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夏尔不禁捂额。
看着这幅不知所云般的茫然神情，他甚至觉得她不像是不知道度数，反而更像是不知道度数是什么东西……
不过问题不大。
虽然他丢了个毕业存档如今只能开小号重新开荒，但是炼金师的基本功还真是在的。
能够单凭肉眼测定药材质量与成分，简单测定近视度数更是不在话下的。
于是他示意少女先盖住一边的眼睛，随即走到距离几米远的地方。
“伊娃，你能看清我举的是什么数字吗？”
她忙不迭地点头，眯起眼睛端详许久却始终无法给出一个答案。
夏尔起初并没有生出疑心，而是又往前了几步。
“那现在呢？”
又是一番踌躇过后，伊娃最终还是迟疑地摇摇头。
他不禁皱起眉头，还是按捺住性子再往前了几步。
此时，两人之间几乎已经没有什么间距了。
“伊娃，如果这样你还看不清的话，那我觉得你需要的可不仅仅是配一副眼镜那么简单了。”
夏尔举起三根手指：“现在回答我，现在举起的是几根手指？”
似乎是因为这番话起了影响，这个可怜的孩子开始急得额头沁出汗水。
她嗫嚅不止的小嘴显然是有话要说的，却始终像是拨掉哨片的笛子般吹得再怎么用力都始终发不出半点声音。
看到这里的他总算是醒悟了。
这个孩子哪里是什么都看不清楚，分明是害羞得说不出话了啊。
“不要太紧张，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测试而已……”
他轻拍伊娃的肩膀：“你可以把我的手指想象成另一种熟悉的东西啊。伊娃，你喜欢什么东西呢？”
“……钱。”
“什么？”
“钱，伊娃想要很多的钱。”
这个稚嫩单纯的少女如是说，低头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
“只要有了钱，就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永远都不会饿肚子了……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
夏尔感到喉咙一阵干涩，强笑着说：“那就钱吧！现在我手里有多少钱？”
“三！”
“……”
为什么总感觉自己有点表错意了？
夏尔汗颜，不管怎样至少情况还不至于那么坏。
于是两人又开展了新一轮的测试，夏尔也开始不断地往后迈步……
直至最后，他终于站到了墙根。他已经无法再继续向后退了。
夏尔顿时有些傻眼。
这间客房虽然面积不大，但是客厅最宽的地方也至少也有十来米，这显然已经超出了近视的范畴。
而且从先前的表现来看，搞不好她的视力甚至还要比正常人强上不少！
然而伊娃却显得比他还要吃惊，惊疑不定地反复摸着眼睛的样子仿佛在触碰一块长在自己身体上的异物。
“诶？我的视力好像恢复过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啊……”
伊娃神情中难掩欣喜，可又显得颇为费解：“可是没理由的啊，不是说我的眼永远都好不了的吗？”
夏尔敏锐地意识到这是问题的关键，连忙继续追问。
这个女孩的性子本就内敛且难以拒绝，只好有些磕绊地讲清了一切的缘由。
同夏尔的经历十分类似，自她拥有记忆的时候便孑然一身，同样记不得很多的事情。
这在伦克尔顿其实并不鲜见，这座城市多的是像她这样抛弃了过往的一切，寻一个生计勉强饱腹的漂泊者。
同大部分人一样，没有公民证明的她辗转多个车间工厂，直到最后入职了一家铸铁厂。
其实对于大部分的老油条来说，他们并不会选择这样事情多还有一定的危险，最重要的是赚不到几个子的工作。
但是伊娃没得选择，当时她已经饿了快三天了，差点没有把仅剩的这身衣服也吃进肚子里。
“那时候，因为已经干了一整个晚上实在是太累了，一不小心就把焊枪脱手了……”
听到这里的夏尔不禁心头一紧！
可不要将这里提到的焊枪和印象里的那种工具相提并论。
要知道，热石的普及已经让蒸汽科技的功率达到了一种近乎魔幻的地步。
哪怕只是一把焊枪，摔到地上搞不好都会引发一场小型的爆炸。
“好在我是个耐抗的硬骨头，没有受到什么伤，就是眼睛……”
说罢的她迟疑了半晌，最后还是低头撩起了兜帽。
夏尔被眼前的景象瞬间震住了。
在他的视线中，这个清瘦的女孩竟然长着一对独特的异色眼瞳。
左眼是正常的棕黑色，右眼的虹膜却泛着异常明亮的海蓝色，仿佛眼球里嵌进了一颗霓虹灯。
她指着自己泛着蓝光的眼眸，有些拘谨地说：“就，就变成这样了。”
“……你现在还好吗？”夏尔喉咙有些艰涩。
“嗯！现在已经好多了！”
“我跟你说当时整只眼睛可烫了，有时候疼得我整晚都睡不着觉，我还用它烧开了一小杯水呢，嘻嘻……”
看着这个女孩故作乐观的笑容，夏尔不禁哽咽，好不容易才按捺住上前拥抱住的冲动。
“然后因为这件事，我就被辞退了。”
说到这里的伊娃又笑了起来：“还好老板是个好心人，没有跟我追究那些坏掉的仪器的赔偿，虽然工资什么的还是没有了。”
“你啊……”
夏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最后叹息。
“所以你就开始想办法治好自己的眼睛了？”
“对啊，要不然继续留着这个眼睛的话，没有哪个地方会愿意要我的。”
伊娃歪着头开始回忆起来：“后来我就听别人说，有个叫做最高礼赞的地方，那里应该可以治好我的眼睛。”
“最高礼赞？！”
夏尔闻言顿时寒毛直竖！
伊娃被他骇然的神情吓了一跳：“有，有什么问题吗？”
“……”他追问道：“你手臂上的那个编号，也是那些人烙上去的对吗？”
她讷讷地点头。
夏尔不禁仰头长叹。
这就不奇怪了。
前文曾经说过，这个时代的机器人虽然无法像人类一样自主思考，但还是具有一定表达情感的能力。
换而言之，哪怕这些鲁伯再怎么不好过，也不是一个纯粹的工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