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你这穿搭是？”
“这个啊，我朋友是这家店的主人，她平时生活起居都在楼上，今天出了点意外，来这边借宿一晚，洗完澡下来看看她。”
童梦撩起侧脸的发丝，风轻云淡地说。
“童梦？你怎么坐在这里，咦，你们认识吗？”
刚刚在服务台的那名女孩端着一杯色泽鲜艳的红茶来到桌位前，困惑地看着我们两人。
“嗯，同一个学校的。”
“欸，是男朋友吗？”
女孩将红茶放在童梦面前。
“他？别开玩笑了。如果真是那样我会社会性死亡的。”
喂，在当事人面前说这么伤人的话真的好吗？
“哈哈，那是什么啊？”
女孩坐到童梦旁边，满眼好奇地盯着我，那眼神挺奇怪的，像是在动物园看到稀有动物似的。
“你好，我叫陆兮。”
“我叫林初。”
“没想到童梦真的会有男性朋友啊。”
“我不太能理解......是指什么？”
“如果和童梦接触的久，很容易发现吧？她不仅表面看上去冷漠，内心也十分孤单，所以身边的朋友很少，更别提男生了。”
陆兮凑到童梦身边，显得兴致勃勃，满脸笑容地谈论童梦，好像对此不亦乐乎。看来她们是相当亲密的关系。
平时我就有注意到，童梦在学校一直都是独行，正因为我也是如此，我才能更加深入体会到童梦的感受，就像是磁极一般，孤独的人也会容易发现孤独的人。
“好啦，闭嘴。”
童梦没有做出任何否定，只是轻轻掐住陆兮的脸蛋，阻止对方继续透露自己的事情。
“你刚刚说的朋友，就是她吗？”
我搅拌着咖啡，向童梦询问。
“嗯，因为家里的关系，我初中时被带去参加活动，然后认识的陆兮。”、
“那时的童梦和现在没什么两样呢。”
“好了，快回前台吧，都没人看着。”
“咦？是不想我打扰到二位的独处吗？”
“你要是这样想，我会很头疼的。”
“那我回去咯，有事叫我。”
陆兮调皮地吐舌，等她走远后，童梦微微叹气，然后正视着我。
“感觉这家店怎么样？”
“挺不错，这里的氛围让我很享受，以后没事估计会常来这里光顾。”
“这间咖啡厅是陆兮一手操办的，初中时她就曾和我说过这是她的梦想，陆兮的父母也支持她的想法，直到升上高中，她家里人帮她租下这间房子，然后把一楼改造成现在这般模样。”
“真好啊，有能够无条件相信并支撑自己想法的父母。”
“林初。”
“怎么了？”
“你相信有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实现的梦想吗？”
这还是童梦头一次问我这么正经的问题。
确实，不一定是凭借努力就能实现梦想，甚至可以说这世界上仅靠努力不能实现梦想的情况有很多，但失败以后曾经努力过的证明能一定程度上安慰自己。哪怕是童话故事书里的世界也不会一帆风顺，人们把希望寄托于幻想，可这不代表一切的虚假是毫无意义，有幻想才有希望，有幻想才有美好。
我将自己的理解重新组织成语言。
“至少，无论如何不能忘记自己的梦想。”
“我啊，高三毕业之后就要去国外。”
“是想去国外留学吗？”
童梦摇摇头，放下抬到一半的红茶，眼神变得落寞起来。
“是我父母要求的。我依稀记得是七岁时，我被父母带去远在京都的朋友家，小时候不懂事，被擅自和对方家小孩订下娃娃亲，父母最近频繁提起这件事，盘算着等我毕业后搬家去京都。然后一切水到渠成，我即将与一个十多年没见过面的陌生男人强行撮合在一起。很好笑吧？闹剧一般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在我身上。”
大致了解情况的我点点头。难怪童梦刚刚会露出那副表情，换做任何一个正常女生都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童梦的表现算是比较冷静的那一类。
“这和你刚才说的话有什么关联吗？”
虽然现在问这个非常不合时宜，但我挺在意童梦那一番话的深层意义。
“即使我告诉你，也没有任何意义吧？”
绝对的客观回答。让我没有继续追问的想法。
“也是呢。”
“我从小学开始，除了家人外身边就再也没有能信赖的人，直到遇见陆玖。林初，就算是你应该也会有令自己感到遗憾的事情。所以，你清楚我会为了不留遗憾而尝试挣扎。”
“什么嘛，你不是挺明白的吗？”
“那你呢。”
童梦忽然眼神深邃的注视着我。气氛好像瞬间发生了怪异的变化。
“是指什么？”
“没。请当作没听到刚才那一段话。”
“哦。”
在我看来童梦并非多愁善感的女孩，但今天的童梦实在搞得我摸不着头脑。
我现在大抵能稍微理解冯馨老师说过的话，童梦确实是一个很优秀的人，甚至到了完美的地步，但如此才华横溢且漂亮的女孩绝不会幸运。在此之前我就隐约感受到，她和我相似，却又本质不同。
男生由于自身各种缺点和糗事而被排挤，当作饭后笑料。女生因为自身太过完美而遭到其他女生的嫉妒。这是常见的问题，我没能提早意识到这种可能性是童梦从未流露于言表。这就注定了童梦的性格不会同于常人。
猜得没错的话，她在试探某些关于我，但我却弄不清的微妙部分。
“别胡思乱想了，换个话题吧？”
“那你说。”
“嗯...就聊聊你和叶宵潇怎么样？”
“这有什么可聊的。”
“我倒是对你们俩的事情很好奇。你是怎么看待她的？”
童梦没有露出我想象中的捉弄笑容，而是很平淡的提问。或许是我想太多了，童梦只是单纯感兴趣。
不过为了逃开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琢磨了一会字句。
“叶宵潇的话，我一直觉得她脑子不太灵光，每次语文考试先写作文，一通词汇输出，三页排版都装不下她的脑容量，结果考试结束总有大题没做然后和我抱怨，其次是数学考试先做选择题，不会做的大题目写个工整的解字以为阅卷老师能够多多少少给一分劳动分。她总能保持乐观主义，按照自己心中的方向前进。”
“我还以为你要说感情方面的事情呢。”
“你怎么对那方面感兴趣。”
“有这么一个可爱的青梅竹马，你难道就没有产生恋爱的想法吗？”
“我姑且觉得保持现状挺不错的。”
“这是在不考虑叶宵潇为前提给出的回答？”
我抬眼看着一脸轻松的喝着红茶的童梦。这家伙果然和我很相似，独行侠的深度思考能力绝不能小瞧，越是孤独的人越擅长思考，正因很少与人交流传递想法的情况少之又少，这种思考能力不用分配在毫无意义的地方，我们能够得以独享，从而导致无论何时都在思考，所以拥有异于常人的思维。将此化作武器，一语道破关键是很平常的事。
“怎么可能，如果你去问叶宵潇，她一定也是这样的回答。”
“不是有一句话这样讲的吗？从多巴胺的角度来说，拥有是无趣的，只有获得才有趣。”
“按照这个说法，获得才能拥有，拥有是无趣的，那就只有反复获得才是真理。那岂不是渣到土里去了。”
“我说的可不是行为，而是情感。如果反复喜欢上一个人，那不就是真爱吗？”
“好吧。我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所以换个话题吧？”
和这种状态下的童梦聊天给我压力拉满了。就像是回合制游戏，她抛来的每一句话，我都要深思熟虑用什么样的语句来防守进攻。
“嗯...那换你来讲吧。”
“呃...”
这不是为难我吗？
我冥思苦想，到底该说些什么呢？
“和女生聊天找不到话题可是废柴的象征哦。”
“我是废柴还真是抱歉啊...”
“那我就要继续聊叶宵潇的事了。”
“那...那个，谢俞佲，我蛮好奇他是怎么一个人的。”
童梦没料到我会问关于谢俞佲的事，若有所思地抿了一口茶，接着缓缓道来。
“告诉你也无妨，我初中曾是同班学生的排挤对象，女生是嫉妒我的才能和外表，打造小团体来批判我，在背地里耍一些小手段，但那些人始终没有为了超越我而提升自己的能力，现在想来还是觉得恶心。男生占少数，但理由几乎全是说我自作清高之类的。归根结底，只是向我表白被拒绝，产生不服气的心理，想借此报复我。”
“真亏你能轻松说出夸耀自己的话啊...”
我由衷的感到佩服。
如果坐在对面的人不是童梦，我一定会一声不吭，并且默默移开视线，假装没听清。
“而谢俞佲，就是当时排挤我的人之一。”
童梦脸上的风景忽然骤变。
“......”
“那个时期，我朋友很少，不如说是我很少主动和别人交流，更加注重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某一天放学后，谢俞佲约我社团活动时间去一趟教室，我和他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但通过他平时看我的眼神，表情以及行为，我多少能猜到他要做什么，这种天生自带的敏锐的察言观色技巧并不讨我喜欢。但我还是出于礼貌应约，结果可想而知，被我无情拒绝。为什么说无情呢，我当时直接对他说的是。”
“你是个好人，但我不喜欢你，麻烦你以后不要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打扰我。”
听完童梦的讲述。我顿时傻眼。
此时坐在对面的她犹如没有感情的恶魔一般恐怖。
首先，你是个“好人”。在女生口中百分之百的意思是“怎样都好的人”。再好听点也止步于“方便好使用的人”。而“我不喜欢你”，在男生耳中无疑是判下死刑，不管怎么样，交往是没戏了。“麻烦你以后不要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打扰我”，也就是说，你的表白在我看来就是放了个屁，没有任何价值。要是硬说，唯一能挽救一下的字句是“以后”，至少代表从今往后还能说说话，但男方有没有勇气就是另一回事了。
“真是毫不留情啊，你是情感被冰封了吗？等等...不会是每个和你表白的男生，你都是类似这样的回答吧？”
“嗯...差不多吧。他们无一例外都不符合我对男朋友的理想标准。拒绝他们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你简直是打击到男生一辈子的自尊心了啊...”
我不禁有些同情那几个向童梦表白的男生。真是太惨了。
“是吗...关于这点，或许你们男生有着身为女生的我无法理解的地方。”
童梦表情思索着点点头，像是真的有在反思自己的问题。
“所以，谢俞佲曾经跟其他人一起排挤过你，却因意外巧合又联系你，希望你帮他献唱新作的印象曲？”
“嗯。我想，这和庄闲宸想要参加的新人奖有关。”
我一面听童梦讲，一面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距离我出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多了。
“我差不多要回去了。”
“嗯，有空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