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个...”
柴月言打破沉默的空气，幽幽开口。
“你想知道徐海焦的事吗？”
“多少能猜到一点。”
“哦哦。其实啊....”
这时，地铁在晃动中停靠站台。
柴月言一愣，看看我，又看看车外，犹豫着。可惜地铁关门的警示音是不等人的。
我无奈地轻叹一口气，走出车门。跟着下车的柴月言略感意外的看着我。
“你在这站下车回家吗？”
“当然不是。看你那表情，估计家就在附近。话题被打断会让人很难受的...”
话说，她是不是故意挑地铁快到站的时候才开口？
“我送你到家附近。”
“谢谢。”
柴月言低声向我道谢。
静默的街道上，只有我们两人缓慢的脚步声。
“他是你的追求者之一吧。”
我延续先前在地铁上的话题。柴月言眼眸微垂，点点头。
“一个星期前，他向我表白了。吸取前几次的教训，为了避免一段迟早要不欢而散的感情，我拒绝了。但他仍旧不死心，对我展开追求攻势。放学后当着全班同学面送花，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跑过来送水，渐渐的变成影响我正常生活的骚扰。”
“这样啊。”
“明明双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能很好的解决问题。”
“学校本就是小型社会。或许是听闻向你表白的男生无一例外都被同意了，便抱有如此心理吧。即便被拒绝，也是女方害羞的表现。”
“那是什么？真下头。”
“不是所有人都能清楚揣测对方的想法。”
“那你呢？能猜到我的想法吗？”
柴月言忽然认真地盯着我，停下脚步。于是我也跟着停下。
“我又不会读心术。”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也许是被柴月言的目光弄得有些不自在，随即感到情绪一阵低落。
“至少，我在努力尝试理解每个人的想法。”
“林初，知道的事情越多，不见得有好处。明白的道理越多，麻烦的事情也会接踵而至。”
我当然知道这个逻辑。很多东西不知道的话，会让人轻松很多，正是因为明白的透彻，才会诞生需要解决的问题。
但，如果什么都不懂，会让人感到很害怕。
付出了各种各样的代价，失去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才能让自己有所成长。
而成长必然意味着你会明白许许多多的事情。
无论如何。
时至今日，我仍不觉得失败和不幸、受伤和悲伤是什么坏事。
接下来的几秒钟，我和柴月言都沉默不语。
在这阵沉默中，我没有选择交付利用自己的思考方式得出的结论。
“不过，我还是想知道更多，我希望能通过理解，增进与身边人的感情。关系就像一条弦，紧了会断，松了也会断。我想理解他人，被他人理解，但在逐渐接近真相的途中，难免会触碰到虚伪。”
柴月言重新踏出脚步，走在我前方。
而我木然地看着那道粉色背影，脑袋里思绪混乱。迟迟没有跟上步伐。
如果是她的话...我是否能...
此时，我模糊的世界中，仿佛唯独她最清晰。
我无法判断这个瞬间的价值。
所以。
“那是必然的。”
我突然释怀地浅笑。慢慢跟在柴月言三步之后。
柴月言没有求助于我。我也不能擅自追究、主动介入。
来不及细想，柴月言突然停住，来不及刹车的我身体前倾，导致距离瞬间缩短。
她转过身，柔和的月光映照在她的脸上。
“送到这里就好。”
“行。”
“晚安。”
柴月言轻轻对我挥手道别，我点头示意。
忽然我想起什么。
“对了。刚才看烟花时，你是不是说了些什么？”
柴月言仰望夜空思索一会。温柔地对我说出类似谜语的东西。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那是...”
我话还没说完，她便回身，迈出脚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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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节省时间，我步行到周围最近的公交车站等候，原本还担心降临下班，司机会直接略过站牌前往终点，不过好在幸运之神的眷顾，我成功迎来末班车。
摇晃的车间内，只有我独自一人呆在后座。
漫无目的地盯着窗外飞速闪过的风景，从灯光璀璨的繁华大道，再到荒无人烟只有路灯照亮黑暗的未开发区，最后公交车再度驶入车水马龙。
真是漫长的一天，累死了。
哦不，应该说半天才对。
回到家里，打开大门，一阵孤独感朝我袭来。空荡荡的客厅一片黑暗。等等，隐约能看见沙发上蜷缩着一团物体。
幽灵吗？它干嘛不扑脸。
我摸索着按下灯源的开关。
只见叶宵潇整个人坐在沙发上，环抱膝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完全不给我通过面部表情猜测她想法的机会。
还真像幽灵啊...
不过，叶宵潇并不擅长伪装。
我能轻易察觉她闷闷不乐的情绪正疯狂释放。
我叹息一声，换上拖鞋。
“生气了？”
叶宵潇对我的搭话无动于衷。
“我不小心迷路了。找电话亭打给你也没回应。只好顺其自然了。”
我的手机正安静的躺在叶宵潇旁边。
“我没生气。”
叶宵潇维持着视线，默默说着。
“你看上去很不高兴。”
“没有。”
还在死鸭子嘴硬啊。
我索性一句话不说，等着她打开话题。
处于安静环境下，人心中的烦恼或是忧伤会无限放大，导致人处于焦虑状态，容易胡思乱想的同时，坐立不安的感觉会更加强烈。
差不多过了十几秒。叶宵潇埋下头，缓缓开口。
“为了这次樱花祭，我规划了不少安排，还事先调查当天公园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希望能和小初度过一个美好的节日，增添更多的回忆。”
原来叶宵潇这么重视这次樱花祭...这一点上我确实欠缺考虑。
“但有开头却没结尾。”
语气一转，叶宵潇表情变得有些落寞。
我想尝试开口说些安慰她的话，却卡在喉咙里。难道要说“没关系，等明年就好了”。
这根本算不上慰藉。
再等三百六十五天。
这期间累积的时间分量可不少。
先别说这段时间里，任何烦恼、争吵、约定等等这些感情，极有可能会随着岁月的流逝缓缓离我们远去。就算没有契机，时间也会把人的情感变成回忆。而思绪像结了疤一样被填满，在无人注意的地方脱落。
现在的我们在一年后有数不清的理由变成另一个我们。
我绞尽脑汁得出结论。
“越计划太多，结果反而越不如意。这是常见的事情。甚至不如意的情况还挺多。”
“这就是你的借口吗？”
果然被当成借口了啊...
叶宵潇没得到想要的回复，脸上的情绪变得更加低沉。
她看向墙壁上的时钟，从沙发下来。眼神黯淡无光，唇角微微下垂，只剩下无尽的失落。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睡觉了。”
等叶宵潇经过玄关，响起关门声后，客厅彻底陷入宁静。
“明明是你的错吧。”
我自言自语，来到沙发躺下，望着天花板，思绪飘到很久很久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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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清晨。
我独自走在前往学校的街道上.
带着些许凛冽的晨风轻轻吹过，将稀疏的树叶吹得簌簌作响，晨曦透过层层交叠的树叶，在路面上投出斑驳的交错光影。
一如既往的走进教室。
一如既往的没人注意。
一如既往的回到座位。
一如既往的盯着窗外。
班里的同学和往常别无二样，在老师抵达班级前，三四个人形成一个团队在有说有笑交流着。
因为昨天樱花祭的缘故，他们大部分的人都在讨论昨天玩过哪些项目，有吃什么食物。我几乎没有沉下心仔细逛樱花祭，所以很多词汇不太了解。
其实。我经常在想，也许不存什么偶然，世界上发生的一切都是神明抛下的骰子。
我们只能装作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坦然接受。
一切都是必然。
会参加樱花祭是必然。
会与叶宵潇等人走散是必然。
会遇见柴月言是必然。
可能有人会对此感到疑惑不解。开始反驳。
如果不分心就不会走散。
如果没注意到柴月言或者说不选择上前搭话，就不会有之后一系列事情的发生。
一切的一切都是可以预防的事情。
但。
假设说，我们四人能够顺利逛完整个樱花祭，这种事情如果发生的话，也是必然呢？
我会突然思考这个问题是必然。
尝试避免事件发生的举动仍旧是必然。
我们不过是在众多“必然”的分支选项中被无限不循环的骰子摇出来的结果驱使行为与思想。
有些事情会令人追悔莫及。
有些事情会让人欣喜若狂。
有些事情会让人忐忑不安。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注重于现在。
人一旦不害怕失去，不被喜悦冲昏头脑。
明白一些事情都是强求不来，顺其自然便会发生，态度就会变得随意。
在越来越多的沉默关系中，我学会妥协，从不向任何人索要心仪之物。
我似乎做到了，可又好像失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