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林初，你有何想法？”
“......”
黑发少年站在天台的中央，似乎整个世界都变得荒凉和无望，只剩下他一个人孤独的存在。
那样的身影，我想必充满了向往之情。
我所熟悉的林初，是个思想非常成熟的高二病患者，时而会说一些似乎非常有道理的超龄言语，时而又非常幼稚可笑，相当了解人际关系的复杂和险恶，能一眼看穿他人本质。
况且，我觉得在他身上，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地方。
贯彻自己个体存在的孤独，坚持不被认可的正义，不为自己不被理解而哀叹。
这种完美的自我主义性格，我同样兼备。
面对我的质问，林初默默低下头，长长的叹息从他的喉咙里发出，仿佛早就知道自己的失败。
“我怎么想从来都不重要。”
“你听过一句话吗？”
我懒散地笑了笑，慢悠悠地一步一步朝林初走去，继续说着。
“飞鸟之所以冀望翱翔，是因为即便是则断双翼也无法阻挡其对苍穹的向往。”
“我完全不明白你想说什么。”
“你从始至终都在勉强自己伪装，不是吗？”
“......”
“你始终坚持的信念，不过是残留的执念罢了，其实你本意十分向往青春吧。然而，你所贯彻的理念、信仰，实则都是你厌恶到位虚伪。”
“......”
“或许，徐陌和孟萱艺都希望圆满的结束，但绝不是这种办法，你所做的一切反而会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这本身是委托之外的事情，是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但在看到了之后就再也不能说自己不知道了......我能想到的方法，只有彻底摧毁他们之间的人际关系，这样问题才能消除......”
沉默许久的林初总算开口，但却显得那么无力。
“丑陋的借口。这不过是你所憎恶的，存在于谎言交错的青春轨迹上的东西。”
我轻笑一声反驳他。
“你说错了，听过的一个道理吗，世界上到处充满表示危险的红灯时，不可否认是比任何瞬间都安全的时刻，反过来讲，若是世界上到处都是充满表示安全的绿灯时，此处便成了比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都要危险的地方。”
“就像是‘良药苦口’吧，你想表达越‘危险越安全’的道理吗?看似充斥虚伪、自私自利的行为，实则是最真实、正确的做法?”
“你貌似又弄错了。有没有可能红灯是指已发生的事故，而绿灯却是即将发生事故。”
“......你在和我玩脑筋急转弯吗？”
“到处寻找逃避现实的理由，最终怀抱着理想溺死。你也许说对了，每个人都擅长欺骗......在看似正当的外表下，努力隐藏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而最大的骗子你知道吗...就是我。”
乌云从天边缓缓移动到我们头顶的天空之上。
同时在我们双方心里搁下一块阴影。
“只要自己开心的话，骗不骗又有什么关系呢？对吧？”
我不留空档，继续说下去。
“我啊，已经和柴辞分手了。”
林初一声不吭，似乎早已预料到这种事情的发生。
“果然一直和特定的男生交往也会感到厌倦的，只会一直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只会单一的恋爱方式，就像海水潮起潮落，重复一天又一天。逐渐搞不懂了呢，喜欢是什么，爱又是什么。”
林初沉默半响才开口低喃。
“你从一开始便搞错方向，自然会走到错误的选项。不论双方抱持什么样的感情，都不可能改变结果。”
我勾起嘴角，拉近与林初之间的距离，直到我们的脸庞达到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距离。
我伸出纤细的食指抵住林初的胸膛。
“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
“你总是去揣测别人的话语里以及行为背后的含义，你这害怕恶意的样子真有趣，不过，知道那么多真的有好处吗？任何事情都看的那么透还有什么意思？简直就像一个混乱的天才。”
“......那你呢？”
如此近距离之下，他一点都不避讳我锐利的视线，反而阴沉地盯着我。
“我嘛，和你恰恰相反，是一个理智的疯子。”
“......”
“你为什么总是逃避我的问题？那我可要继续说咯，在我看来，这件事你简直不要太自私，为了维持心目中的模样，不惜伤害其他人，走向极端。”
“人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没有例外，即使古往今来多少人在反驳着，但算来算去终归是少数人，搞不好还是他们的本性使然。毕竟人生来就是自私自利的，本来就是被欲望所驱使的生物，而那些被称为吝啬的人不过是将自己的本性稍微放大一些罢了，也就是说，在我看来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无私一说。所谓无私，不过是人们来自我欺骗的方法，只不过是被大众化了而已。”
“这个我知道，出自《春物》，对吧。我有看过啦，所以你你不用跟我讲这些乱七八糟的道理，听得我好烦，比起那些，我很好奇你的过去，究竟是什么导致你如今的性格？”
“......”
林初低下头沉默片刻，再度抬头时，用阴沉的眼神瞪着我。
“我会按照约定帮助你，但是......少来探究我的过去。”
果然。就像比企谷八幡曾经说过的。
“过去”是只有当事人才能进入的私密领域。
“过去”不全然是美丽、温暖的回忆，其中想必也有丑陋、冰冷的往事。
正因为存在着过去，双方一旦断绝往来，裂痕会更加扩大。共同累积的过去和独自累积的过去，是完全不同的事物。即便两者累积至相同的高度，也不可能形成相同的山峰，抵达相同的顶端。这之间的差异会使许多东西产生改变，包括立场、环境，甚至是称呼方式。
也许将来的某天，我和林初之间的差异也会随着时间不断变化，直到他和我都能确定何为“真实的自己”。
在这以后，我们不再交谈。
直到磅礴大雨从灰蒙蒙的天空落下。
我们无声地并肩落在天台出口的屋檐下躲雨。
想必此时此刻。
对于我们来说，听雨是一种解压，看雨是一种宣泄。
这样的画面一定能让彼此心情平静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