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啊，”
夏尔如是说，手边不忘摁下握把上方的击锤，随即响起零件咬合的脆响。
“所以只要确定它已经彻底咽气了，不就没有任何潜在的隐患不是吗？”他说道。
“你，你先把枪放下！”
西莉卡急得满头大汗，连忙摆手劝解：
“虽然这位严格上说已经不算活人了，但是这样未经授权就贸然行动已经是触犯了调查员行为准则的。”
“虽然原则上应该不会受到实质性的惩罚，但是后续烦不胜烦的调查还有观察期什么的肯定是不好受的。你明白吗？”
“……”
夏尔眨巴眼睛：“可我又不是调查员啊？”
“不是我——”
西莉卡气急，终于无可奈何地嚷道：“不就是要把那顶帽子摘下来吗？让我来！”
说罢他便快步走到夏尔跟前，稍作酝酿后便开始低吟起来。
“Deeper ng deper,inslght ph'nglui n'ghft phglui n'ghft……”
（比深邃还要深邃的，于黑暗中洞见黑暗……）
他的吐字晦涩且混浊，嗓音更是在高低之间反复颤动，其中几个尤其尖锐的声节让人不禁想起在深海中回荡的鲸歌。
夏尔并不能怎么听懂，却本能得觉得这似乎是在念诵着什么经文，一段渊源古老而不可深究的赞诗……
与此同时，西莉卡胸口周围的肌肤逐渐浮现出泛着细碎磷光的绚丽花纹，仿若栖身于深海之中的生灵。
这些斑点纹理迅速蔓延直至彻底覆盖眼睛下方，本人更是浑身被彻底淋透，濡湿的衣物勾勒出的线条被围裙恰好遮挡，更显妖异。
不是女孩子实在是太可惜了啊……
正当夏尔暗自感慨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西莉卡的头顶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血条栏：
▼【不适】鲛人信徒Lv.15/■■■■■■□
竟然是鲛人？他惊异地瞪大眼睛。
顾名思义，这个种族身负着海洋的血脉。只不过和众所周知的人鱼不太一样，他们的特殊体征往往以裸露在肌肤上的鱼鳞表现出来。
鲛人始终否认族群与肮脏粗鲁的沼泽鱼人等存在关联，往往将这身鱼鳞以及异于常人的泅水本领归因于海洋之神的赐福。
他们所信奉的海神也并非是在众神殿供奉的正神，而是一只名为达克莱特的深海巨妖。
传说当初流亡至此的先民正是靠着它反刍出来的鱼糜得以存活，也由此成为其眷属。
遗憾的是直至夏尔活跃的时代，作为鲛人主体的南斯卡蒂亚人已经被打着消灭异端旗号的教廷联军蹂躏得不成气候，几近亡族灭种了，
哪怕是他所熟识的唯一一位南希人，也是在完成命匣仪式后蜕化为巫妖才得以苟活。
值得一提的是，这只传奇生物的真面目甚至是真实性已然不可考，然而广泛的鲛人信众的信仰确实是能够诱发奇迹的，这也是他们遭到忌惮的原因之一……
等一下，这么说的话——
想到这里的夏尔猛然回神，果然看见地面上的人影周围无端涌起一股幽绿的雾气，很快浓雾深处便冒出了好几根足有人高的触手！
略显模糊的轮廓表明了其并非是真实之物，长而扁平的触足也更加接近于乌贼的体征，却并没有减弱所带来的视觉冲击。
若是看得真切一些，还能发现每根触手里嵌着无数细小的眼球。
不知为何，夏尔总觉得它们之间有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就像是并非源自于同一个躯体。
就在它们被召唤出来过后，室内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潮湿起来，他甚至还能隐隐嗅到海水特有的金属锈味，以及更多……
与此同时，基米的宣告声在耳边响起：
【蛰伏于深海之下的骇然巨物欣喜地回应了来自地上的呼唤，渴望吞噬整片汪洋的暴欲化作了可怖的幻影。】
【你的理智被打湿了。】
夏尔咽了咽口水，不禁投去讶异的眼神：“这就是你的能力？”
西莉卡已经顾不上回话了，只是简单点了点头便再次将精力投入进去。
在后者的驱使下，还在空中胡乱挥舞的触手们终于纷纷伸向帽檐，并开始发力向外拉扯。
然而，饶是这只怪物的脖子都快被扯断了，头顶的这只帽子却依旧不见任何变化。
“见鬼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简直就像是长在了上面一样！”
西莉卡不禁骂了一句。
但人类毕竟不是只会使用蛮力的生物，很快他便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这一次，她命令其他触手附在周身将其钉死在地上，紧接着再缠绕住帽子再次发力。
“给，我，开……”
伴随着嘶声力竭的低吼，这顶几乎被揉皱的礼帽终于有了些许松动的迹象，接口处开始出现了一丝缝隙。
不对，缝隙间好像有什么东西？
夏尔本能地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劝止。
“可以了西莉卡，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然而这回反而是西莉卡变得执拗起来：“别急，就快要，扯开了——”
话音刚落，逐步崩塌的防线再次应声被撑开了一道裂口。
这一次，夏尔终于再次看到了那抹一闪而逝的幽光。
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在帽檐与头颅缝隙间的竟是成排细密且锋利的骨质倒刺！
观察得出神的夏尔并没有察觉到眼底已然飞速染上一抹蔚蓝的辐辉，一股无形的力场随之扩散开来。
还在不断施加力量的触手动作一滞，突然便失去了控制！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股前所未有的啸叫瞬间席卷整个咖啡厅！
它是无声的，夏尔对此无比确信，可是鼓膜就是在剧烈颤动，刺耳难忍的耳鸣迟迟无法平息。
被波及进去的短短一瞬，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片仿佛没有边际的时空乱流之中。
没有恐惧，没有失望，什么都没有。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眼前光怪陆离的光影间逐渐浮现出一个生物的轮廓，它——
“吼呜！！！”
就在这时，夏尔感觉周身的水流突然不安地翻涌起来，紧接着一团自身后而来的黑暗瞬间吞没了他的身体，以及眼前的一切。
短暂的一瞬，他似乎看到了黑雾中的一只灼然宛若天日的兽眸，带着狐狸般狭长的眼尾……——————
写到南斯卡蒂亚的时候我真的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我所做的一切似乎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