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我……”
看着少年不明所以的青涩面孔，莉玻怎么也没法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他不知道的是，即便是在拥有记录的年代，像他一样的【二次觉醒者】其实并不在少数，然而能够捡回一条命回来的……屈指可数。
即便是这些幸存者中，绝大部分人的结果都是身体发生严重畸变沦为泯灭人性的怪物，此后短暂的余生中都将与疯狂和痛苦为伴，又有哪个可以像夏尔这样跟睡一觉醒来般那么轻松？
此刻的她终于醒悟：再继续保持距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在抵达那个既定的结局之前，命运只会永不停息地塑造，愚弄着每一个人……
“不行，干员登记的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
疫控盟那边我会尽可能去交涉，我也会找时间去找老师一趟，说服她也出面和那些老人斡旋，至少先让你走完特性检测的流程。”
莉玻手边的衣料逐渐被用力揉皱：“所以说，请，请再相信我一次！”
夏尔被这出奇郑重的语气吓了一跳：
“呃，这当然没有问题，可是你不是还在休假——”
他刚说到一半，看着这个银发的少女抱紧怀中的笔记本那副惴惴不安的模样，眼神渐渐冷下来。
说实话，他其实根本就不在意加不加入这个所谓的“疫控盟”。
只是让他不理解的是：明明只是再简单不过的注册登记，为什么非要逼得一个女孩这样到处奔走？
疫控盟内部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炼金学者要对所谓的“天才”如此忌惮？
夏尔很想抛出这番诘问，可是话到了嘴边还是变成了：
“那就拜托你了。如果能帮上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
听到这番话的少女眼中霎时被擦亮，冲着他露出一抹倔强的笑容。
“没事，尽管交给我就好，你只需要全程听我指挥就行了！”
“莉玻小姐，其实……”
夏尔几番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暗叹一声。
两人心有灵犀地继续前进，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街道的尽头。
刚转过街角，原本昏暗逼仄的街道刹那间柳暗花明，一条广阔而汹涌的大河便浩浩荡荡地横在两人的视线前。
“喔——”
夏尔只觉眼前豁然开朗，连忙快步冲上前，趴在河岸的栏杆边便是兴致勃勃地环顾着周围的一切。
实际上，从相关书籍的研读以及各种各种蛛丝马迹已经让他意识到自己正位于这座日不落帝国的心脏，然而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这条横跨整座城市的河流。
也许是因为有雨水涌入，河水倒也没有夏尔想象的那么臭不可闻，这股隐隐泛着沼气味的潮湿水汽反而让他这个沿江城市长大的孩子有种莫名的怀念。
灰浊的湍流倒映着这座城市用钢铁与冷凝塔铸就的骨架。阴云同样在飞快掠过，好似横贯天际的河水。
莉玻此时也靠了上来，伸出手遥指视线远处被浓雾几乎吞没大半塔身的塔桥：
“等会我们要从那里过对岸，再经过伦敦塔，差不多再有十分钟的步程就到了。”
“我和梅已经住进了二层还有阁楼，所以只能把你安排在一层。
因为楼梯间和客厅相连，我们上下的时候偶尔会打扰到你。不过好消息是一楼还有间地下室，我一直都在把它空置着，你想要的话尽管用就行。”
“如果要买菜的话，楼下就有不少店铺，不过听梅说它们似乎卖得比较贵，想要实惠点的价格需要绕远一点去集聚摆摊的街区。具体我也不太懂，到时候你可以自己去问——”
“等一下！”
夏尔连忙打住：“莉玻小姐，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东西？怎么听起来就像是我今后就要和你住在一个屋檐下，啊哈哈哈……哈哈。”
他看着银发少女没有任何神情变化的脸庞，嘴角那抹故作轻松的笑容如同蜡泪般逐渐冷却，最终凝固成难看的形状。
“是埃赫德堡先生的主意？”
莉玻脸上到底还是显现出几分难为情，背着手将头扭向一边。
“叔……埃先生给予了我很多帮助。他资助了我一直到攻读博士学位的花费，还是《探案集》栏目的最大的赞助商……抱歉，我做不到忤逆他的决定。”
她最开始也无法完全接受，但是她对此却无能为力。
毕竟，莉玻居住的整栋寓所都是联合军工名下的资产，她充其量就是个不用交租金的租客罢了，又怎么可能阻止另一位新邻居的入住？
更重要的是，她实在是欠这一家人太多的恩情……太多了。
夏尔思忖良久，目光投向河水奔涌而来的方向。
“是不是东区发生了什么？”
“……”
莉玻默默地点头。
“具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
说到这里的少女目光闪烁了一下，隐晦地提醒了一句：“夏尔，你这段时间最好还是不要过去了。”
夏尔闻言陡然皱眉，联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顿时生出了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他刚想要继续追问，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铮声，很快发现雾气弥漫的道路尽头浮现出一辆疾驰而来的马车。
莉玻见状连忙向来者招手，果然看到马车缓缓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
直到这时，夏尔才注意到了驱动着这辆车的“驮马”身上披着一块厚实的防水皮毛，然而却遮掩不住其下那四根泛着金属光泽的蹄子。
伴随着关节嵌合处的活塞阀的收放，它的每一次迈步都会发出部件碰撞的声响，马嘴时不时还吞吐出团团白汽，好似这架蒸汽机械发出的粗重鼻息……
事实上，不少中产阶级还是请得起非全职的佣人的，但是正经的驮马可就不是一般人能供养得起的了。
像这种家畜既不需要干净舒适的马厩，也不用喂养草饲，更不需要烦恼日后生病受伤带来的巨大花销，难怪会受到人们的青睐。
就是你们都有心思鼓捣什么机械马了，干嘛不直接把发动机安在正经的交通工具上面啊……夏尔汗颜不已。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仆从驾驶位上跳下来，率先冲着莉玻就是鞠躬行礼。
“大小姐，我已圆满完成了您下达的任务，在此向您报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