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雨水似乎延缓了虫灾，但事情没有发生好转。
许多村子，包括爱弥儿所处的村中，条件没有那么好的农民放弃了使用莱恩斯的农药来应对虫害，使用了过去的农药。
他们很多不相信这次的枯叶症是莱恩斯所说的内源性症状，所以迅速向村长甚至区长反映希望可以暂停试验田的提供。
不过没有任何的用，那些改用的家庭没能结束此次虫灾的肆虐，心如刀绞。
叶片被啃食得千疮百孔，他们的心似乎被无情的命运撕咬。
那些农民站在天边，指节泛白，眼睛直勾勾得看着那些虫子，似乎麻木了似的。
过去本来能够实现些许控制的农药这次居然毫无用处了似的。
那些有些学识的、家境相对较好的农户成为了试验田的主力军，他们顶着压力，坚持用着新型的农药，相较改用原农药的农民，似乎有些许好转，但并不多。
他们每到晚上就聚在一起喝着浑酒，坐在煤油灯下面翻着书，希望找到一些慰藉，整个罗恩区的农村去都人心惶惶。
不过有一个让他们稍微慰藉的事情——
无论用的新农药还是旧农药，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对于这次的虫灾，一切都失灵了。
如果没有新的选择，不能挽回一些损失，用大约半个月，损失就能超过全村的四分之一。
而且按照发展的指数级考量，不到一个月，收成恐怕连种子钱都赚不回来。
菲洛担心舆论恶化，企业似乎也意识到了，但他们出于条约，并没有节约，居然也在想办法。
爱弥儿知道，是那位老板善心大发，又或许这已经是全国性事件，撤投资也无济于事。
最后，那边的折中方案是允许农民自愿放弃试验田，但是会给坚持提供试验田的农民提供定向损失补贴，虽然也不多就是了。
“咋就闹出了这种事儿呢……”
克莱特叹着气，再区政务厅来回走动，他不是第一个来的，有的村的村长已经来过了。
他们种族不同，年龄不同，但目的都是一样的——和菲洛谈论目前的状况，并想折中的方案。
很多村长是读书人，他们看过整理后的相关数据，知道并非改良后农药的问题——但是那又如何？
很多村民看不懂，他们只想回到过去正常的收成，他们只能乖乖就范，允许一些村民暂停合作。
“克莱特先生，这样，莱恩斯那里正在查明原因，在此之前，你先把受影响的樱桃树隔离，虽然是内源性的，但是有时候内源性会吸引腐败菌和食腐性昆虫来，而且他们正在评估挽救的可能性。”
菲洛此时也有些抓耳挠腮，她清楚莱恩斯是一个相当严谨的人，不会犯这种错误，而且他目前的状态不太好——
最近他的学生劝他休息，他却在透支自己的身体在专研这个问题，事实上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
他大概还在努力，但是指望他能快速解决这个问题目前有些困难。
“嗯，这样也好，不过有些损失已经出现了，村民需要补偿，暂时把这个事情带过去，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我和洛克、佛罗德他们谈过，打算是把企业合作保住。”
菲洛呼了口气，似乎也算无可奈何了，缓缓地说道。
“区政府会成立专项基金进行补偿，具体补偿方案由你们村长调查结果出来后便会尽快制定。”
“嗯，不过我还是要说下，村民要的是活树，是今年的收成。”
“我当然知道！”菲洛突然大喊道，以至于克莱特被吓到了，没有再多说。
菲洛舒缓了下自己已经紧绷的神经。
“对不起……我失态了，我当然知道村民需要的是这个，但是我无法保证一定没问题，但我希望你能保住一定的试验田。”
“你放心，我的田肯定会留着的，怎么说我也给科学发展一些贡献。”
克莱特得到了自己需要的，可以向村民交代了。
在另一边，爱弥儿奋斗了好几天，她为了处理数据，开始实践她刚刚学会的数据处理类魔法。
做法并不简单，准确来说，其可以算得上是Stata的简陋版，需要依靠程序命令来实现相对简单的数据处理。
在整理完数据后，利用魔法中的【流】和【亘】构筑了一个基本的程序。
构筑的过程比较困难，至少精通低阶魔法，程序的固定依靠的是咒语和魔阵。
在利用魔法处理文本内容时，咒语相当于对文本呢进行编码处理和规则指令，它可以被念诵。
但一般都写在特定书面上并通过灵脉输入触发，而且其本身需要中介灵器和终端器物，就像电是能源，键盘是中介物，咒语和中介物就是程序和电路，终端就是电脑内的文件。
魔阵则是作为一个驱动，要与施法者链接，并且也是检验咒语运转的一部分。
一般是借助【流】魔法来构筑，使用【能类魔法】作为运作规律，只要不使用各种【元类魔法】，那么【流】魔法的魔阵一般是灰色。
咒语出现问题就会变成红色，转动停止，否则就是转动，完成可以利用一些施法物让其变成任意颜色。
一般内容基本固定，规则定型，魔法就会根据规则进行活动，所需要的就是施法者的灵脉支撑其持续运作。
爱弥儿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构筑程序，就在那一天，她感觉自己脑子都快烧坏。
她这辈子做研究都用惯了SPSS，哪里用过几次Stata？
所有的主要学习全依靠这个世界的相关教科书和自己对Stata仅剩的理解。
后面4天，那个桌子的灵术始终没有停止运作，为了防止灵术中断，爱弥儿几天都没有离开房间。
不过按魔法教科书上说，这种工作对灵的消耗虽然不大，但起码也会有所损失，并带来一些影响。
但4天里爱弥儿从来没有感到任何的疲惫，甚至还可以度过正常的魔法生活。
凯莉娅担心她年龄尚小，灵脉尚未发展成熟，其灵脉的磨练无法支撑其学识，想接替她的魔法程序运作。
不过爱弥儿认为凯莉娅每天为村子忙前顾后，如果4天都呆在家中，会难以应付一些问题，便拒绝了。
后来凯莉娅才发觉爱弥儿根本不需要，她有时候趁着爱弥儿午休时观察程序的运作，其处理速度甚至快赶上自己的水准。
而且自己没有接触过魔法计量程序相关的内容，她都无法实现爱弥儿如此复杂的程序。
而爱弥儿却没有出现过低烧、四肢乏力，视力假性下降，甚至偷偷量脉搏后连基本的心跳减慢没有出现。
“一点反应都没有？哪怕龙族后裔，对【流】魔法的适应度也强过头了……”
凯莉娅在经过了三天的检查，最后的勉为其难的得出了这个结论。
爱弥儿在学习农学的知识，但是她看不懂，只得放弃，她现在把一切精力都放在了可能有一点用的统计学上。
至于莱恩斯，他已经将自己彻底的关了起来。
微弱的灯光下，他的眼眶深陷，满眼血丝，哪怕是学生劝他休息会儿都被他像驱赶蚊虫似的赶了出去。
“就算是过去……那些虫子也没有啃食的那么快……”
他绝望的坐在试验台前，眼前堆满了研究资料和试验记录。
他的指尖颤抖，抚摸着那些笔记，把它们紧攥在手中置于胸口，仿佛能在这堆纸中找到些许救赎。
他死死地盯着那些处在被观察中的虫子啃食着那些枝叶。
它们的啃食和繁殖速度快得不像虫子，像一头已经许久未进食的恶狼。
他还记得自己的妻子，在战争时期的饥荒中逝去的爱人。
为了供他出去读书，她带着孩子在田野中劳作，也记得回家时她的微笑，可是战争带来的饥荒与瘟疫带走了她的生命。
那时他尚且稚嫩，在那个粮食比黄金还珍贵的时候，他无法拯救妻子的生命，他如今成功了那么多次，如今却又要栽在自己的手中。
他既然不甘心。
他希望在这堆纸中找到一些救赎和希望，这座大山死死地压在他的心头，他依然相信自己，不仅仅是为了这里的农民。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死死地盯着那虫，不知为何，他感觉那个虫子似乎有点问题——
“这虫子为什么那么顽强……哪怕是过去都没有如此严重……”
那虫子如同恶狼，如同暴食的华新之兽饕餮一般，他看着自己的妻子就是被饥荒这样的恶魔吞噬殆尽，他不想再让这件事情发生。
他决定研究这种虫子的来源，他下定了决心，他已经意识到了某些异样。
虫灾泛滥的第五天，收音机的晨间新闻和午间新闻都在报道同一件事，其中的播报员声音急促而严肃，没有了往日的平静，而是悲痛：
“近日北方寒流入境，夏季气温骤降，西北部地区农作物病虫害异化多发，且有向东北部蔓延的趋势，多地农田出现问题，且传统的魔法农药出现失活状况，又遭遇蚜虫大幅繁殖，各地农田收成受损严重，当前中央地区政府已关注到此事，并派遣中央专家到北部各地农村调研考察。中央将及时调发紧急款项，并督促农业保险企业的赔偿工作……”
也是在那天晚上，也不知怎么的，村里的一些老农民围在一起喝闷酒。
一些学生也去了那些有和自己结为朋友的村民那里报告相关情况，也算是抱怨运气不好，遇到了所谓的“例外之年”。
清水村也是如此，克莱特摆了一桌放在外面。
上面放了些茶水或自家酿的酒水，路过的村民看到了也跟着坐在那里，上面还放了广播。
来自公司的职员苦笑地同村民喝着酒。
“没想到公司真的知道这是普遍性事件，我还想着为什么不撤资，不过今年是盈利不上来咯。”
罗森扶额长呼了口气，连脸上的褶皱反倒舒展了些：”看来问题不是咱们独一份……不过今年的收成大概完了吧。”
玛尔莎摇了摇头：“大概吧，自家的地还是老样子，今年看来要靠国家了。”
莱恩斯的学生也听到了这个新闻，他们有的还在田里乱逛，以表现得自己没有那么像摸鱼。
有的干脆摆烂，到区里的酒馆消遣来排解苦闷。
当然，也有担心莱恩斯的几个学生赶了回来，他们实在不忍心看着老师一个人，现在他正对着虫子发愁，桌子上尽是些昆虫学的书。
“教授，您别太自责，这不是我们的错。”一个学生走上前递了杯茶水。
“您在这么熬下去，身体吃不消，谁还带我们为农民服务啊……”
莱恩斯顿时触动了，眼眶一热，但又强忍着把那股酸涩咽了下去，缓缓地说道：“谢谢……只是我感觉不对……明天你们把研究害虫的学生找来……”
他看着窗外被阴云笼罩的天空，他现在正在从绝望转向担忧——这一切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欸——虫子？虫子有问题？”
“今年异常低温，我估计是温度有问题，现在营造正常环境，对这些害虫使用一般农药和我们的农药进行对比实验。”
莱恩斯对此抱有最后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