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呼唔……嗯……”
明媚的阳光洒落于面庞,维拉尔的睫头微动着,睁开眼,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身下则是自己熟悉的柔软床铺,摸了摸被单,还是自己熟悉的那张棉被。
昨天的那些不合理的事情果然全都是梦啊——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有可爱的少女魔王来找自己,还说自己是勇者呢,果然只是个梦……
翻身下床,脚踩到的却不是硬邦邦的地板,低下头去,是自己昨天晚上打好的地铺,再仔细闻闻,枕头上还有那阵淡淡的幽香,阳光之下,几捋白丝在枕头一侧若隐若现。
……咦?
走出房门,一阵香气飘入鼻腔,似乎是煎培根和烤面包的味道……老妈提前回来了?一定是这样吧,可能昨天自己梦游了?所以才打了个地铺……
“喂,妈——提前回来是什么情况……呃……嗯?”
走到厨房一侧向内望去,维拉尔看见了那个正踩在矮凳上似乎在努力摆弄厨具的小小身影。
“……啊,早上好,维拉尔。”
还是那清冷而软糯的声音,娜沃塔面无表情地回头瞥了眼愣在原地的维拉尔,随后轻轻抖动两下食指,厨具回归原位,灶火熄灭,把煎培根倒在碟子上,随后缓缓走下垫脚用的矮凳……她不解地看着正在扇自己巴掌的维拉尔。
“汝这是怎么了……吾已经让梦魇回到藏身之处,汝昨晚难道还未睡好……?”
“……啊。”
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啊!在被迫接受这个爆炸性的事实,他缓缓地抬起了双手,努力寻找着解释的借口。
“魔王也会做饭吗……”
“吾本来是不会的……但吾的挚友说过想吃吾做的饭菜,所以便学了些……快些洗漱吧,汝今天还是需要去学院的吧?”
娜沃塔似乎有些僵硬地扭过头去,随后抬起手玩弄着颊边披散下来的侧发。维拉尔注意到,她身上那身黑色的连衣裙似乎被油污弄得有些脏兮兮的。
“不对,你怎么连我的行动都摸清楚了啊!”
“吾可是魔王。”
“这是理由吗?”
……
有个魔王当女仆,的确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草草穿好学院的制服,将昨天测试完毕的魔导器和记录用的本子塞到携行袋中,维拉尔用面包夹住培根,慢慢吃了起来。有些焦了,但大体上还不错……?他缓缓看向坐在对面的娜沃塔,少女的脸上虽然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似乎相当开心,小翅膀轻轻扑动着。
“被翅膀出卖了啊……”
“汝说什么?”
“没什么……我准备出门了,今天下午就去帮你安排一间房子……你一个人在这儿没问题吗?”
“汝不必担心,吾虽然看上去是孩童模样,但自理一事还是轻轻松松。”
“那我走了哦?”
“祝汝今日一切顺利,勇者。”
刚抬起手打算拉开大门,维拉尔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维拉尔!你没事吧?你两节课都没来……”莱茵的声音从门外传入。
“你帮我说我早上不舒服失眠请个假呗……”
“我已经帮你请了,之后我又请假来看你了……所以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哈……只是你的药效太好睡过头了而已,我这就来哈——”
刚把门打开,维拉尔便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但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娜沃塔还在里面啊啊啊啊啊!
“……”
“维拉尔……那孩子是……?”
莱茵从维拉尔的身前探出头来,瞅着正坐在饭桌上慢慢晃悠着双腿的娜沃塔。
“呃……”
维拉尔僵硬地扭过头,好在不知什么时候,这小魔王居然已经把恶魔角和翅膀藏起来了?现在看上去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可爱少女……吧?
“我是主人的女仆。”
“……”
“……”
你别说话啊啊啊啊啊啊啊!还有怎么真的接受了女仆什么的设定了啊啊啊啊啊啊!维拉尔此时此刻只想立刻把自己埋在地底下,好逃离这个癫狂的世界。
“女仆……?”
“吾……我名为芙,被主人从奴隶贩手中救下后心生感激,因此自愿成为他的女仆。”
怎么一本正经地就开始撒起谎来了啊啊啊啊!但此时此刻,维拉尔意识到,只能先这样凑合着演下去了。
“维拉尔……你昨天晚上原来是去……惩恶扬善了吗……?”
看着莱茵疑惑又带着崇拜的目光,维拉尔松了口气。好在这小子没起什么疑心……糊弄糊弄也许就过去了吧?还有可恶的魔王,等这件尴尬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必须狠狠揉搓你的脑袋……
“算是吧……顺路捡的而已?”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只是睡过头了,原来如此……啊,以及,这位小朋友……是叫芙对吧?请多指教,我是维拉尔的朋友,你可以叫我莱茵。”
娜沃塔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俯下腰身对着她伸出手的莱茵,随后抬起头来平淡地说道。
“主人是我的。”
“……”
“……”
维拉尔缓缓拿起了魔导装置,开始思考自己的头骨和装置到底哪个更硬一些。要不先磕下去试试?反正不死也可以晕过去……
“维拉尔……这孩子……”
维拉尔感觉到莱茵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啊……奴隶贩那里救出来的,年纪还小,这叫什么……啊对对对,雏鸟效应,你可别觉得我对她做了什么……”
“我没有在怀疑你的清白啦……我只是感觉,这孩子好像有点不喜欢我……呃……”
三人就这样以尴尬的气氛僵持在了门口,最终,维拉尔终于想起了可以用于打破尴尬的话题。
“好啦好啦,快点走吧!回学校去!快快快——”
“可是这孩子……”
“她能照顾好自己的,对吧娜——我是说芙?”
顾不上那么多了,维拉尔推着莱茵总算是离开了家门口的门框,随后回过头去,面上挂着尴尬的笑容看着仍旧面无表情,并跳下椅子走到门旁的娜沃塔。
“不会让主人担心的。”
“是吧是吧,走吧莱茵——”
“诶诶?啊,好——”
维拉尔悲惨地意识到,自己平淡舒适的日常生活,也许即将和自己的清白一样一去不复返了。
……
明明只是隔了一天,再回到学校的感觉却似乎变得完全不一样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维拉尔总感觉莱茵看自己的眼神还是有些奇怪。
“你小子不会觉得我真的做了什么龌龊事吧……”
休息时间很快便来到了,维拉尔缓缓伸出手拍了拍莱茵的后背,用死鱼眼盯着试图笑笑来缓解尴尬的莱茵。
“怎么会呢……”
“可你的眼神还是很奇怪啊,嗯?”
“有……有吗?我只是在想,那孩子……芙说话的语气,就好像……我是……”
“你是什么?”
“呃……”
莱茵的面上露出些许纠结神色。
“你倒是说啊。”
维拉尔不耐烦地晃了晃他的肩膀。
“偷腥猫。”
维拉尔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他只是耸了耸肩,随后侧靠着椅背努力组织着言语。
“谁知道她怎么想……我只是顺路把她救了下来而已……咳,而且为什么会把你当作偷腥猫啊?”
“唉……我也不知道,那孩子还蛮可爱的,不知道怎么才能打消她的顾虑呢……”
莱茵把手藏在袖筒内,双手撑着下颚,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面露难色地歪着脑袋,金黄的长发披散在肩头。而维拉尔则是若有所思。
“其实也挺像……”
“嗯?”
“没什么……”
……
夕阳西下,又是一日过去,在学校的日子倒是没什么变化,忙起来之后倒是也可以暂时把那些麻烦的问题抛之脑后……维拉尔看着天边的红霞,缓缓伸了个懒腰。
魔导装置课业毫无疑问的以优异成绩完成了,接下来一个月自己怎么在课堂上放纵都无所谓了。想到这里,维拉尔的心情变得更加愉悦了。
“喂,莱茵,走了——看什么呢?”
“啊,维拉尔……你过来一下?”
“又遇到什么麻烦了?”
“不,不是麻烦……”
维拉尔不明所以地走到了莱茵的身旁,随后顺着莱茵所指的方向看向铁栅栏的后方。
看起来那里只有一团矮灌木……但是在矮灌木后面,一双熟悉的蓝色眸子正盯着他不放,仔细看的话,可以看见那双白皙的小手正抓着两根树枝微微盖住她那洁白的发丝。
“该说不出所料吗……先走出去吧。”
刚走出校门不久,依旧身着黑色连衣裙的少女便快步跟了上来,而维拉尔则默默回身等待着。有个人来接我虽然不错……但她一个人跑出来真的没问题吗?他默默想着。
“小芙是放心不下维拉尔吗?”
莱茵则是一手撑着腰俯下身去弧眸做出和善的表情看着一言不发跟在二人身后的娜沃塔。
“……”
“我没有和你抢主人的意思,放心……”
“啊?”
维拉尔回首盯着发出了所谓“不得了发言”的莱茵,额前滑下三条黑线。你小子这话说的就好像……神秘的三角关系一样啊!不过顾不上吐槽了,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吧……
“嗯。”
你又应答什么啊!不过看起来心情居然变好了?什么啊!维拉尔扭头看向了唇角勾起一丝弧度的娜沃塔,晃了晃自己的拳头。
“哈……既然如此的话,芙是只有一套衣服吗?”
怎么感觉是在问我?维拉尔扭头瞅了莱茵一眼。
对上那略带打趣意味的目光,维拉尔第一次感觉被女人夹在中间是什么感受。不对,莱茵不是女人吧!
“……嗯。”
“那……维拉尔?”
“……我还能说什么呢……”
……
圣罗兰特王城 穹顶厅堂。
“消息确凿吗?”
“昨天我们已经派出了王庭的三位大魔法师前去勘探,如果完全无误的话……是的,封印被解除了,这套法术阵列似乎是他们两个早就设计好的,到了一定时间就会自动触发,并且我们的大法师完全无法破解这个法阵的奥秘。”
沉重的叹息声回荡在空荡的大厅内。
“魔王呢?”
“已经逃跑了,不过好在先知的预言让我们先一步做出了行动,现在的她力量大不如前,基本没有办法和我们作对。”
“还能找到她吗?”
“有些困难……她的魔力变得相当微弱,以至于我们的大魔法师都没能追踪到她的行踪,不过,她在这种情况下,大概率会去寻找那个人。”
“给我盯好他,他的身边出现了什么可疑的人物时要立刻向我汇报。”
“明白。”
清脆的脚步声逐渐远离,他依旧盯着头顶的那十字星芒般的穹顶,没有低下头来。
“还有一件事。”
“您说。”
“告诉沙克斯,在没有我的指示之前,绝对不能擅自行动……哪怕魔王和勇者的力量已经大不如前,他们两个对于我们还有一定的利用价值。”
“并且,全力搜查‘圣女’的踪迹,尽量在‘圣女’回到他们身边之前将她控制住……这一次,我们不能犯下三百年前同样的错误。”
“了解了。”
穹顶厅堂再度陷入沉寂,四周的光芒缓缓黯淡下来,在穹顶之上,漆黑的苍穹缓缓将无边的天空吞噬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