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大夫们渡过极其煎熬的几天。
这几天的他们可以说是疑神疑鬼,生怕哪一瞬间就不明不白地死去。
不少人突然声称自己得了羊角风,需要回家休息,让本就难以运行的县府一瞬间停摆。
好在,事情并没有向混乱的方向不可收拾地走去。
一时脑热的势头已经过去,只不过还是多多少少有着伤人事件,却没有到出人命的地步。
而关于珠宝居士的事,大家都下意识的回避。而关于那条大蛇,怎么查都查不到什么。
今天,江望又一次被谢诗安喊到谢府。
谢诗安坐在主座上,两旁是陈琅和雄沸。
江望入座,这次谢诗安拿着那本《太学注》,与江望喋喋讨论起来。
说其他的不好,但谈经典名著,谢诗安的嘴就喋喋不休。他神情凝重,时而低头思索,时而抬眼远。
江望凌若冰霜,只是单方面回答谢诗安的各种疑问。
“江兄这才学,未来金榜之上必有你名。”谢诗安发自内心地感叹说。
“多谢文逸兄赞赏。只是我现在只是连童生都不是,说这些太早了。”
“不知江兄今年几何,仅有如此才学?”
“今年十四。”
谢诗安看向一旁的陈琅,陈琅也瞪大眼睛看他:“你不知道江小兄弟才十四吗?”
“这十四?”谢诗安说,转过头又看见江望言笑不苟。
谢诗安有些尴尬:“江兄,你看。如今珠宝居士的事情已经过去,该让那些人还乡了。”
江望点头,一群有组织的人游离于社会之外确实不好。
若以后没了吃食住宿,好的话成流民,坏的话成了恶鬼,开始到处抢人吃人。
“你可以保证,官府不会追究?”
谢诗安凑到江望身边,悄悄说:“太守要死了。”
“真的?不是山野居士吊着他的命吗?”江望有些震惊,这未成谋面的太守就这样死了?
“太守已经安排后事,家产都要分好了......山野居士再有道行,也不可能让人长生不死。”
“太守到底因为什么事才命悬一线?”江望有些好奇。
“年过七十,单纯老了。”谢诗安说。
“如此年龄为什么不告老还乡,还要坐在太守位置上?”
江望有些不解,如此高龄,哪怕朝廷也不该继续让他在这位置上待着啊。
“这其中的原因我也不是很明白。”谢诗安无法再给江望一个满意答复。
“但太守一死,再也没人愿意给山野居士的安全做担保。到时候他自救都困难,怎么可能再管珠宝居士的事呢?”
江望却始终不可放心:“山野居士狗急跳墙怎么办,或是有新的人愿意保护他怎么办。像他这样的修行者,太守反而成为束缚他的存在。太守死后,无论是他靠着长生的法子找新的庇护,又或者是殊死一搏大开杀戒,有谁能阻止他呢?”
“自然不会这样。朝廷有办法预防对付修行则。否则,天下不早就大乱了?”谢诗安耐心地解释,“你现在最主要的,是把四处散落的亡人们安置好。”
“可我人微言轻,和他们说了他们也不信。”
谢诗安一听,心中已经有不安的预感:“那你想要什么?”
“那请求主簿把账本交给我,我要去拜见太守!”江望向谢诗安请求。
“你?”谢诗安看着江望,“太守可不能杀啊!”
江望一时语塞,他不知道为什么谢诗安认为自己只知道杀人。
“只是确认太守的情况罢了。”江望解释说。
“那要账本干什么?”谢诗安对于江望没什么信任。
“那账本就留在文逸兄这里吧,我相信山野居士不敢来危害文逸兄的性命的。”江望面无表情的说。
听到这句话,谢诗安立马跑出去。不一会儿,他拿着账本回来了。
“那就交给你了!”谢诗安的态度立马改变,“需要雄沸陈琅跟随你吗?”
江望想了想:“算了,我害怕牵连他们。”
谢诗安又紧张起来:“你千万别杀人啊!”
江望点点头:“我做事向来谨慎,请文逸兄放心。”
……
在一条尘土飞扬的小路上,一群流民缓缓行进。
人们的面容因饥饿与疲惫而显得憔悴,衣衫褴褛,脚步沉重。随着阳光的升高,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息,而整个群体有着莫名的躁动。
面前,一辆马车迎来。车前有一个马夫,周围有十多个带刀护卫。马车上装饰着金丝银线,车帷轻盈如云,上面写着一个“宁”字。
还相距六十多丈的样子,双方停了下来。
流民带头的是一个当时的流浪汉,他示意众人不动,自己上前询问。
几个护卫抽出刀戒备着,但流浪汉就这样无视刀刃的威胁,继续走着。
“停下,否则,格杀勿论!”马夫也不惊慌,而是对着流浪汉大喊。
流浪汉终于有了不一样的神情:“你是……高大郎?”
“阳易兄?”马车惊呼,“你怎么成流民了?”
阳易摇头:“莫要多说了,敢问车里是谁?”
高大郎有些犹豫,阳易看到也不强求:“让车里的贵人施舍点吧,我好让后面的兄弟开道。”
高大郎苦笑:“我们也没带什么钱财,话说,后面的是谁?”
“一起被抓去给珠宝居士当弟子的。”
高大郎眼中不知该说什么:“那……你们要去哪儿?”
“有人在县中为我们赎罪,只是我们要四处游荡,不要被官兵围剿。”阳易话也逐渐变多。
“谁?”
“你们村中的人,叫江望。”
“小江?他才十四岁,怎么能干这么危险的事?”
阳易也震惊了:“是他主动帮我们的,但我真不知道他十四岁,若是知道……”
阳易说不了后续,知道又能怎么样,这群人还是要靠他回家。
“你们怎么联系?”
“有人留在县中,告诉我们江望兄弟在帮忙。”
高大郎目瞪口呆:“你们没有联系方式?”
阳易有些挂不住脸,因为没人敢冒险主动找江望。
“没事没事,只要没有完全变成流民就好。”高大郎还是,松了一口气,“我去和我家公子汇报一下。”
高大郎钻进马车,不一会儿又出来:“阳易兄,让那群人随我们回去吧。”
“敢问贵人是什么意思?”
“我家公子就是替朝廷而来的,来让各位还乡。”
“此事当真?”阳易不可思议地问。
“那是自然,若骗你们,也不会让我为公子驾车。”
阳易顿时泪水如泉水涌出,洗去这几日脸庞上的污泥:“朝廷还是没有忘记我们,皇上还是没有忘记我们!”
“切记,不要离马车太近,惊扰了我家公子。”高大郎提醒。
不知道是否听到,阳易只是狂奔回去和众人分享这样的好消息。
欢笑声从人群中炸开,一切委屈也瞬间化为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