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好沉重，好自私啊。”
苏青双眼无神，空洞的目光落在天花板上。
月华君将匕首塞进他手里。
“你也可以选择就此死亡，我会送你功德，助你投胎。”
“这条路就轻松很多。”
苏青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的时间变得黏稠，每一下的流动都需要万钧之力推动。
眼泪顺着苏青闭紧的眼角滑落。
“死亡似乎才是最好的选择。”
苏青幽幽开口，顿了一下，声调猛然升高。
“但我不甘心。”
苏青猛然睁开眼睛，眼中满是红血丝。眼珠因用力过度而突出，仇恨在他脸上凝聚成最狰狞的模样，就像一头临死反扑的野兽。
“幼仙，我不甘心！”
“此恨无可纾解，唯有仇敌的死亡才能祭奠！”
苏青丢开匕首，猛然握住月华君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就算灰飞烟灭，我也要带着他一起！”
“幼仙，我要活！”
月华君用力回握他，张嘴要说什么——
“呵～”一声轻笑响起，打断了他。
月华君看向叶七爷。
一直没有开口，神色平静的叶七爷脸上突然出现了嘲讽，松开了苏青的手，断了功德和治疗术。
苏青和月华君，齐齐看向他。
“你们商量来商量去，有没有问过我，我对这事怎么看啊？”叶七爷头微微昂着，用下巴看着两人，特别是月华君。
月华君微微颦眉。
旁观的乌照满头问号。叶七爷什么意思，之前还是一副支持月华君的样子，现在怎么好像要反对？
叶七爷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柄通体透明的剑，他握住剑柄，冲着月华君冰冷一笑，“妖魔鬼怪，人人得而诛之。”
刷，一剑从下往上劈出。
当！
月华君拉着苏青暴退，一枚小巧的盾牌被他甩出，与那一剑撞在一起，护住了两人。
剩余的剑气如实质荡了出去，将拦腰斩断的房舍掀飞了。
三人暴露在雨里，以及众灵师面前。
哗哗的雨中，众人微微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叶家这对叔侄闹这么凶？房顶都掀飞了。
只有瘸子李跟白头赵对视一眼，交流了一个隐晦的眼神。
“叶璘阆，他马上要变血魔了，死亡才是对他对你对大家都好的选择，你真要护着他吗？”叶七爷剑尖点地，歪头问。
“是。”月华君眼神坚定。
在场灵师全都一惊，握紧了手里的武器，盯着月华君怀里的苏青，目光不善。
“即便这背离了灵师生来就要斩妖除魔的信条？”
月华君微微蹙眉。
苏青心里一咯噔。
他现在浑身不能动，能不能活，全赖月华君一个念头。
“生来的信条？”
月华君勾起一边嘴角，不屑一笑。
“真不好意思，我与生俱来的信条，叫——”
“自由。”
“你关我这么多年，不是早就知道了？”
苏青盯着月华君过于年轻漂亮的侧脸，突然发现这小子，似乎已经长出了锋利的棱角。
以前面对叶七爷的管教，他就算不愿意，也会照做的。
“你出身叶家，身负叶家的荣光，享受叶家的培养，你如今所作所为，将叶家置于何地，想过吗？”
叶七爷严厉质问。
“你父亲，你母亲，你大哥，还有你师父我，这些年对你的教养与爱护，又算什么？”
“我……”月华君眼中闪过恍惚的挣扎。
无可辩驳，他从小是生活在蜜罐里的，想学什么想要什么，父母兄长师父全都会尽全力满足他。
哪怕他从小调皮捣蛋，任性妄为得到的惩罚也只有禁足。缺衣少食和体罚从未落在他身上。哪怕在叶家家规里，这类的惩罚并不少，哪怕他犯了相关条款。
“各位族老对你期望颇高，叶家小辈也视你为表率，你就是这样回应他们的期待吗？”
“……”月华君眉头紧皱。
“还不快交出苏青，跟我回去？”叶七爷说。
但月华君没有动，他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四周鸦雀无声。
灵师们都在等月华君做出抉择。
乌照见过血魔苏青，也见过血魔月华君。知道月华君最终的选择，但没曾想，过程是这么艰难。
从上次幻境里看。
月华君在父母师父面前，是个好孩子；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也是个善良的人。
大方自信，表里如一。
是那种在家人爱护下，好好长大的孩子。
“水月，这些真的是月华君的记忆？”乌照问。
“你是在小看我，还是小看月华君？”水月立即反驳，“我只展露真实，而他从不屑假装。”
月华君突然长叹一声，眉头松开了，清明通透的目光直视叶七爷。
“几天前我突破时，你问我为何而变强？”
“我说为了走出牢笼。”
“那什么是牢笼呢？”月华君笑看着叶七爷，顿了一下。
“鲲鹏徙南冥，再扶摇而上九万里。它的哪一次振翅，是因蜩、学鸠与斥鷃的期待？”
“我虽未及弱冠，但今日所作所为，有人不服尽管朝我来。为难叶家一下，我就找上他门去。”
“说大话，谁不会？能不能做到，要看你本事！”叶七爷说着，刷的一剑刺来。
月华君闪身暴退，后背却撞上硬墙。面前白色的透明墙壁上，他跟苏青被困在了一个四方牢笼里。
叶七爷的牢笼。
噗！
苏青一口血喷出来，突然七窍流血。
“苏青！”
月华君脸色大变，无法顾及两人被困，慌忙将人放下，给他施展治疗术。
他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像水龙头，源源不断渗透出血液，染红了一大片雨水。
苏青眼睛一闭，失去了意识。
“这是？”
苏青全身已经被血红的罪孽诅咒浸染，灵魂嘶吼挣扎着渐渐染上血色。
从叶七爷对两人动手，月华君反击之后，帮苏青抵挡诅咒蔓延的功德就断供了。
“不好，他要变血魔了！”
“快杀了他！”
“不行！”月华君反手将攻击过来的人推开。
那人的剑却脱手飞出，对准苏青射去。
当！剑撞上牢笼，被挡住了。
众灵师齐刷刷看向叶七爷。
叶七爷一摊手，无辜道：“牢笼就是这样的，被困之后，外部的攻击就先落在牢笼上了，没法打到里面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