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来越深,最后压轴登场的是绚烂的金色瀑布。金色帷幕从天而降,游客们报以最热烈的掌声宣告结束。
“我差不多该走了。”
我站起身来。一想到待会樱花祭结束时,会被一同离开的人群困得动弹不得,我就不禁寒毛直竖,趁现在打道回府才是正策。
“我和你一起。”
为了避免和人潮打交道,我们特意从公园深处的小道行走,这是我才发现的鲜有人知的捷径,不仅抄近道,而且一个人影也看不到。我真是太机灵了。
庆幸自己能够安逸抵达公园出口的同时,我清晰可见有一道身影耸立在前方。并且从始至终都是面朝我和柴月言的方向。
随着我们的距离愈发靠近,借着穿过树枝透来的稀疏月光,我隐隐约约看清他的脸。
我不认识的脸庞。
“糟了,是我同学。”
柴月言凝重地对我说道。
直到和那名陌生男生相隔十米左右时,停下脚步。
“徐海焦,有事吗?”
被称作徐海焦的男生脸色十分阴沉地盯着我。好可怕啊,搞得我跟他有深仇大恨似的。
徐海焦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身略显土气的穿搭,浅蓝色牛仔裤搭配稍小的条纹卫衣。若不是初次见面的印象,我很可能会把他当作一位文质彬彬的好学生。
“柴月言,你拒绝我的邀请就是为了和这个臭小子约会吗?”
看来徐海焦的家长没有教过他初次和陌生人讲话要说敬语。
“不要说得我们好像很熟一样。”
徐海焦略过柴月言轻飘飘的语气,带刺般的眼神从未离开过我的方向。
“你是柴月言男朋友吗?”
我差不多猜到对方很有可能是柴月言的追求者之一,既然如此,此刻装傻充愣才是正解。
“呃,这个,那个,我不太懂你在说什么。”
或许是我的表情太过滑稽,把一旁的柴月言逗得“噗呲”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好啦,我们走,别理他。”
柴月言牵起我的手腕,打算绕道走开。
突然,徐海焦以一股要抓住柴月言的气势朝我们冲过来,捕捉到他伸手的动作以后,我轻轻一拨,便拍开对方的手臂。
“你!”
受到阻扰的徐海焦咬牙切齿地瞪着我,仿佛下一秒就要将我生吞。
“出来吧。”
徐海焦发出指示,紧接着,三名面露不善的男生从树林阴影中走出。
为首的是一名壮汉,他穿着一件干练的背心,手臂上完美的肌肉线条暴露在空气中。
原来如此,我和柴月言在迈入这条小路时便被跟踪了。
“小子,赶紧滚。”
其中一名吞云吐雾的男生,冷冷地瞥我一眼,像是在警告我不按照他说的做,后果自负。
“我追你那么久没半点动静,这才几天就和其他男生鬼混在一起了...呵呵。”
徐海焦从口袋拿出一包香烟,熟练地抽出一根放在嘴里衔着。
“我觉得其实咱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我不明白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想如果柴月言把事情讲清楚,大概能免去这些麻烦。
“别唧唧歪歪了,大哥,动手吧。”
原本那名悠闲吐着烟雾的男生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低声下气地试探性朝身旁的壮汉说道。
你完全就是因为对方比较壮才卑躬屈膝吧?
“喂!徐海焦,你别乱来!”
柴月言将我拽到身后,严肃且紧张地盯着那一行人。
壮汉步步紧逼,就这样来到我们身前,打量似的俯视着我。
顿时,柴月言握住我手腕的力度都重了一些。
但壮汉不打算有多余动作,只是不停观察着我,我并不认为他是想靠外表判断我有几斤几两,眼神更像是一种蔑视。
“再给你一次机会,赶紧走。”
“......”
“不知好歹。”
见我无动于衷,壮汉无奈地摇摇头,后退几步。两三秒后,他挑衅似的用手指朝我勾了两下。
他擅自展开格斗了呢。虽然通过尝试明白心平气和的交流没余地,但也不想纯粹靠暴力解决问题。
“真的不能考虑商量一下吗?”
“别废话,啰里吧嗦的烦死了!”
徐海焦忍受不了我的磨叽,将烟头抛向我的脑袋,然后身体迅速向我靠近,一脚踹过来。
我条件反射般做出应对方法。挣脱柴月言的同时将她拉开到安全区域,侧身躲过滚烫烟头,然后一把抓住徐海焦的小腿,原本我想让他暂时失去行动的能力,但考虑到可能会导致对方骨折,我便抑制住用膝击攻击他腿部关节的想法。
不过,我现在成来随时都可以让人打过来的状态。
“喂,别站着不动!快上!”
壮汉不耐烦地看了徐海焦一眼。一拳攻向我,完全就是随便挥拳,仿佛将要殴打的是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婴儿。
这种意图明显的动作论任何正常人都能躲开。
被小瞧了啊,这家伙根本没进入状态。
我甩开徐海焦,打算扭开身子应对时,柴月言却慌乱且笨拙地扑向我,似乎想帮我挡住,或者推开我。
没时间猜想,我只好搂住碍事的柴月言,身体微微倾斜,用右手背挡住壮汉的小臂,顺势拨开他的拳击,然后捏拳在他腹部狠狠灌入一击。
壮汉表情瞬间变得僵硬,脸上的痛苦中夹杂着一丝不可置信,连连后退几步,脸色惨白,捂着肚子,唾沫控制不住的从嘴角流下。
稍微使点劲,应该没到他忍受不住的程度。
“喂,什么情况?”
“大哥?”
徐海焦意识到不对劲,瞪着眼不可置信地将视线在我和壮汉之间来回徘徊。
见此情形,其余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从壮汉受击的反应来看,他们清楚力量上的差距,也明白没多少胜算,不至于像个榆木脑袋一样冲上来白白受伤。
“愣着干什么?!上啊!花钱找你们来围观的?!”
徐海焦发疯似的朝旁边两人怒吼,激动到面容扭曲从而眼镜框滑落掉在地上。
面对徐海焦的质问,他们仍旧对攻击的命令感到犹豫。
绝不是对手。只要他们任何一人抱有如此想法。其他人都会产生动摇的心理。这就是从众效应。在社会中鲜为常见,氛围容易造就墨守成规的思想,人通常在其他人的影响下,违背想法和观点,而保持言行态度和身边的人一致。
“行!你们真行!”
徐海焦火急火燎地掏出手机,拨打一通电话。
我没在意他这番举动,而是注意到柴月言和我正以一种相当亲密的动作黏在一起。每一次呼吸都能嗅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水味。
原本傻乎乎注视着我的柴月言,察觉到我目光后,脸蛋升起一抹红晕,表情有些忸怩,从我怀里挣脱,支支吾吾地说道。
“你,你有学过跆拳道之类的吗?”
“嗯,初中闲得无聊学过一点。”
“你故意的是吧?”
柴月言收起刚才羞涩的姿态,突然一脸正经。
我隐约猜到她指的是什么,便默不作声,尴尬地挠了挠鼻尖。
好险。
刚才心脏都快蹦出来了。
没待我多想,很快远处一道熟悉的人影便悠哉悠哉的朝我们这边走来,那走路的姿势一如既往的张扬跋扈...
看来这就是徐海焦打电话搬来的救兵。比起上次见面,这次的他面貌精神十分充沛,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谁欺负我老弟啊?”
“哥!就是那小子!抢我姑娘还打我的人。”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徐海焦如果能顺利考上大学,报个影视系说不定能爆火。
冯涛冷哼一声,视线不屑地朝我瞥来。
但很快,眼神从不屑转变为震惊。
又看了一眼柴月言,他大抵也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捂住脸揉着额头,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突然一巴掌猛地拍在徐海焦脑袋上,咬牙切齿地道:“不知道老子在监管期吗?还给老子惹事!”
“哥?!”
徐海焦被打懵了,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
冯涛没搭理徐海焦,扯着僵硬的笑容向我走来,视线停留在柴月言身上。
“那个...这位是?”
我没说话,也懒得回答。
“懂了懂了,不好意思,给你们惹麻烦了。”
冯涛自顾自猜测着,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忙道歉。他似乎对徐海焦很了解,清楚事情并非对方表面上口述的那样。
“你在考验期?”
“是是是。”
“走吧。”
我招呼着柴月言,事已至此,没必要继续纠缠。
“慢走慢走。”
走远后,柴月言凑到我身边,像观察博物馆内的动物化石般盯着我,像是想在我脸上寻找线索看破往事。
“你混社会的?”
“你在幻想什么啊?”
我莫名其妙地瞟了她一眼。
“刚才那个人为什么跟见到大哥似的,好像很怕你。”
“之前发生过肢体争执。”
“哦~”
尽管我们提前离开公园,但不少人抱有相同的打算,以及因为突发事件耽误点时间,所以来到地铁站时已经有不少人了。
车厢内不算拥挤,但等我们进入时,已经没有空位了,于是直接站在车门前。
地铁行驶经过一站后,不到五分钟,便再次播放即将到站的广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