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真实的隧道，沉默的旅途，无人的终点》
第十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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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预计的时间要早，我们共同度过圣诞节后。
寒假刚刚开始，江念雨便离开了枫玖市。
从那之后，我们每天都会依靠手机做基础的交流。
原本我想，平淡的日子里，有江念雨陪我聊天，我应该能很快适应没有她的生活。事实确实是如此，整个一月，我们会玩联机游戏、聊最近新出的漫画和小说、睡前打视频、问问对方过的好吗、是否还会感到寒冷。
我们并没有提及分隔两地所导致的寂寞。那段时间，我明显感到生活更加快乐了。不可思议的是，日常的繁琐事务和各种牢骚，都会在拨通电话后随江念雨的声音而散去。
然而。
肉眼可见，但无法触碰的江念雨。让我在欣喜过后，迎来浓厚的思念之情。
每当我独自待在安静的地方，就会不由自主想起和江念雨相处时的美好。
紧接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沉寂已久的空虚感再度向我袭来。
我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反复地、无数次地翻阅与江念雨的聊天记录。
画面开始没有她，我却还在装傻。
少了一丝寒冷的冬天。
少了一道回音的房间。
少了一位注视之人。
我三步并作两步走，逃离喧嚣的街头，叩出背的烂熟的号码，忙声人海中轻轻拨打。
“我想见你。”
“欸？要视频吗？等我梳一下头发。”
“不是，我想在你面前，好好看你一眼。”
“啊...？”
“我办好了入台通行证，准备这个周六过去。”
江念雨许久才发出一声轻微的“嗯”。
我想江念雨在震惊之余会和我一样没法轻松表达出内心的欢喜吧。
“可是枫玖市离这边很远吧，你要怎么过来？”
“我坐绿皮火车到沿海城市，然后转乘轮渡。抵达时大概是周末。”
“...抱歉。”
我几乎能感觉到江念雨在电话那边露出低落的表情。她估计会感到自责。
“没事的，只要能见到你。”
一切困难都不在话下。想必，我不用说出后半句，对方也能心领神会吧。
“嗯。那天我在港口附近的候船区等你。”
转场——————
远方的高楼、杂乱的房间、桌上胡乱撒开的笔记。
从周六早上，天空便一直下着雨。
我将需要的证件收拾齐全，连同必备物品塞入包里。
背起厚重的包，戴上耳机，撑起透明雨伞便从楼下跑去。
等出门时，雨变成了雪。不过清新的味道仍残留在空气中。
按照提前规划好路线，我先是搭乘地铁，途径两个小时在终点出站，市火车站和地铁站相连，方便许多。
我还是第一次独自来到火车站。幸好指路的标识相当醒目，我没有因此迷路耽搁到站的时间。
穿过进站口，扫描证件、人脸，将行李通过安检。
比预计时间仅仅提前二十分钟到火车站。
因为处于假期的中午时分，空间巨大的候车厅只有零零散散十几个人。
我照着对应的数字从右往左数着，来到我所属车次的检票口。
无所事事时，我左顾右盼，忽然看到有洗手间，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去一趟比较好。
五分钟后就能进站，算上发车的时间，完全来的及。
洗手时，我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干净无尘的镜面之中映出我在白色灯光下的模样。这半年长高了不少，江念雨也说过，再这么下去，将来可能摸我脑袋都是件难事。
虽然自己没法轻易察觉到，但我认为相貌应该比之前更成熟了。
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害羞，我脸颊红扑扑的。
马上就能见到江念雨了。
想到这，我打理一番容貌，拨动额前的头发。散开会不会好一点...
这番举动在我的后知后觉下，感到有些难为情。
通过进入站台的检票口后，我乘坐扶梯向下，根据站台边缘的标签，顺利登上靠最前面的车厢。
对号入座完，我时而望向窗外的景色，时而望向同一节车厢的乘客。视线和心情一样无法冷静下来。
他们大多数是中年人，也有高中生模样的。比如我前面座位的两名女生，通过耳机里的音乐，我依旧能听见她们正畅快地交谈着。
“之前那个男生怎么样？”
“哎呀，看不对眼啦。”
“人家多青涩，估计还是第一次谈恋爱。”
“你喜欢就让给你呗。”
“瞎说，我有男朋友。”
“你男朋友在外地就算了，寒假也不过来看看你。迟早要分手。”
“怎么会。他学业有点繁忙而已。”
“他这样告诉你的？高一哪有那么忙啊，单纯不想来吧。”
“不可能。”
虽然不是讨论我，但是我却莫名觉得不好意思，甚至隐隐有些骄傲。
我应该有让江念雨感到幸福。
见面以后，假如某天她在同学面前提及这件事，朋友们都会向她投来羡慕的目光吧。
很快火车启动。
行驶过程中，我视线一直停留在窗外。
未开放区的各种建筑和树林从眼前急速闪过。
然后就是千篇一律的田野。被大雪覆盖，一望无际。
手机上的信息显示路程大约两个半小时。
我沉下心来聆听音乐。
昨晚为了规划路程，计算时间、费用等诸事，我凌晨两点才睡着，早晨不到七点便惊醒。
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对于这个年龄阶段的我来讲完全不充裕。
眼底难藏的疲倦促使我闭上眼睛。
稍微睡一会吧。
等再次睁眼，是一位好心的陌生人将我拍醒。
我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样貌，第一反应是睡意朦胧地望向车窗外停下来的风景。
总算到终点了。
我背上行李，看了一眼时间，急忙地跑出车厢，奔向转站通道。
与起点站相比，这里拥挤混乱许多，但人们都默默无言，脸上写满了劳累，犹如机械般有序的运作。
穿过车站的人群，再重复一遍检票的流程，我来到规模相同，但目的地却不一样的站台。
我在警示黄线的序号后面排起长队。
“请各位乘客注意，七号车次的列车因为下雪的缘故将晚点二十八分钟到达。”
我深深吐出一口雾气。
完全没有考虑晚点的可能性。
我必须在天黑之前缩短与江念雨之间一半的距离。
通往班次。如果时间稍微出现一点差错，就有可能赶不上每日仅一趟的轮渡。
忽然，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等待火车进站的焦急感以及整天没进食导致的空腹感不断令我作痛。
我的生活费不足以支撑我四天行程的一日三餐，光是来回的船票就近乎花光一大半。
保持能省则省的原则，吃早了容易饿，索性我计划每天晚上吃一顿饭填饱肚子。
而抵达江念雨所在地点的时间是周末晚上，最多和她相处一个夜晚，第二天早晨便要搭上往回行驶的轮渡。
话说，江念雨此时在做些什么呢。
我从兜里取出手机，犹豫片刻，还是决定放弃排队。
走到一处无人的区域，主动给江念雨拨打电话。
她立刻就接通了。
“喂~林初。”
好听的声音瞬间洗涤我浑身的疲惫。就连持续夺走我体温的寒风都消散了。
“嗯。”
“怎么啦？”
“想和你说说话。”
“哦~~你在火车上吗？”
“没有，晚点了。”
“这样啊？吃饭没？”
“嗯。”
即使对方看不见我的动作，我依旧点头。
“吃的什么？”
“咖喱饭。”
“在哪里吃的？”
“火车站。”
“很贵吧？”
“没有，挺便宜的。”
这时，紧贴耳边的手机里传来一阵沉默。
“怎么了？”
我询问道。过了几秒，江念雨才开口。
“没事。我也好想吃呢。”
“嗯...等见面以后我带你去吃。”
“好。”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伴随着火车进站的汽笛声，我们结束对话，上车前，我来到自动贩卖机前，扫视货物柜里的饮品。
咖啡、汽水、果汁等品类，挑选许久，还是决定选择矿泉水。
不仅价格便宜，还能一定程度上缓解饥饿感。
一整天的路程很快过去。
我离江念雨越来越近。
我离开火车站，迈入陌生的城市。
看着无星光夜垂的天空。
周遭从未见过的环境让我不知所措，茫然地看了一圈周围，迅速调整心情。
为了快捷，我打开手机的地图，四处寻找容身之所。
空气中透露着下雪天都市独有的气味，每个人的鞋子上都沾满融化的雪水。
但大城市几乎没有能够容纳未成年人住下的旅馆。
询问得不到答复，无论走到哪里都会不小心撞到人。
必须先找一个能应付今晚的地方。第二天赶往沿海城市。
公园凉亭，街边长椅，高架桥下这种地方我有想过，但仔细思考，能不能睡着都是个问题。
在街上转悠了一个小时，我最后在一家留宿网吧落脚。
与网管沟通一番后，我凭借他们早就准备好的临时证件订下包夜套餐。
然后在附近的路边摊享用晚餐。
饥肠辘辘的我没花多长时间便吃完整整一大碗炒饭。尽管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及时克制住想法。
回到网吧内散发着馊味的廉价单间里，我蜷缩在沙发椅上。
盯着漆黑一片的电脑屏幕，上面映射出一名男生狼狈的模样。
我缓缓从背包中取出一张地图。
嘴角随着地图上标记的红线不禁上扬。
昏黄的灯光持续着。
披盖上厚实的棉袄，我遁入温柔的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