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照茫然看着她，愣了两秒，人抬起来贴脸。
温热，柔软，跟两秒钟前没什么区别。
“你，睁开眼睛啊。”他的声音轻柔如最优质的天鹅绒，呼吸声大一点，都会消散。
银星一走，会议室所有的银色电光，强控的灵术都消失了，被压制的人，被麻痹的人，都恢复了行动力。
叶很香爬起来，走过来，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
他突然感到自己的狭隘，若不是他要拦那一下，事情不至于到此地步。
他朝乌照伸手，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手终究也没能落在乌照肩上。
生死面前，言语总是苍白。
节哀一词，是那么客套，此时此刻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因为乌照的悲痛肉眼可见。
他叹了一口气，索性什么都没说，立即联系叶无香，让他将卫九照的生魂带来。
两个警察押着清晖会的血魔和苏青离场，将空间留给乌照。
乌照直到所有人立场，被巨大的安静笼罩，心里的茫然才慢慢变成了绝望。
“你才招惹了我，怎么能一走了之？”乌照声音嘶哑得不成语调。
“你是我的命定之人，是要在一起一生一世的，怎么能这么早就走了呢？”
“你叫我余生，怎么办？”
“我不怪你替我挡伤，不怪你不顾自身，你出来，好不好？”
“无论是地府还是黄泉，我陪你去好不好？”
“求你了，别丢下我。”
“我们还没有说再见……”
乌照低头，贴上她渐凉的唇，吻她紧闭的双眼，轻轻摇晃她，但她始终苍白着脸，无所回应。
身体的血早随着胸口的大洞离开了。
她迅速变冷变硬。
无可挽回。
魂体始终没有出现。
乌照突然意识到，她之前在血魔墓里也许真的已经死了，只是因为什么特殊的术，才能活到现在，再死一次，就连魂魄都没了。
乌照呆呆坐了很久，直到有人进来，站在他眼前，他才突然发现眼前模糊着，脸上湿漉漉的，嗓子被堵住了，呼吸也很艰难。
“银星，我还没跟你说过，我喜欢你，是不是？”
“我也没告诉你，我其实喜欢你给我取的字。”
他看着银星的脸，那张尚且还带着男子硬朗，但已经很可爱的脸。
银星眉间的红点悄然消失了。
乌照呆了两秒。
快速在她眉间划拨着，想那红点再次出现。仿佛红点消失了，就再也不能挽回。
“银星……银星……”乌照喃喃低语，将人抱在怀里，泣不成声。
麒麟空间里，银星已经不是银星的样貌。
她已经变回了月华君。
他的魂体漂亮极了，闪着金光，保持着二十岁的模样。
他长身玉立，呆看着面前的水镜，那里面痛苦的乌照正搂着银星的尸身流泪。
“下辈子，不要再这么傻，替别人挡什么刀呢，也别离危险那么近，自有别人上前，你才是个小姑娘而已啊。”
乌照的声音断断续续从水镜里传来。
月华君脸上没有一点泪，但眼神空洞，像是已经去了有一会儿了。
姬云在他身旁，望着他，满是担忧。
他脸上的悲伤和消沉，它只在卫瞬死去和明观山死去时见过。
它倒宁愿他哭他闹，也比这样不声不响的好。
只可惜，他像是缺少了那根筋，自从变成血魔后，就再也没哭过。
好半晌，月华君扯了扯嘴角，露出个顶顶难看的笑，“至少，这次他活得好好的，我也活得好好的，死去的是个无关紧要的银星。”
姬云瘪着嘴，几乎要哭出来。
怎么可能无关紧要呢？
银星明明是他想要跟他厮守的唯一指望。
月华君咬了咬牙，用力挥散水镜，仰看着殿外灰蒙蒙的天空。
“走吧，回去了，留再久也没有意义，别暴露了。”
姬云长叹一声。
爪子抬起又落下，一圈金光从落点扩散出去。在无人知道的银星的衣兜里，麒麟金宝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漆黑的夜幕之上，月亮升起又落下。东方的天空褪去黑暗，露出金色的太阳。
灵师警署的会议室。
一只手轻轻搭上乌照的肩膀。
“让她入土为安吧。”
乌照扭头，空洞的眼神好半天才聚焦，待看清眼前的人，看清他眼中熟悉的温和，眼泪又涌了出来。
“老舅，你能救救她吗？”？
卫九卿看着双眼通红的乌照，目露不忍，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有那个誓言在，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哪怕他凭着付出代价，也无法说出口。
那位下了禁言，这件事被她下了禁言术，他们就算知道，也永远说不出口。
卫九卿苦笑一下。
那位真是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
“心脏碎成这样，是怎么都救不回来的。”卫九卿这样说。
所有人都这样说。
乌照不知道还能去找谁求助。
连打电话过去给师父，师父也只是长叹一声，叫他想开些。
乌照给银星办了葬礼。
等他再回家时，房间里已经没了烟火气。明明她才走了一天。
乌照推开银星的房间，这在把房间给她后，他还是第一次来。
次卧并不比主卧大，但这个房间通着外面的花园，可以不经过客厅就走到花园去。
乌照躺在她的床上，上面还有沐浴露混着她的味道。乌照将自己埋在里面，就仿佛她还在身边，才一天，他就像已经失去了她一辈子了。
想到了余生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一天，乌照就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也许随她离开这个世界，会好受许多。
乌照想着死亡的好处，又想着这个世间仿佛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老舅有叶无香、有叶香香，他们是一家人。
师父还有别的师兄弟照顾，死他一个似乎也没事。毕竟在他的师兄弟里，并非没有早死的。师父都想得很开。
他不知道父亲是谁，也没有寻找的想法。母亲在生他时难产而亡，可能早就重新投胎了。
最后，他还能为银星做些什么呢？做完就走吧。
“所有造成她死亡的人都该死。”乌照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个念头。
“就算要陪她去死，也该先送害了她的人去死！”
她的仇人，逃跑了。
鬼市少主！
乌照空洞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仇恨的火焰在里面熊熊燃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