,这才明白这辈子似乎没有继承上辈子的某一属性。
在镜子前,她观察着自己,头发早已不是几乎云雾缭绕的地中海,而是茂密的金色短发,瞳孔中的颜色竟然呈现出奇幻的以青蓝相间的色彩。
“我的眼睛……在发光?真的假的?我难不成还不是人?”
她放弃了一切的幻想,并且承认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自己来到了某个新的世界,现在,她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则、秩序、历史、社会结构、文化发展,甚至种族。
“我对不起我的孩子、我的妻子,我的朋友同事,祝你们一切安好……“
他终于放弃了一切幻想,承认了某个事实。
突然,那个女人似乎注意到了上面,触碰了幼儿的耳后,触碰的那一刻。
“不中不中!好疼!什么东西?!”
轻微的疼痛让幼儿不住发出轻微的叫声,这才让她停止触碰。
天色已晚,女人又找了一个布料,包裹了幼儿的下身,随后取出了一些小型的被子,轻轻地包裹了幼儿的整个身体。
相比最初的那块布料,那反倒像是一个正常的襁褓。
“哎呀……难不成这个女人……要做自己的母亲了吗……?”
打理妥善之后,那个女人才打开了那个盒子,她最初先是呆滞。
从中取出了一张纸条仔细地阅读着,她突然眼中有些许恐慌,但随之又叹了口气。
她把纸整齐的折好后放入了盒子中,将其放在了书架的最上面。
“那张纸到底写了什么啊……”
这时,那个女人才终于要开始睡觉,她洗漱了番,没有做什么遮蔽,不过幼儿并没有什么感受。
毕竟他昔日的朋友早已不在,人至暮年,也没有那么旺盛的欲望。
“我的把都没了,混账,为什么变成了女生啊,明明那些穿越小说都是去开后宫的。“
但她还是观察得略微仔细,毕竟那个女人的身材很好。
而且明明看起来饱经风霜的神情却浮现在了看起来那么年轻的面庞上,这让她很诧异——有一种反差感。
她穿好了衣服后,拿了本书躺在了床上打算开始念,这让幼儿想起了过去自己过去为孩子读童话的过去。
突然,她侧过身来,满脸笑意,指着自己——这是一个指意动作,说明她接下里所说的话与自己有关。
“Caelia.Starail……Cealia……”她的话语中很多幼儿都听不明白,她说得极快。
“慢点慢点……这比四六级监考都快……凯?凯莉娅?凯莉娅、斯塔雷尔?对吗?”
但幼儿至少知道了一件事情——收养她的人的名字为“凯莉娅.斯塔雷尔”。
“Caelia……”幼儿用极其蹩脚的语言重复着,而这一重复让眼前的女人很是惊讶和惊喜,她不住地爱抚起来。
“欸——摸我了,看来对了。”
她眼中似乎坚定了某些事情。看了看书中的内容,似乎找到了什么,随后指了指幼儿。
“Emile.Salkrad,tha er aettarnafnet thinar fosturmuthur……”
“我靠,又开始了,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Tha er”又一次出现了,其出现的频率如此之高。
“tha er大概类似与‘it is’或德语的‘Das ist’之类,也不知道分不分阴阳词性,希望别太难……”
而“爱弥儿”就是她的名字,随后,凯莉娅便开始读起了那本书,爱弥儿自然也听不懂,她的当务之急自然是赶紧理解这个世界的语言。
然而,困意的袭来让她无力在做过多的学习任务。
不过她已经猜测到这个地方的语言与日耳曼语系其实相似,如果是这样,以她的基础,这并不算很难学习。
他曾经掌握了英语和德语两门日耳曼语系,还略懂些拉丁语和古希腊语,学习一门新语言对她而言并非难事。
“害,还是个孩子,事已至此,先睡觉吧。”
弓弦不能老绷紧了不妨,人体是一个软弱的东西,没有一点儿适当的松散,是支撑不住的。
先睡觉吧,是死是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