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林初。”
“嗯？什么事？”
我一面咀嚼着食物，一面抬起头看着笑眯眯的阿姨。
“你和宵潇...发展到哪一层关系啦？”
“啊，这，啊？”
没料到话题会如此飞跃，我回答阿姨时的表现有些狼狈。
“就是说，你们牵过手没，还是说气氛恰到好处会接吻的地步？”
“妈！”
一瞬间，叶宵潇脸颊红成一片，顺势蔓延到耳朵。
“阿姨...我和叶宵潇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呀，原来是这样吗，也是，现阶段应该注重学习，等考上大学你们俩想干嘛就干嘛。”
叶宵潇嘴角微微抽搐，露出一股极为不自然的笑容，眼中透出尴尬的笑意，朝我看了一眼，似乎在为此刻的氛围以及处境感到无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随着年纪的增长，一旦见面，阿姨就会对我和叶宵潇的感情问题表现的十分关注，以至于可以用兴奋来形容了，一旦开始就很难停下来，我早早就放弃了着重解释这个问题。
我能明白这些，多半是基于远在国外的父母经常会打电话，比起我生活起居上的一些琐事，他们更关心的反而是我是否有在谈恋爱，然后就能借此话题聊到他们有事要忙才挂断电话。
其实仔细思考就会发现，多亏有叶宵潇帮忙照顾我，我才得以过上现在这般安逸舒适的生活，否则我很难想象家里的泡面桶和外卖盒会堆积成何种形状。
相处这么久，不考虑外表因素，以朋友的角度来看待，我确实挺喜欢叶宵潇的，但我认为不是所有对异性的好感都是抱持着谈恋爱这种思想而诞生的，那是我从始至终都舍弃掉的虚伪，我无法认可同学们以及大人们闲谈时口中所说的甜美恋爱。
按照大家的说法。
那我完全可以认定一个现实。
恋爱是一种利益交换。
互相给予对方需要的东西而产生的关系。
无非是凭靠外貌、性格、相同的兴趣爱好以及能给自身个体带来从未拥有过的感受和收益。
大家却把这称作喜欢一个人。
不是很可笑吗。
喜欢绝不是利用这些虚伪的标签而组织成的感情。
一定有其他方式能够表达。
“小初，外面雨停了，待会要不要出去散步？”
听到叶宵潇的提议，我转头看着窗外，尽管被雨水打湿显得模糊，但仍旧可见城市升起的五颜六色的灯光在夜晚交织成七彩斑斓绘图。
“嗯。”
——————————
享受完晚餐时光后，我和叶宵潇帮着阿姨收拾并清洗了餐具。
趁着叶宵潇回房间换衣服的间隙。阿姨再度对我指点了一通。
“你啊，主动一点，宵潇那丫头保证对你有意思，但女孩子难开口嘛。”
“阿姨...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虽然没到束手无策的地步，但真心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探讨。
但每当阿姨聊到叶宵潇和我的事情，总会表现的比平时更加开心，那股发自内心的期盼和喜欢流露于言表，让我不忍心冷淡回应并打断阿姨。
“我懂我懂，我是过来人。跟你讲喔，宵潇她爸当年喜欢我的时候，也是不好意思开口，相处整整两年，最后才在毕业典礼上跟我表白。女孩子的心思其实很好猜的啦，就算你比较害羞，那能有宵潇害羞嘛。”
阿姨脸上的笑容加深。
我只能祈求叶宵潇快点换好衣服。
约莫五分钟左右，与阿姨聊完几句后，叶宵潇就从房间里出来了。
叶宵潇换上一件胸前印着小熊图案的灰色卫衣，搭配一条黑色百褶裙和一双白色运动鞋，简约的搭配展现出她充满活力的一面。
“走吧。”
“你还真是不嫌麻烦啊。”
“都怪这天气啦，回来的途中不小心踩到水坑把裤子弄湿了。”
“阿姨，我们先走了。”
我来到玄关，换上鞋子，对着身处厨房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阿姨打声招呼。
“好，注意安全啊，刚下完雨，路上滑，你看着宵潇一点，别让她摔倒了。”
“妈，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这丫头，从小走路就不看地上，每次摔倒就趴地上哭，现在才屁大一点就说自己不是小孩了。真是的，要不要带把雨伞啊？”
阿姨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询问道。
“不用了，出门散步带把伞实在不方便。”
“那行，下雨就找个地方先躲着，等雨停了再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
说完这些，叶宵潇就赶忙拉着我出门了。
夜幕彻底降临，城市灯火通明，街道熙熙攘攘。
悠闲的人们倚靠在躲雨的长椅上闲谈，忙碌的人们匆匆忙忙的赶路。
雨后的夜晚颇有一番意境，我和叶宵潇避开喧嚣，来到无人的街头小走。
四周静得只能听见我们踩踏石砖路的声音，旁边树林里的一切景物都默默地躺在半明半暗的世界里，空气透露着雨后城市独有的味道。
“我妈总喜欢念念叨叨的，真受不了。”
叶宵潇开口打破我们之间的沉默。
“恰好是关心你的证明吧。”
“我当然明白。她也经常说我嫌弃她啰嗦之类的。”
“俗话说，树老根多，人老话多。年纪越大，阅历也就更丰富，这样一来，闲下心来便会将注意力集中在一个事情上，探究问题和回首往事则是大人们热衷的事情。奶奶那一辈表现的会更加具体。我们能够做的大抵只有耐心和包容。”
“我只是随口埋怨一句。你这么认真干嘛。”
叶宵潇挂着浅笑注视着我。
“我只是从客观的角度分析...”
“你呀，小时候就这样，太认真了，把一切事物都想得太复杂，才会让自己对人际关系感到麻烦。”
难道不是事物本身就复杂到常人难以理解吗？
人的一言一行都能透露很多信息，这些信息正是需要收集分析的，不然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叔叔阿姨有说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吗？”
“估计过年会回一趟家吧。”
“这样啊。”
叶宵潇低着头走路，默默思考良久，接着发出轻笑。
“感觉现在的生活很充实呢。”
“我倒是感觉变化不大。”
依旧是小型社会中的最底层的透明人。我经常否定别人的想法，但有时候我甚至连自身都想否定，我体内绝对存在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无药可救的意识。
“没有吧，小初比起高一时期，已经做出很大的改变了。你根本察觉不到吧？以前的你说话都会摆出一副别人和你有深仇大恨一样的臭脸，要我说，现在的你已经和人联系起来了，直到有一天你会彻底看清人与人之间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难堪。”
叶宵潇口中的“难堪”八成指的是“虚伪”。
但假设说，我和叶宵潇从未相识，她必然会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女生，在班上以优秀的社交方式和出众的外表收获许多弥足珍贵的友情，我也永远无法涉及叶宵潇的人生。
这便是真实。
“小初，前面好像就是我们曾经的小学。”
我即将陷入更深沉的思绪时，叶宵潇明亮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是喔。”
我抬起头一看，小学大门篱笆旁的樱花树上，正缓缓掉落樱花瓣。
“还记得当初下课时我就会跟你到处跑，结果导致经常上课迟到，没少被老师叫到门口罚站呢。”
“我也没让你跟着我吧...”
我尴尬地摸着鼻子。
回想起来，小学时期我就喜欢在操场旁的树林里抓稀奇古怪的虫子，夏天时我总会拿锹虫吓唬叶宵潇...好几次把她弄得坐在地上嚎嚎大哭...
“真怀念那段时光啊。”
我无法赞同叶宵潇这句话。
回首过往只会令人感到难堪。
“不过，这一带似乎晚上没什么人经过呢。明明小时候很热闹的。”
“看来除我们之外还是有其他人会走这条路的。”
叶宵潇顺着我极为麻木的视线看去。
雨后的街道上，黑色披风随风飘扬，黑夜审判使一脸严肃的站在不远处，右手捂着左眼，那目光凌厉的右眼中透露出对世间万物的不屑一顾。
“......”
数秒后，我和叶宵潇异曲同工地当作什么都没发生，默契地一言不发，打算就这样和庄闲宸擦肩而过。
我绝对不认识他。
这小子谁啊。
“咦？喂！你们两个！竟敢无视本审判使的存在！”
发现我和叶宵潇从他身边若无其事地经过。
庄闲宸心急地叫住我们，转过身体，但依旧没有改变姿势，反而抬起另一只手向我们张开。
是要施展什么招数吗？
“在这里相逢！绝非偶然啊！二位！”
“小初，你认识这个人吗？”
叶宵潇一脸茫然地朝我问。
我想都没想就摆摆头。
“不认识。”
“那我们走吧。”
“欸欸欸！等会！”
眼看我们没开玩笑，是真打算就此离开。庄闲宸一下子就瘪了气。
“你们两个怎么和那个童梦一样无情啊！”
“是你的问题吧？”
没错，在大街上遇到这家伙谁敢和他说话啊。
真是第一次切身感受遇到中二病的恐怖之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