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真实的隧道，沉默的旅途，无人的终点》
第七幕。
——————————
十二月三日。
课间休息时的教室里。
“徐默”————徐陌，正在收拾老师要求准备的资料，准备前往办公室。
凉飕飕的空气让他打了个寒颤。
即便室内的窗户全部紧闭，可依旧能听见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不断拍打窗户，令人有些坐立不安。
“徐陌，放学后要不要一起去奶茶店？”
陈语婷微笑着来到徐陌面前。她的脸上化着淡妆，给这个年纪充满青春活力的她增添一丝韵味。
“对呀，要不要一起？我们正打算去喝新品呢。”
另一个女生附和着。
“抱歉，我今天还有功课没复习，改天吧。”
“这样啊...”
陈语婷露出失望的表情，紧接着身后慢慢走来一道壮硕的身影。
估摸有一米八左右的身高，这种发育速度在初中算是极为少见了。
“功课无论什么时候可以复习不是吗，好不容易陈语婷有兴趣，一起去吧，徐陌。”
高个子男生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说道。
“真没办法抽出时间来，要不明天吧。”
徐陌言尽于此，抱起厚厚一叠资料打算离开。
这时，徐陌听到走廊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随后便看到一位不认识的男生走进教室。
那名男生视线紧紧锁定在陈语婷身上，朝她直直走过来，桌子被撞的胡乱移动，男生脸上的神情极为严肃，双眼透露着像是下定某种决心的讯息。
陈语婷见到来者，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子，不想理会。
“你这家伙烦不烦？”
高个子男生伸手就抓住迅速靠近的男生，可那名男生无视对方的存在，即便头发被拽住，他仍旧瞪着近在咫尺的陈语婷，气势从未衰退，使劲往前挪动脚步。
然后，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巴掌甩在陈语婷娇嫩的脸颊上。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室内。
但他很快就因此付出了代价。
高个子男生一拳挥向男生的脸。接着以手背扇了对方一巴掌，再接着一脚将男生踹在储物柜上发出金属破裂的声音。
“你算什么东西啊？还敢对陈语婷动手？”
高个子男生嘴里传出轻蔑声，嘲笑男生的懦弱无能。
“那个不是林初吗？他犯病了？”
陈语婷身旁的女生纳闷地问道。
陈语婷则是一言不发。
徐陌这才得知对方的名字。
林初狼狈地撑起上半身，鼻腔内流出一股红色液体，他随意地擦了两下，始终满怀恨意地怒视陈语婷。
但徐陌从他眼神中看出一丝不甘心和自责。
是觉得自己太弱小吗...徐陌心里默默想着。
他不打算插手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就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后续发展。
班级里的学生嘴角带着笑意，纷纷开口。
“林初？就是那个对陈语婷纠缠不休的人吧？”
“是啊，最近又去勾搭隔壁班那个妞了。”
“我记得叫江念雨。”
“是啊，那妞长得怪好看的，可惜跟这倒霉小子混到一起去了。”
“哈哈哈，估计江念雨也是在骗他吧。真有点同情这小子。”
徐陌看向林初紧攥的拳头，那手掌心中慢慢渗出鲜血。
接着，陈语婷走到林初面前，俯视对方，红唇微启。
“你的模样就跟马戏团的小丑一样呢。”
但林初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迎接他的，是高个子男生无情地殴打。
——————————
今天的阳光格外温暖。
一晒到就会不由自主感到心旷神怡。
我坐在学校小道边缘的岩石上，放空脑袋望着乐此不疲准备校园祭的学生们。
虽然很虚伪，但这副景象颇有一番乐趣。
即使换到不同于学校的场景，假设是公司举办联欢会，聚在一起的人们也只会维持固有的相处模式，依然不会有什么改变，无论是共同努力的气氛也好，增进感情的欲望也罢，很少会有人在当下保持着“留下回忆”这种想法。
要想改变，重新整顿的不是环境，也并非人际关系，而是个人的思想层面。
忽然，有人拍拍我的肩膀打断思绪。
“有空吗？”
我转过头，看见徐陌对我露出清爽的笑容。
“聊聊？”
我没有回答，用眼神催促他开口。
徐陌有些伤脑筋地笑了笑，坐在我背后的空间。
“关于陈语婷的事情...我当时看到剧本就明白怎么一回事了。抱歉，事先瞒着你。”
“多少算是猜到一点了。”
听见我的话，徐陌发出讶异的声音。
“什么时候？”
“谢俞佲造访活动室的那天。你刚离开不久，他就进屋了。根本不会有那么凑巧的事情，如果准确知道童梦的工作地点，事先就不用特地来学校找她。”
“啊，这样啊。”
徐陌像是长叹了一口气。
见状，我继续补充。
“我的事情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不必因此感到歉疚。除了让我不适以外，没有其他用处。”
那段事情早已过去，如果不是校园祭作为契机，我根本无意再触碰。
“...可是，如果当时我像江念雨那样对你伸出援手，凭借我的身份，那群人绝对不会再针对你们...”
徐陌这个人很奇怪，我一直认为他是和我相反的人，但又给我一种同类的错觉。与我不相同的是，徐陌似乎更在意自己的名声、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就算事不关己，他也没法像我一样保持平常心态解决问题。因为他要做大家所期望的徐陌。
得出结论后，我平静地说着。
“你怎样跟我也一点关系没有，发生在我眼前的事情，永远都是我个人的事情。你要是擅自跑进来搅和，就跟那群人没什么区别。”
“就算你这么说...我一直在思考怎么挽回被自己破坏的事物，不仅仅是指你和江念雨...”
真是毫不收敛他那对于我来说一文不值的同情心。
感情泛滥并不是好事，这只会证明一个人的自制力很弱。
“经历过江念雨的那段感情，你应该明白吧。”
“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为了不再面临选择。希望你和童梦的距离不要...”
“喂。”
闭嘴。
我用比平常强烈的语气打断徐陌。我已经忍耐好几句话了，唯有这种事情不会让他自作主张定下结论。
徐陌不顾我的想法，省略过程，直奔靶心。
“无论是你喜欢上童梦，还是童梦喜欢上你，一旦发生就再也无法挽回了，你应该懂吧。”
“......”
我不是对徐陌的行为感到生气，而是猜到他想要说的话而恼火。
仅仅一句话就把我们之间的联系化为肤浅的定义。
“谁让你自以为是了？”
我忍不住脱口而出。
令人作呕。
我比徐陌要更加懂得这些道理。
或许，四人的关系会随着其中任何一人爱恋上另外一个人而发生变化。
但不管如何，要仅仅是因此而破碎，那就代表不过尔尔。
图书馆的工作在维持我们四个人的关系，只是这样罢了。
因活动室而开始，如果不是因为活动室而结束，不管是谁都没法接受。
江念雨离开后，我从未自作多情对别人抱有幻想，也不会允许其他人擅自做主将我贬的如此虚伪。
“其实，我能察觉到，我跟叶宵潇在四人的关系中，都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就像你和童梦的调和剂...要是按照这样发展下去，你和童梦交往是迟早的事情吧...”
徐陌越说越无力，最后发出自嘲般的叹息。
背靠着背，我能清楚感觉到他垂下肩膀。
搞不懂，先别说我从未抱有那般想法。
而且徐陌根本就明白的。
他和叶宵潇所面对的是两个被“大家”冠上孤僻标签的人。
我和童梦不过是被定义成相同，实际上意念压根不沾边。
“童梦不会对我产生期待，我也没理由相信她。就是这么简单。”
至此，我认为自己和徐陌无话可说了，便起身朝着远处离开。
“现在不采取措施的话，事实仍旧会朝着你不愿承认的方向延续。”
“......”
“等到时候，事态就会不可控...”
“......”
“他们根本不会管你是怎样的想法...那群人只能看到自己想要的真相...按照你的行事作风，身边与你有关联的人一定会再次受到影响，而你会再次站在中心...”
“......”
“你是想重演一遍你和江念雨的经历吗？”
“我们难道不正是在重演吗？”
抛下这句话后，我加快脚步。
为什么用自身的观念和人相处就要被说成别有用心，为什么不依靠沟通增进的感情就要被划为有所图谋，为什么好好相处的前提下是要好好交流。
看谁的脸色是基本准则，讨谁的欢心是必然，保持每天的联络是不可忽略的，迎合话题是常态。
明明相互欺骗这种事情双方都心知肚明，却还要装出开心的样子。
口口声声说着感情越来越好，始终背地里勾心斗角。
凭什么我非得按照“大家”默认的规矩行动。
回想起徐陌那高高在上的说法就一阵心烦。
穿过教学楼，走廊上一名学生正在地上慌乱拾取散落的文件。
我瞟了一眼，继续朝前面走去。
差点就忘了。
徐陌不正是虚伪的代表之一吗。
一直以来强行伪装。
将个体分裂为独处时的自己；与平常不同的自己；与不同类型的人相处的自己。
为什么要将这一类人捧高？
难道不应该是被唾弃的存在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