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过你女朋友了,她说不会把小说给我。”突然的消息发来,一口饭噎在喉咙中几乎能掐死我。
看来她最终还是回复了。花了好一阵儿将食物咽下去后,我开始定睛审视面前的这条信息,但完全不知道如何处理。那日的情景再次在脑中浮现,最近的我从未脱逃掉那日的记忆,整个身子的感官似乎还停留在那一天里,停留在那个人的身边,我甚至都为此失眠,夜晚胡思乱想,早晨浑浑噩噩。
“怎么办?我想看。”我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还是回复一下为好吧。我这么想着,手指却不见动弹。要回复什么呢?我不禁陷入了沉思。
“她有说为什么吗?”我决定先轻轻试探一下。
“她说她还没看完。”真是个无懈可击的理由,但我还是有点担心——
“她什么时候借的?”我担心的问题还是来了,毕竟自我把小说交出后已过了大半年了,这时还没看完属实有点奇怪吧,但我并不习惯说谎,于是就老老实实地回复道:“我们刚高考完的那时候吧。”
屏幕静止了好一会儿,我一看没什么动静,于是就先吃饭了,吃的时候还时不时地将目光瞥向屏幕,但它一直维持着这个状态,顶多有一两条班级的信息发过来,这异样的感觉就像是她悄悄地坐在我身边,然后微笑着静静欣赏我吃饭似的。
我惶惶不安地吃完了午饭,走下食堂楼梯准备回到宿舍,没想到这时消息发送了过来,但却不是她的。
“她来问我怎么回事了,说借了这么久怎么还没看完。”我僵在了台阶上,身心无力到用胳膊拄住栏杆才不至于倒地,学生一个接一个地从我身旁走过,那谨慎回望的目光简直像在责备我为什么要挡道。
“你就这么老实告诉她我什么时候借的?”她逼问道。
“额……算是吧,因为我感觉也没什么好骗她的。”我勉力回复道。
又是一阵沉默,我借机走下了楼梯,走到了阳光表面。倘若继续等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要在上面挂多久。
在走路的时候,我看到她发送的“我说我看得比较慢,总之现在还没看完。她就说好吧。”
其实一直有一个问题隐藏在我的话库当中,但每次我都不曾将它提上来,那就是:她有没有看过我的小说呢?据我所知,她并不是一个十分热爱阅读的人——尤其是小说,但就阅读培养的素养方面却丝毫不落,不然也不会在语文成绩上大放光彩,所以在刚刚读到我的小说时,会不会因为其幼稚得不如人意的部分而放弃呢?我没想深入探究。
“这样啊,其实我感觉你就算给一部分也好,这又不是什么名家的手稿,给出去也没什么事吧,实在不行等她看完了再拿过来嘛。”我手下勤劳,但怎么都想不明白她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再说吧。”随后就没了下文,这一天我再也没收到她的任何消息。
我看着她许久未换的微信头像失了神。在我印象中,她高中时的社交动态可是十分频繁,不仅仅因为她的社团和工作,还有她自己所吸引的各种各样的人群。当然,我从未去深入过,只是每次和她在一起时,她总会双手忙碌在手机上,而大学前几乎与手机绝缘的我就只得无声地在一旁仰天等待,所幸我早已对无聊习以为常。
回过神来,我知道还有应该解决的问题。既然她借不到小说,我当然还不能放任她不管。
“你现在和她也不在一个地方吧?所以东西也没办法一下子就拿到,没准等放假的时候你就能找她拿过来了,完全不用执着在这上面啦。”我极为迅速地在屏幕上敲打。
“但我现在就想看。”她立刻就回复了,简直像是在现场和我对话一般。
我实在是有点理解不了了。面对屏幕对面这唯一一个读者,尽管我确实对她十分感谢,但我这时对她那与高中风格迥异的攻势属实是有点招架不住,就感觉她从始至终似乎都只在意我的小说,而几乎从未关注过我这个人本身。
想到这里,我却又不禁自嘲地一笑:明明之前一直在心里认定小说代表着自己的本身,也一直期待有人能够关注到,但恰恰却一直等不到,而这时真正等到了却不满足,还对来者感到不耐烦,说起来还是她让这时的我重新提起了笔,我应该再怎么感谢也不为过才是,看来进入大学后我就只有任性进步了。
“你能不能帮我跟她要一下?毕竟这是你的东西嘛。”她仍不放弃。
这应该是目前最令我头疼的请求了,倒不是不能向她开口,而且如果我亲口要的话她应该是不会拒绝的,但那日的她依然在我的脑海里端着那令人怦然心动的表情,让我无从开口,同样也无从移开目光。
“我去试试吧。”也许是手指没有思考,它忽视了现时的状况,径自给出了没有把握的回答。我自己都被这串字吓了一跳。
“不过不要抱有期望,因为这边有那么点状况,而且可能要等个几天。”我在心里祈祷她不会发问到底是什么“状况”,毕竟这时的我半点都解释不干净。
“好的。”我能感受到她有那么一点两点的无奈。
“还是那个问题,我就算要给你的话也要等下次放假了,其实也要挺久了。”
“没事的,如果你能拿到的话发我消息就好了。”她看起来胸有成竹,于是我就没有深问下去。
这项事情了结之后,我就想不到有什么话题了,而她大概就没有想过要延续什么对话,我想这时的她估计不会像我一样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吧。
“谢谢。”这道感谢挺利索,着实适合当作我们这次的结尾。
我看着屏幕,无声地笑了下,不知道在笑什么。过去小说的情节在我脑海中像舞台剧一样放映在场馆正中央,正对着我这个唯一的观众。我感觉自己就像是独自审视自己作品的导演。
我回忆起了那熟悉的A4纸,没想到这时的我还能与它重新相遇,如果说什么是重生的感觉,那么现在的我可能正在体验着吧。
我要将我写过的小说再次呈现在纸上,佯作是我过去所写,然后交递给她。这是一个没来由的决心,但我感觉非这样做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