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君没答话，只举着巴掌大的镜子，看脖子上那圈红色符文。
“这是你的劫。”
文幽子幽幽一叹，又说：“你出生时，你外公算了一卦，从那时起我们都在想办法化解，但目前的结局已经是最好的一条路。其余的，我不能说太多。”
月华君动作一顿，眼珠忽而一转，瞥了他一眼，“天机不可泄露嘛，舅舅不必解释。”
要让他当牛马干活的是天道，这谁能化解得了呢？
经过最初的无力、气愤之后，月华君现在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了。
冤有头债有主，迁怒他人于事无补。
文幽子被他堵了话，也没生气，只觉无奈。
月华君继续欣赏脖子上的符文。卫瞬把符文画得很好看，像一圈极具艺术感的红色纹身。
“真是道漂亮的咒枷。”月华君说。
卫瞬看着他眨眨眼，“咒枷？”
“是啊，你用你的命捆住了我的手脚。以后想杀人都不行了，别人会不会觉得我软弱可欺啊？”月华君手杵着腮，有些担忧。
“你想杀谁告诉我，我来做你的刀。”卫瞬说。
月华君笑眯眯看着他，“好啊，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听着两人平静地讨论杀人分工，有种荒唐感。
“还有心思说笑，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叶衡泰有些头疼地捂住脑袋，这个儿子，好像有些太松懈了。
刚才他也许不应该袒护过头，得让他自己也紧张起来，得明白所有灵师都恨不得灭了他。
“担心有什么用啊？我面临的困境又不会因此变少，还会带坏我的心情。”月华君看向他。
大实话，无法反驳。
叶衡泰长叹一声，也坐了下来，“那你有什么计划？”
月华君歪头想了想，“您修座地宫，把我埋了吧。”
叶衡泰瞪大了眼，“你真想死啊？”
“爹，我已经死了，”月华君认真对上叶衡泰瞪得像铜铃的双眼，认真道，“你要是摸摸我，就会发现我跟死人没差别了。”
“你真要气死我？”叶衡泰胸口剧烈起伏，“呸，你比死人还不如呢，死人至少有个魂儿！”
月华君噗嗤笑了，平静说：“生死有别，我不能总住家里，得有个适合我现在身份的住处。”
“你信不信你只要出了叶家的门，那些灵师就会像苍蝇一样围上来，吃了你这臭蛋？”
“谁吃谁还不一定呢，我不比钟无极弱多少。”月华君自信开口。
钟无极用了很多血，才将他变成血魔，天道也亲自给他选了血迹天赋，月华君就算做了血魔也很强。
“……”叶衡泰指着他，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容易吗？
虽然他这儿子死了跟活着差不多。
“我生前所有修改过的、发明的灵术以及灵符、灵器……都可以贡献给家里，也算是给叶家发最后一点光和热。”月华君说。
月华君并不打算暴露自己还能驱使灵力的秘密。
他预感，这会成为关键时刻的杀手锏。
前厅里灯火通明，大红的绸缎装饰得非常喜庆，上首的桌上，还摆放着要给月华君行冠礼的白玉金冠。
月华君扫视一圈，在座的都是叶家人，一个个脸带悲戚和戒备看着他。
刚才的处理办法，是月华君提出，家里各位族老紧急商量后拍板的。
月华君对着这些叔伯兄弟姐妹笑了一下，对叶衡泰说：“爹，今天是我冠礼呢，您帮我束发吧。”
“已经过了吉时了。”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都已经死了，吉不吉利也无所谓了。”月华君浑不在意。
众人一想，也是。
没有外人，只有叶家众人见证，叶衡泰给他束了发。
红眸白发，白玉金冠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月华君就算成了血魔，也不是青面獠牙的吓人模样，依旧是最好看的那等存在。
这让叶家众人心里舒服了一点，也更悲痛了。有几个堂姐妹受不住，当场就啜泣起来。
月华君又看向叶七爷，“师父，您帮我想的表字不适合了，我以后再不是幼仙了。”
叶七爷平静点头，“你想叫什么？”
月华君抬头看了看从门口照进来的月光。
“今天是中秋节，巍巍广寒，千里萧瑟，秋色醉梦，红尘忘仙。”
“我今后叫忘仙好了。”
叶七爷点点头，“很合适。”
最后，月华君说：“爹，这捆仙索可以解了。”
这话一出，叶家众人齐齐后退一步，哭泣的也不哭了，有几个甚至惊得身上亮起防护的灵器宝光。
在众人惴惴不安中，月华君抿了抿唇，“怕的话，只解右手就行，再给我纸笔。”
叶衡泰将一众人遣散，只留了几位族老，解开了月华君身上的捆仙索。
月华君将身上嵌满宝石的黄金腰带解下来，递给他，又在纸上写下了上面每个宝石的开启口令。
“一个口令对应一个宝石，可别错了，三次错误会自动销毁里面的东西，我的东西可都在里面了。”月华君说。
“嗯？”叶衡泰将他衣物等个人用品取出来，“那你要出门，衣服怎么带？”
储物灵器都是要用灵气开启的，只用灵识开启的，别人都不会炼制，只有月华君给卫瞬做过一个。
“我来帮他带吧。”卫瞬主动说。
“不用这么麻烦，我只用穿这件就可以了。”月华君拿起其中一件红白底绣金色彼岸花暗纹的衣袍。
这件黄泉是他在外奔走两年，经历过种种清洗更衣不便后炼制的，随他心意变化款式，永远洁净的灵器。
一切都交代完毕，月华君也该走了。
“这么着急走？家里庇护你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叶衡泰说。
月华君摇摇头，“我要去找苏青，怕去晚了，他被钟无极吃了，我有些事要问他。”
“等一下。”
叶璘珑从外面进来，手中端着个金杯，里面是鲜红的血。他将杯子递给月华君。
“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上路。”
“这从哪儿弄来的？”月华君凑近闻了闻，微微皱眉。
“……后厨。”叶璘珑避开他的目光。
“……”月华君为了不拂他好意，微微抿了一口，脸上立即浮现痛苦面具。
“怎么这个表情？”叶衡泰一见他这样，立即冲大儿子吼，“你在里面加了什么？你害你弟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