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最后一桶泡面，江九黎的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随手擦了擦，指尖触到假发边缘微微翘起的发丝，又赶紧按了回去。
除了刚刚喝掉的一瓶蜜柑饮料，他的胃里空空如也，甚至能听见轻微的咕噜声。
“今天吃什么呢……”
鞋柜上放着一本翻旧的美食杂志，封面印着“赤坂名店特辑”。他随手翻开，目光立刻被一页广告吸引——
「特选牛排，1998日元/份」
配图上的牛排厚实多汁，表面烤出完美的网格纹，油脂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江九黎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喉结轻轻滚动。
“2000日元……差不多100人民币，有点小贵。”
他想起千夏曾经提过，自己月薪30万日元，比东京平均水平略低。
这么一算，这顿饭对她来说或许只是日常开销，但对自己而言，还是忍不住肉疼。
“不过……真的好想吃啊。”
杂志上标注的地址就在公寓楼下。
五分钟后，江九黎已经站在餐厅门口。
深褐色的木质门框上挂着风铃，推门时叮当作响。
店内装潢是典型的日式西餐厅风格，暖黄的灯光下，几桌客人低声交谈，这在当地算是一家平民工薪阶层的餐厅。
江九黎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浅青色的裙摆轻轻铺开，像一片柔软的薄荷叶。
“一份特价牛排，谢谢。”
服务生点头离开，很快端上一份精致的瓷盘。江九黎低头一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牛排只有他手掌的一半大小，厚度不过三厘米，旁边点缀着几根芦笋和一颗雕成玫瑰形状的胡萝卜。他叉起一块送入口中，肉质确实鲜嫩，但……
“根本不够吃啊。”
江九黎几口解决掉整块牛排，盘子瞬间空空如也。抬头时，恰好看见邻桌的几个女孩正优雅地切着牛排，其中一人甚至只吃了一半就放下刀叉，小声抱怨：“太多了，根本吃不完。”
江九黎：“……？”
他默默盯着自己光溜溜的盘子，开始怀疑人生。
“老板，再来一份！”
第二份牛排很快上桌，他再次风卷残云般消灭干净。邻桌的女孩们已经停下动作，齐刷刷地看向他。
“天呐，她吃得好快……”
“而且已经第二份了！”
“女孩子吃这么多，身材居然还这么好？”
江九黎假装没听见，低头喝了口冰水。
“不够……再来一份！”
第三份、第四份……当他点到第五份时，餐厅里的窃窃私语已经变成了明目张胆的议论。
“你看她的腰……那么细，怎么装得下这么多食物？”
“而且她好高啊……腿那么长，简直像东京塔一样。”
“东京塔”三个字一出，江九黎的叉子微微一顿。
这个词在日语里可不是什么好话——专指那些高挑到突兀的女性，带着几分揶揄和刻薄。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继续低头切肉，但指节已经微微发白。
“结账。”
服务生走过来，看了一眼桌上摞起的六个空盘子，表情微妙：“一共……11990日元。”
江九黎默默掏出钱包，内心哀嚎——又贵分量又少！
就在这时，邻桌的议论声再次飘来：
“怪物一样的胃口……”
“你说她怎么嫁得出去？”
“肯定会有肥宅愿意娶她的。”
“哈，说不定肥宅都嫌她吃太多呢。”
江九黎终于忍无可忍，猛地转过头，冷冷地盯向声音来源。
他的目光像刀一样锋利，刚刚还叽叽喳喳的女孩们瞬间噤声。
其中一个胆小的甚至缩了缩脖子，但领头的那个却挑衅似的抬起下巴，毫不退让地瞪了回来。
空气凝固了几秒。
最终，江九黎只是轻哼一声，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风铃再次叮当作响，门外的夜风拂过他的脸颊，带走了一丝燥热。
“东京塔……呵。”
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服上的金属扣。
“肚子还是有点饿，但现在有点吃不下，被气饱了…，算了，还是再找一家餐厅吧…”
江九黎在内心如此想到。
“叮铃——”
推开「五番亭」的玻璃门时，江九黎下意识抚平裙摆上的褶皱。
在先前的的糟糕经历让他的胃和心情同样难受，此刻闻到炸物油脂的香气，肚子立刻发出响亮的抗议。
“欢迎光临！现在满座了，您介意拼桌吗？”
系着靛蓝色头巾的老板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握着正在滴油的炸虾夹。
九黎刚要点头，忽然被角落传来的声音打断。
“这边还有位置哦。”
循声望去，暖黄灯光下坐着个蓝发少年。
他面前摆着吃到一半的蛋包饭，番茄酱画的笑脸正对着九黎方向。
“这位小哥人超好的！”
“刚才还帮后厨搬了面粉。”
老板凑过来小声说。
九黎犹豫着走近，假发边缘的碎发随着空调风扫过锁骨。当他拉开椅子时，金属扣不小心刮到桌沿，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的美甲很漂亮。”
“我妹妹最近也想去染美甲，但是我没同意她去。”
蓝发少年突然说道。
九黎猛地攥紧裙角，通常被搭话时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恶意的调侃，要么是令人不适的搭讪，但眼前人指着自己指甲的目光，纯粹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谢谢。你妹妹喜欢哪款？”
“她啊...，喜欢粉红色的…”
少年挖了勺饭，送进嘴中。
“我叫五河士道。”
“你呢？”
少年突然伸出手。
“江九黎。”
他迟疑地握住那只手，发现对方虎口有淡淡的烫伤痕迹。
“昨天给妹妹们做可丽饼时烫的。你要不要也试试招牌蛋包饭？番茄酱可以自己画表情。”
士道顺着他的视线笑道，同时在心里想到昨天给精灵们做可丽饼时的样子，十香倒是挺喜欢吃可丽饼的。
当九黎的炸猪排定食上桌时，士道已经自然地帮他倒好麦茶。
金黄色的猪排足有巴掌厚，酥脆外衣下露出粉嫩的肉质，与先前那家餐厅的寒酸分量形成鲜明对比。
“我开动了。”
“好好吃！”
九黎双手合十，咬下的瞬间眼睛亮起来。
“对吧？”
“这家店的特点就是分量大，比那些分量很小的餐厅好多了。”
士道支着下巴看他，他笑着说道。
“你也遇到过那种...”
“上周带妹妹去，四个人吃了三十万日元。”
“结账时十香还在喊饿。”
士道苦笑着比划，当然主要还是十香特别能吃。
“后来我们去了便利店，她一个人吃了十个饭团。”
九黎噗嗤笑出声，嘴里的饭粒差点喷出来。他慌忙用手帕掩住嘴，却看见士道毫不在意地继续说着。
“我懂！”
“刚才那家牛排店，我吃了五份都没...”
九黎终于放下戒备。
“对于我们这种饭量大的人确实是很苦恼…！”
士道咬着吸管，柠檬汽水在杯里咕嘟冒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