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童年的终结

作者:SimonVonAr 更新时间:2024/9/4 22:03:16 字数:3070

巴黎消防旅(BSPP)所采取的轮班制度给予消防员们充分的时间安排选择。盖伊遵循着执勤24小时随后自由活动48小时——这样周而复始的规律生活,不知疲惫。正巧今天是6月15日,是独属于盖伊的休息日。

作为一级下士的盖伊每月净工资在1850欧元左右。近几年法国政府推出的一系列诸如住房津贴、火灾赔偿之类的奖金计划,使得盖伊的税后月收入往往能够于2000欧元到2200欧元这个区间中徘徊。

另外,在消防员执勤期间,BSPP会为其提供住宿和饮食支持,如果再加上福利保险等补助,盖伊·布雷德伯里这名个体的财政状况在巴黎已经称得上相当不错。

毕竟他的身上并没有背负债务,个人消费方面堪称节俭,因而存蓄了一笔不算小的钱财。

这是一座坐落于第11区,临近伏尔泰大道的五十二平三居室公寓,而且租金极其低廉,老房东每月都只收他500欧元。

现在,在这所公寓之中,盖伊正思绪万千。

盖伊对世上很多事都自认懵懂无知。

即便是经过高等教育的熏陶,生在社会高度信息化的如今。

毕竟,地球上再博学的人,也只是能在知识构筑的庞大宇宙里找到独属于自己的一颗幼小行星,局限地成为一个领域的所谓大拿,更何况那些不工于钻研的普罗大众?

所以盖伊依旧搞不懂很多事情。

现实世界的幕布之下暗流汹涌。怪物从黑色的泥潭中爬出,英雄们抗争异纬度的入侵者。

那他又是谁?在一场战争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需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去战胜哪些敌人,将同何人结伴?

一时的热血诱导他去杀死一个邪恶的纵火犯,可回过头来他才能发现自己一无所知。

盖伊依稀记得火光中,偶然结识的流浪汉拉马丁给予他——超自然的力量。

可这力量却与怪物同源。灰色线——使想象变为现实的能量,破坏时空的能量。盖伊不得不怀疑起拉马丁的动机,质疑继续使用这种力量的后果。

盖伊也明白,他绝不可能从这漩涡中脱逃。直面是必须,拉马丁的那番话给了他许多疑惑,一定要去打消。

他盯着电脑上正在播放的预告——游戏《最终幻想16》的发售预告,观赏着主角克莱夫与巨龙的大战。“照这个道理,我也得去,推进RPG游戏的主线任务(Quête Principale)咯?真是有够找不到方向。”

他不禁自嘲一番,嘲笑自己——一个长不大的幼稚孩子。

盖伊·布雷德伯里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日式角色扮演游戏狂热拥趸。

不过说到底,法国人对JRPG游戏确实存在异于其他欧美国家的热情。

近些年市场上出现了一大批由法国团队开发的,大卖的充满怀旧风格的“本格JRPG”游戏,诸如《光之子》、《永恒边缘》之类,从中就可见端倪。

更何况,JRPG这一概念,本就是由一名法国教授提出的。

90年代末到00年代初,《最终幻想7》、《勇者斗恶龙6》、《时空勇士》等游戏陪伴盖伊度过了充满残缺的童年。

角色扮演,在虚构的世界中成为英雄,传承友情、希望、勇敢、救赎……那些必要的品质与良善,不知怎的,这些重复上演的老套情节总能引起盖伊的共鸣,令他乐此不疲,无数次地沉溺于英雄主义的作品。

除开1993年在海王星号的经历,这些游戏,这些曾在欧美轰动一时的游戏,另外为盖伊别扭的性格塑造起了作用。

那段时期的日系作品热衷于打造这么一个世界观。

一切变得残破,邪恶的敌人与苦难成群,勇者别无所求,只剩下拯救世界的夙愿。为此战斗,为此遍体鳞伤。他们中的大部分取得或者能够取得好结局,过上衣锦还乡或是隐居避世的好结局,其中的一两个,只能通过自毁的牺牲去改变既定的毁灭。

盖伊欣赏后者,努力使自己向着后者靠近。他想要成为自毁的英雄。达成一个下场,在万不得已之时,以他的生命换取所有的,所有的希望。

可真正让他独享自我毁灭的愉悦的,其实,应该是一份迷茫,一份自卑与一份孤独。但他从不点破自己固执的想法。

于是他又回到了思索规划下一步行动的阶段。

其实也没什么要计划的……找到克里斯提尼·拉马丁,消灭所有遇见的为祸一方的怪物,躲避官方机构的搜查。这就是属于他的主线任务,寥寥无几。

于是,盖伊·布雷德伯里伸出手去,“辑佚纂成”。

火焰升腾,自四肢的末端开始蔓延,在几次呼吸间席卷盖伊的全身,转眼间,那个稍显颓废的“中年早期”患者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容姣好,外表年龄在十五、十六岁左右的金发少女。华丽的服装凭空出现,柔美的眼睛被打开。

“蕾叶菈·华伦海特(Rayella Farenheit)”

几天前,她如此向黑色线介绍自己。敏锐的直觉曾告诉她,只要蕾叶菈去相信,那世上便真有那么个蕾叶菈·华伦海特。

所以,当蕾叶菈回到家中,翻开床柜的格子,就看到了带有她的生物特征数据的国民身份证,驾照,护照,乃至于选民证……世界回应她的呼唤,于是制造一个赝品,然后施展些许魔术,将赝品转正作真物。

直觉是真实的,方法可行,这更加令人不寒而栗。如果存在可以伪造,那么,他们该如何分辨真假?直到被自己无限延展的想法吓了一身冷汗,她才停下胡思乱想。

6月11日的傍晚,蕾叶菈以盖伊的身份回到消防站,伪造了一套从暗处逃出火灾现场的说辞,打成报告递交给了上级。当然,报告中显而易见的漏洞都她稍微使用些暗示魔法忽悠了过去。

是的,暗示魔法——通过脑海中灌输的古怪记忆,蕾叶菈早就熟悉,摸清了,“魔法少女华氏451”的各项能力。

“专业书籍焚烧员”、“专业清障破拆斧”,专属于她的两把武器。

暗示魔法、治疗魔法、传送魔法等看起来很符合人们对魔法少女刻板印象的神奇力量。

远超人类极限的体能与抗击打性,可怕的生存能力。

以及……使魔,能够被她召唤与指使的奇特生物。

“说理(Souris)。”她向虚空呼唤一声,很快便得到回应。一只体型娇小的……灰鼠撕裂空间闪现在蕾叶菈的身前。但仔细一看,它的关节处却是由机械零件组成。这是一只机械鼠,是她的三只机械使魔之一。名唤“说理”。

本能告诉她,“说理”很适合被差遣去执行侦察任务。

毕竟它能够将看到的画面与蕾叶菈同步,同时有着藏匿于亚空间的绝招。

所以,她要派遣“说理”,去找到一个人。

“加布里埃尔·杜瓦利埃少尉。”

通过监视官方人员,获取异常情报,同时也能为自己的所谓“躲藏”提供助力——虽然盖伊状态下的自己并不会产生灰色线,但她还是想做足充分准备。

目视“说理”又一次跳进黑色深渊,蕾叶菈转过身去,这次,是她的第三次变身(第二次是上面所提及的,使用暗示魔法的那次),这次,她要正视自己。

一个阴沉的中年男人,三十三岁的男人,在一次奇遇后获得了变成少女——使用魔法作战的少女,一个魔女。

她望向落地镜。抚摸着自己白皙的脸颊,又捋了捋金色的秀发,每一缕都丝滑柔顺。

一米六几的身高,碧翠的眼眸,略有起伏的胸部。这是自己吗?

不,这只是一份不知何人给予,不知代价的馈赠,指不定是天使还是恶魔的馈赠。所以她不愿意将眼前的少女当作自己,她厌恶自己有时会升起的莫名自傲。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火中的“魔法少女华氏451”所拥有的刚毅与无所不能,都不属于她。

脱去这假装成熟的外衣。她知晓,自己还是个会被往日旧事胡搅蛮缠的懦弱男人。

她伸出拳去,拳头在脆弱的镜面前停止。

蕾叶菈没有放任情绪的宣泄。她喘了好几口气。

前几天她一直在欺骗自己。这样的力量,自己不配拥有。也许她是这么想的。想用埋头苦干告诫自己生活如旧,但现在,她想通了。

第一次变身后燃起的英雄梦并非虚假的,所谓的逃避只是短期的不适应。

她还是该把一成不变的旧时光轰碎。

蕾叶菈感受着“说理“在城市中跑动,感受到巴黎的夜风,感受到生命的律动。

她的双手交叉,祈祷着远在天国的父亲的祝福。

“所以。”话锋一转“明天也该去一趟弗勒里-梅罗吉监狱。”

望向桌上从那座监狱寄来的信件,蕾叶菈并没有意识到,她正在被动卷入另一桩阴谋诡计之中。

此刻,她因童年的终结沾沾自喜,于是脱下衣物,沐浴,洗漱,并第一次以女性的身份睡了个好觉。

床承载蕾叶菈的梦。梦中的万事万物永远都在变化。

她好像成为了童年游玩过的游戏中的各个主角,一会儿同神罗公司斗争,一会儿在讨伐魔物军团的战斗中大获全胜。

哎呀,只有明月是依旧的,从盖伊流下第一滴泪珠开始,守望这个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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