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察觉到了夏尔投过来的目光,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抬起眼,毫不遮掩地用湿漉漉的眸子对望过来,一如先前那般。
“呃?!”
这双眼睛实在是太干净了,夏尔在看到的第一眼就忍不住联想起白玉玛瑙等质地透亮温润的材料,以至于一度怀疑它不可能出现在肉体上。
【咦惹,难怪你打死都不肯承认对人家有意思,原来是嫌弃有老人味喵……】
“老人味你个猫猫茶壶啊喂!”
夏尔没好气地怼道:“我说基米,你不会连这么一个小丫头都吃味——”
他刚要脱口而出,猛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
等一下,要是她等会顺势直接承认下来,那岂不是更加坐实了自己炼铜术士的莫须有罪名?
他几乎预想到了届时基米不怀好意地俯在耳边,左一句“对小女孩起了反应的变态萝莉控”,右一嘴“只会意淫幻想的人渣杂鱼”……
可恶,在这种地方被反将一军!夏尔暗自气恼。
【嗯?主人你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
偏偏这个小恶魔端着人畜无害的语气,不断在雷区蹦迪:
【咱也不是不能理解,这可是一只香香软软的富婆萝莉,怼一下不说少奋斗几十年,还可以端稳铁饭碗。】
【再说了,她似乎也对你挺在意的喵——】
“基米!”
夏尔终于忍无可忍地呵斥出声。
【咿呀,主人生气啦~】
基米显然对此早有准备,抛下一串银铃般的娇笑便再次隐匿。
这个家伙……绝对是在为上午那件事公然报复!
夏尔懊恼不已,坠在心口的那股沉重感却悄然减轻了不少。
既然会像这样开玩笑挑逗自己,那就说明了她没有把那场不快记挂在心上,他相信这也是基米想要表露出来的。
有时候,一场撕心裂肺的背叛带来的伤害,远不如将一切都默不作声地闷在心口。
可要是她觉得自己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嗯?
夏尔似有所感地抬头,却是看到街道另一边的目光依旧聚焦在自己身上。
这个丫头,该不会从刚才起就一直看向这里吧?
他连忙甩头抛开这个极其荒谬的想法,干脆把身子完全挪向了仓库一侧。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也许已经过了十五分钟,也许根本远远没有。他终于按捺不住了。
他感觉得到那道视线一直没有从自己身上移开。
算了,也不能就这么一直等待下去……
如是想的他环顾四周,鬼使神差地将视线聚焦在不远处的一条小径。
既视感,越来越强烈了。
夏尔深吸一口气,终于起身并迈开脚步。
“……”
直到夏尔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前,小家伙的目光一直未曾在他的身上移开。
半晌,她跺了跺因为久立而有些僵硬的小短腿,重新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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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径已然长时间鲜有人迹,日光化作投在地上的斑驳树影,更显晦暗静谧。
石砖间簇拥的杂草带着点点露水,不时刮过夏尔的脚踝,带起一缕凉意。
等到夏尔穿过这条林间小径,映入眼帘的是一扇约莫三米高的铁闸门。
然而如今,这扇闸门却被打开了好几尺的缺口,恰好足够一个成年人匍匐着爬进内部。
“我这是绕到仓库的侧门来了?”
他琢磨半晌后便明悟了。毕竟仅凭正门的那扇双开门,确实无法满足仓库货物存取所需的吞吐量。
夏尔走近上前,上下打量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了闸门上的机关有着一个不寻常的嵌块。
他若有所思地试着拉扯闸门,在往下拉的时候纹丝不动,可是在向上提的时候却听到“咔嚓”一声,并伴随着轻微的松动感。
他又检查起闸门前的地面,果然看到了一个明显的压痕,显然是被不小的力道造就的。
看到这里的夏尔心里已经有了准数。
这个仓库,大概是被“罗宾汉”给关顾过了。
他再次抬起头,仿佛已经看到了两个身影趁着夜色掩护,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闸门附近。
再三观察确认过周边过后,两人终于决定开始下手。
其中一位轻车熟路地爬上闸门顶,随后将叼在嘴里的楔块卡进机关缝隙。
另一位则是一边小心翼翼地抬起闸门,一边用附近取来的杂物抵在撬开的缺口。
在两人的协作下,闸门的空隙被不断扩大,直至足以潜入其中。
没错,罗宾汉指的就是小偷,尤其特指一群臭名昭著,曾经搅得整个伦克尔顿城天翻地覆的匪帮。
这帮盗贼并没有向那位传说中的义贼的劫富济贫,重情重义的品行看齐,反而在窃术上不断精益求精,达到了神乎其神的地步。
据说在那段时期,巡警们不得不放弃执枪巡逻,有的人家甚至会主动把财务放进信箱里以求免遭洗劫。
甚至在整个组织被连根拔起后,诸如“油贼”,“税金贼”,“响马贼”甚至是采花贼这些专业化甚至是职业化的分类依旧沿用至今。
当然,还有“罗宾汉”这个被所有梁上君子共同认可的称呼。
而在这些传说之中,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便是他们的遗产。
据说当时这帮匪徒胆大到竟敢偷走女王冠冕上的一颗宝石,而这也最终给他们带来了灭顶之灾。
然而直至罗宾汉帮彻底溃散,包括女王桂冠的那颗宝石在内的无数金银珠宝依旧下落不明,又给这个故事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可就算是这样不至于将整个仓库彻底废弃吧,而且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一个看守呢……
夏尔趴着身子试探性地望向门后,然而除了一股迎面而来的灰尘味之外便是几乎凝滞的黑暗。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边再次响起基米幸灾乐祸的声音:
【主人可要当心,里面可是货真价实的疫病场,可千万不要像上次一样什么准备都不做就冲进去喵~】
夏尔没有吭声,事实上他早就嗅到了那股令人生厌的鼠膻味了。
该上了,他深吸一口气。
他弯下身子小心地穿过闸门,刚抬起头就被混浊而又闷热的空气紧紧包围。
而在眼前,一个砖石与混凝土浇筑的空阔厂房正朝着视线尽头延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