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岛刚结束了射击训练的学员们站在场下,看着台上的教官脸色从冷峻到春风和煦,甚至回语音消息时的神色也前所未有的温柔,纷纷用眼神交流起来。
放下手机,乌照对着面前的话筒说:“今晚考核就到这里,成绩单粘贴在公告栏,那些水平太次的,明天找我重考。”
训练生们三三两两地走了。叶香香也跟着莫离尘慢慢往宿舍楼的方向去。
“哎,这可怎么办呐,”叶香香愁眉苦脸的跟莫离尘诉苦,“我的狙击成绩一向不好,明天肯定要重考了。”
在萤岛的培训已经半月了,这里每周都要考核,成绩不合格的人,是会被关小黑屋的。上周叶香香就因为狙击成绩不合格,被关了24小时,虽然才一天,但那种战俘折磨训练的感觉她是一点都不想再尝试了。
莫离尘摸摸她的头,“明天早上我们再练一次吧,我陪你。”
“我真羡慕银星,她都不用来培训,直接上岗。可恶的老照,如果是银星,他肯定舍不得这么训她。”
本来训练已经很难了,今天乌照来了之后,更是将难度提高了一个等级。这就让叶香香本来就岌岌可危的成绩,更加危险了。
叶香香有气无力地说完,又凑到莫离尘耳边嘀咕,“刚才给老照发语音的就是她。”
回想刚才从广播话筒里传出的娇媚声音,莫离尘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听声音不太像,她音色不是更像小少年吗?”
“我打听过,变性手术之后,身体受激素影响,各项体征会越来越趋向女子。银星的声音变了,但我知道他们私底下的称呼。”
叶香香说着勾勾手指,莫离尘配合地低头,将耳朵凑了过去。
“银星叫他扶光哥哥。”叶香香眼中闪动着八卦的光。
莫离尘眸中涌过某种渴望,定定看着她,“这是他们的专属爱称。”
“嗯。”
待学员都走了,乌照徒步走上训练场后的山顶,才拨通电话,打给银星。
银星那边很安静,舒缓婉转的嗓音从听筒传进乌照耳朵,挠得人心痒痒的。
此时一听她的声音,乌照就想起昨天那个充满激情的吻。乌照一手插头,一只脚蹬在山顶的石头上,视线越过大海,看着松燕市的方向。
“在做什么,看时间,你应该准备睡觉了吧?”乌照问。
“嗯,刚洗完澡。”银星的声音里透着慵懒,让乌照想起她懒洋洋靠在沙发上的模样。
银星慢慢说了今天一天都干了什么,乌照听着,时不时嗯一声,提个问题。
以往这种生活琐事,丝毫引不起他的兴趣,但现在,他却非常想听她多说一点,再详细一点。
听筒那头传来细微的响动,银星似乎躺到床上去了,她轻声问:“想我没?”
乌照顿了两秒,抬头看着天上的星子,嗓音微哑,“想了,想抱你。”
银星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热欲和引诱,“只想抱吗?”
乌照听得耳根一热,诚实回答:“……不止。”
“你得再等等,这具身体发育的还不够好。”银星低声说话时,有种难言的磁性。
乌照的喘息沉重了几分,山顶十分寂静,只能听见他在风里走来走去。
银星没再继续撩拨他,沉默着听他充满燥意的呼吸。
好一会儿,乌照才压下身体的热意,听筒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问:“要睡了吗?”
“本来是想睡了,但突然接到了任务要加班,”银星的声音比刚才清醒多了,“我现在准备出发了。”
灵侦组的任务一向说来就来,就像人们报案,也充满了随机性。而她又是刚来的新人,自然会被临时派任务。
“有队友吗?”乌照问。
“没,只是个探查任务,没什么危险。”银星说。
“那可以别挂吗?我想陪你。”乌照又问。
“嗯,那我戴耳机。”银星说。
乌照从山的另一侧回了宿舍,他在岛上一个人住了栋小别墅,他快速回去冲了个澡,就听见外放的手机里,传来银星的一声轻嗤。
“到了?”乌照套上黑色背心,懒散地坐在沙发上,将空调温度调低了两度。
银星像是捂住了口鼻,声音有些发闷,“嗯,这臭味冲我一跟头。”
“什么臭?”
“腐尸。”银星的声音清晰不少,像是用来灵术屏蔽味道。
“这么确定,是什么案子?”
“江南华府小区,14号别墅的邻居报案,称14号别墅传来剧烈的腐臭味,普通警察没发现任何异常,只能确认臭味是腐臭。”银星简短介绍了案子。
乌照回想了一下,“江南华府,我记得是个高端住宅区,跟会长家离得不远。”
“哦?现在我确认,这味道是腐尸。”
“这么热的天,尸体很快就臭了,普通警察的侦察手段也很高明,找不到尸体,看来是有妖魔鬼怪害死了人,还把尸体藏起来了。没屏蔽气味的障眼法,这妖怪应该不强。”乌照自信说完,目光落到一旁的酒柜上。
听筒里轻笑一声,银星问:“这么自信啊,那我再给你提供一点信息,这别墅鬼气萦绕,已经形成鬼帐。”
“那不正好被你的雷克制?看来我确实无需担心你的安全。”乌照放送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水。
“要不要打个赌?”银星话语带笑。
“想赌什么?”乌照也忍不住笑了。
“赌里面是鬼害人,还是人害人?”银星说,“输了的人要答应赢了的人一件事,如何?”
“行啊,但你怎么觉得是人害人?”
银星:“论害人,谁能比得过人呢?”
乌照抿了一口酒,“人性还有好的部分,但妖魔鬼怪就不一定了。”
“我很好奇,如果一个你觉得是好人的人,被变成了鬼或者魔,你还会觉得他是个好的吗?”听筒里银星轻声问。
乌照思考了一会儿好人变妖魔的事,听筒传来一些细微响动,银星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我进去了,现在就抓个小鬼来揭开谜底。”
江南华府,14号别墅院子里。
银星站在银杏树下,阴影掩盖着她,亮着灯的落地窗下,趴着的一溜小鬼都没发现她的存在。
“你们在干嘛?”银星问。
八张青灰色的小脸整齐回头,跟她对视,齐齐惊呼,“啊,鬼啊!”
银星:“……你们不就是?”
“是哦。”一个小女孩鬼拍着小胸脯反应过来。
“不对,你能看见我们!”另一个小鬼说。
“我是灵师,能看见鬼。一些惊讶和客套就免了,现在我问你们什么,你们就答什么。”银星语气淡漠。
小鬼当然不服气,翻了个白眼就扑上来,“凭什么听你的?去死吧!”
银星一挥手,八片银电闪烁的银紫色羽毛轻飘飘飞出,一鬼一片,落在他们头上。电网骤然展开,将八个小鬼电得鬼气四溢,鬼喊鬼叫。
直电得露出白色的魂体,电光才消失。
银星坐在秋千上,问:“现在可以老实回答了?”
一个穿小西装戴小领结的漂亮小男鬼,想从地上爬起来,但是四肢不听使唤又摔地上了,“您问。”
刚才就是他领头呛声,他看起来十五岁,是所有小鬼中最大的。
“这户人家什么情况,你们不去地府,反而聚集在这儿杀人?”银星问。
“我们倒是想呢!”楚玉过分白净的小脸扭曲着,哑声嘶吼,“但人渣不死,凭什么要我们去地府?”
银星平静打量了一下其他几个小鬼。男女都有,都是十三四岁,白皮奶狗型的孩子,有着湿漉漉的眼睛。
她若有所思开了口:“听来你有些冤屈,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你们报仇”
“你?”楚玉狐疑看着她,“你不是来杀我们的?”
“不是,我是来调查这栋房子里发生了什么事的。”
楚玉惊讶地抬头,眼中有不敢置信的期待。
“我们活着时也报过警,但都因为缺乏证据, 拿人渣没办法。”
“嗯,现在说说吧,我们灵师本事可是很大的,能找出普通警察找不出的证据。”
楚玉跟别的小鬼对视一眼,“好,既然这样,暂且相信你。”
原来,这几个孩子都有同一个养父李业。
他们中出生年月跨度有差二十年,但他们都死在了差不多的年纪。
二十年前,李业领养了十二岁的楚玉,那时候李业才刚过三十。人人都称颂李业善心,不结婚却收养孩子。
李业对楚玉关怀备至,凡事亲力亲为,又当爹又当妈,极大弥补了楚玉缺乏父母关爱的童年,楚玉也对他生出了对父亲的孺慕之情。
但意外就在楚玉十五岁生日时发生了。
“他就是个禽兽!”楚玉因仇恨而扭曲的脸上,黑色的眼白变红了,血泪顺着他脸颊滴落,“他在蛋糕里放了**,强迫了我!”
“事后,我想报警,他说没有证据警察不会信的,他要我乖乖伺候他,用身体报答他养育我的恩情,我绝望得要死,跟他打了起来,被他杀了。”
楚玉指着脖子上那个黑色的手印给银星看。
“他把我埋在了那棵树下。”楚玉指着院角的银杏树。
银星注意到院墙下种着高矮不定的八棵银杏树,其中有一棵树的叶片耷拉着,已经变黄了。
“别告诉我,你们都埋在这些树下。”银星问。
“我们都在!”小鬼们齐声说。
银星脸色有些阴沉。
楚玉继续讲述:“我死后,他又领养了别的孩子。把我身上那套都在他们身上重演了一遍,那些愿意屈服的孩子,也没逃过他的魔爪,玩够了依旧被杀掉。”
银星掐算了一下,验证了他们说的是真话。
银星冷哼了一声,敲了敲耳麦,对电话那头的乌照说:“你听见了,人类还真是有够恶心的。”
“……真是唯太阳与人心无法直视,”乌照声音里也夹带着冷意,“掩埋了的尸体不会有味道,腐尸味从哪里来的?”
银星刚才掐算时已经知晓了所有答案,但依旧把问题转述给了楚玉。
“我们把李业上月杀的乔新挖出来了,做了障眼法,扔在了李业的房间内。”楚玉说,“我徘徊人间修炼了二十年,终于可以做到这件事了。”
“我有一个疑问,”银星直视楚玉的红眼睛,“既然你们这么恨,怎么没弄死他,反而只是挖出了尸体?”
“你以为我们不想吗?”楚玉捏紧了拳头。
“李业做多了亏心事,自己也害怕,就去圆觉寺求来了护身符,我们近不了身!”
“真惨呀。”银星长叹一声。
院子里一人八鬼都没说话,唯有夜风长叹。须臾,落地窗那飘出了生日快乐歌。
银星眼神冰冷看着落地窗,“里面又开始唱生日歌了。”
“灵师大人,求求你救救她,今天李业又领回了一个女孩子!”小鬼们纷纷叫嚷起来,求银星救人。
银星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安静!”
她一声厉喝,小鬼们都听话闭了嘴。
“你们想不想报仇?”银星轻声问。
小鬼们面面相觑,楚玉问:“如何报?”
银星笑了一下,“这要看你们能不能抓紧机会了。”
小鬼们都疑惑地看着她,但楚玉眼睛亮了一下,有仇恨一闪而过。
银星说完,朝气派的别墅大门走去。
“你要做什么?”乌照急切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声音很沉,就像在耳边说话一样,“你不能再牵扯到命案中去了!”
“放心好了,我也很爱惜羽毛的。”银星按响了别墅门铃。
“你现在马上将情况汇报,让灵侦组派人过去接手,听见没有?”乌照语气依旧急切,听声音,他似乎急得走来走去了。
“就算为了你,我也不会把自己送到牢里去,我可是要睡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