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真实的隧道，沉默的旅途，无人的终点》
第九幕。
——————————
只剩下音乐陪我谈了一天。
我打开窗户，迎接扑来寒冷的晚风。
风呼啸着冲淡霸占整个房间的思绪。
夜的气息、汽车的鸣声，街道的路灯、楼层的宿灯、楼上的噪音、屏幕的微光、模糊的电视音。
喝完冷藏数日的啤酒。
我试图去感受江念雨的感受。
这一切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假设固持己见，我不喜欢江念雨，那为什么愿意靠近她，和她做朋友。我要是喜欢江念雨，又怎么会仅希望和她做朋友。
即使这种矛盾普遍的存在于世间，但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认为是世界的虚伪慢慢将我这颗心染黑。
我感到一阵麻木，并对自己生厌。
那种感觉又来了，很难受，却弄不清楚缘由。
我为什么宁愿破坏掉两人之间的关系也要忽视那份感情。
我开不了口的原因是什么。
就那么简单几句我却办不到。
街灯将这城市渲染如昼，但再怎么相似的光芒也没有理由取代光明。
爱意太明显只会把人推远。所以我才会沉默寡言。
而如今，我在担心是自己利用友情作为诱饵，让江念雨深陷其中。
不对。
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说了违心的话，她顺了我的意。
在她的记忆中，或许我会渐渐模糊。
但安于现状的我回首昔日的点点滴滴，过往的欢乐依旧没有褪色，仍有着些许温度残留。
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是我在这无序的世界里遇到了她，并且得到了救赎。
想改变明天就必须改变今天，与人的羁绊亦是如此。
但感到空虚是因为渴望真实。
毫无疑问，我是在这十五平方米的房间里与看不见的敌人战斗的堂吉诃德。
是因为有江念雨，我才对世界有了期待、好感。
而我的冷漠，她的温暖让爱起雾了。
如果不正视她，就再也无法拾回从前的心跳。
转场——————
黑夜渐渐拉开帷幕，预示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城市的早上整片雪白，仅仅一晚的时间多数路面结冰，公路上看不到任何车辆行驶，红绿灯没有目的性的不停切换，人行道上堆积着厚厚的新雪，即便有人经过，不用多久又会被雪花掩盖。
早餐是固定的全麦面包顶多煎个溏心蛋。
地铁四趟才挤上车，稍不留神就坐过站。
几经周折，我总算顺利进入枫晴公园。
撑着透明雨伞挡住雪花，踩在白雪皑皑的小道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冰冷的空气贴在脸上，我往围巾里缩了缩脖子。
石板路的两侧并排生长着许多高大的樱花树木，结冰的树枝互相依偎缠绕。
事物会随着四季变化，正因为有时间的概念，才总会用重复变换的景色给人带来一次又一次的不同感受。
我驻足在凉亭下。风掺杂着雪和雨。
还以为来到这里，就会有什么思绪浮现。
我想再见江念雨一面，无论是不是凉雨的天气。
我不能就这样结束和她的牵绊。
忽然，身后传来积雪下陷的轻微声音。
我缓缓转过身来，果然是她。
她的模样似乎总会在雨天出现。
江念雨一路沿着我的脚印朝这边走来。
见到我后，她第一时间露出欣喜的表情，随后便低垂视线，加深了微笑里的哀伤。
我欲言又止，不知该用怎样的词汇向她传递感受。
江念雨应该还在为前几天的事而生气。
当风停下时，她抬起头对我说。
“你知道吗，每当我听你说那些奇怪、阴沉沉的话，我都会默默觉得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温暖你，没能成为照亮你世界的太阳。”
不...不是这样的...
每个人都会有感受，不被理解、理解不了对方的时候，我会感到深深懊恼，明明是我的问题...
究竟为什么...
我有必须说出口的话。
不能让整颗心悬在半空中。
“我想待在你身边，直到我们对人生的所有第一次感到习以为常为止...我也不知道真实具体指的是什么。”
江念雨揉了揉眼睛，一言不发的听着。
我深呼吸，平复心情。
“可能词不达意，但我想要磨合。”
不管是雨，还是雪，都已经停了。
我静静看着江念雨。
她怔怔望着我，彻底吸收我的言语后露出微笑，却想起什么似的，表情变得有些难过。
“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要调到岱湾省工作，我已经办理了转学申请...”
终于，江念雨勉强挤出一句话，声音渐渐颤抖。
宛如掉进悬崖，跌太深，隔了许久我才反应过来。
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在这种时候说这些事。
“我跟父母说过了，想留在枫玖市，我可以租间公寓独居，生活费以及租房的费用我会努力兼职想办法...可是他们不同意...”
江念雨努力克制声音中的哽咽。
心脏变得炽热，可身体愈发冰冷...
我已经不想听下去了。
“我...我...”
“别说了...”
我无力地低下头。
经过几十秒的沉默，江念雨艰难地挤出“对不起”三个字。
风声像是为了填补随之而来的空白，增强拍打我脸颊的力度。
一阵鼻酸，胸口苦闷难受。
这时，雨倾盆而下，却始终淋不到她。
寒风经过凉亭周边的枝桠，也冷却了我的感受。
忽然被莫名其妙的力量夺走一切，任谁也没法保持冷静。
江念雨情绪低落地转身，打算离去。
明明是我率先打破心中划下的规则...
我来不及拾起散落一地的思绪。
盯着那道渐渐离去的背影，穿过凉亭，伸出手，却产生一丝犹豫。
根本没有交谈的必要了，即便死缠烂打，也不会有多余的选项提供给我们。
若没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我不需要触碰那只手。放任她离开就好。
不过，我有为此行动的理由。
就算是问她确定了再走。
说明白我会记住她的好怎样都无所谓。
我得找机会说服自己。
这是我唯一坚持的任性。
所以——————
我掠过白皙纤细的手腕，握住江念雨的手。
她浑身一颤，停下脚步，惊讶地看向我。
“等等，我接受不了。”
“可是...”
“即便没有干扰，将来我们大概率都会升学，最后面临令人担忧的就业问题，有时候人与人之间没有出现任何嫌隙，但只要人生轨迹变得不同，就有可能再也无法参与彼此的人生。所以，在抵达尽头之前，请允许我涉足你的人生。”
我不需要向无关人员传递任何信息，所以我在其他人眼中本身就是扭曲的。
但江念雨不同，她是重要的存在。
是一句话根本不够传达的对象。
我整理字句，再次开口。
“只要不断往深处走，一定会有终点。留下脚印的话，我们双方都没法忽视吧。”
江念雨湿润的眼眶中，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她反握住我的手。
“嗯...没关系的。”
寒风轻抚我们牵起的手，又悄悄溜走。
——————————
下午的会议结束后，一如既往沉闷的气氛始终环绕着会议室。
直到我兜里的手机发出来电振动打破进行中工作。
......果然打来了。
“我出去接个电话。”
我朝座位旁边的柴月言招呼一声，便离开会议室，靠在墙上，接听冯馨老师的来电。
“校园祭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清楚听到她说话前沉重的呼吸声，大概是在抽烟吧。
“问上级岂不是更快。”
“我想听听看你的视角。”
“你这么说...我们正在处理，看样子逐渐有所好转。”
“已经有人写投诉信控诉赵岷容的失职了。我正在考虑让班上哪个同学顶替。”
“和我没关系吧。”
“的确，我没有征求你的意见。我想说的是，不管找谁临时上阵，氛围都是不可避免的。”
“......”
能想到的只有校园祭的工作或有关活动室的事情。
也许是同时指向我猜测的两种可能性。
我能注意到冯馨老师的话与这些事情相关，就代表她在提前做铺垫。
“喂？”
“......”
“跟别人聊天时动不动就陷入沉默，这不是好习惯。”
“我没听懂。”
“大家都在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就算逃避任务，也要费力思考如何能安然无恙的偷懒。林初，你什么都懂。很多想法并不是别人刻意强加的，身为第三者什么也做不到，没有理由干预，但我希望你意识到一些事情。”
面对冯馨老师如同质问般的语气，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隐约能猜到具体的指向。
“你最近很少和叶宵潇在一起。”
足够了，不需要再提醒了。
“本就应当如此。她没有理由亲近我，我也没有理由接受。更何况，这次校园祭无疑是揭开我的伤疤，反复提醒着我。”
“是吗...叶宵潇向我临时申请拒绝出演。她大概也猜到了。”
“是我的失误。”
我坦率地承认自己没把握好距离感。
人字一撇一捺，乍看之下是表达相互依靠、相互支撑的寓意，实则是利用看似正当的道理把个人的思想强塞到另一个身上。
“所以，好好的开口吧。”
不得不说，冯馨老师太过聪明了。
熟读剧本后，她貌似就已经知道叶宵潇退场的原因。
另一边，叶宵潇观看这段故事从头至此，眼看发展的走向愈发清晰结合还没轮到自己的现身，八成心知肚明。
我不止一次出错。
所以，我确切明白问题在于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