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的音量不大，要不是乌照心心念念，几乎要忽略过去。
乌照所站的位置离鬼王窟大门并不近。
中间隔着足有足球场大小的宴客场，中间无数妖魔鬼怪来来往往，乌照从酒坛之间的缝隙里看出去，根本看不到说话的人。
但乌照没动。
他稳稳蹲在酒坛后面，竖着耳朵极力捕捉那道声音。
“东鬼王别来往无恙啊。”
一道浑浊粗粝像沙砾在水泥地上拖过的声音响起：“荒城主，你不请自来搅局的？”
“鬼王说话还是这么不客气，你我各自占山为王，鲜少来往起却无恩怨。我刚醒来就听说鬼王要办冥诞，我巴巴儿赶来，又见这么多老朋友在场，不请我进去坐坐？”
月华君话说得客气。
乌照没听清鬼王是如何应的，只是自从月华君到来，场中喧闹就低声了一些。
乌照咬了咬牙，忍住现在就去找月华君的冲动，转身就离开了宴会场。
月华君已经来了，必须快点解决钟无极。否则，鬼市跟荒城因这事打起来，必定会引起动荡。
妖魔鬼怪之间争斗，难免波及普通人。作为灵师，守护天下安危，总是不愿见到这样的场景。
乌照在洞窟里乱走，一边想着再闹出点动静，引鬼市少主出来。
突然扑簌簌一阵响动，一只乌鸦突然落在他头上，乌照抬手驱赶，它飞起来一会儿，又落在他头上。
乌照身上的潜行符被破，显露出身形。
眼见前面通道的守卫回头看来，乌照转身进了一间空房。
乌照把乌鸦从头上拽下来，仔细打量。
“你能看见我？”
嘎～乌鸦叫唤一声。
乌照赶紧捏紧乌鸦的喙，乌鸦冲他非常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
“别叫，会被人发现的。你是灵师协会的同事吗？”乌照低声问。
乌鸦冲他歪了歪头，像是认同又像是没听懂他的话。
“算了，你在这边探查良久，知道鬼市少主在哪儿吗，或者他的房间在哪儿？”
乌鸦低了一下头。
乌照觉得这就是知道的意思。
“那你能带我去吗？”
乌鸦张嘴吐出一团黑光，那黑光一出来，嗖地一下就飞了出去。
乌鸦也跟着飞了出去。
乌照重新激活潜行符，也跟了出去。
绕过几道不起眼无人看守的通道后，前面突然传来说话声：
“什么，荒城主到了正跟鬼王说话？”鬼市少主似乎在听属下汇报。
“少主，鬼王要您过去，帮他招待宾客。”
……
乌鸦猛然前冲，将那黑光一口吞下。落在乌照肩上。乌照带着他躲进了一根石柱后的阴影里。
“我要去杀了他，大闹鬼王寿宴。”乌照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打算以及打探到的情报告知对方。
乌鸦张嘴要叫，乌照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它的喙，给它手动闭麦了。
“虽然不知你是哪位同事，但洞窟里还有不少普通人，他们就拜托你救一下了，我怕到时候闹起来，来不及带他们撤离。”乌照说。
“你带人出去后，就跟协会求救，呼叫增援。”
乌照说完，乌鸦歪了歪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看着他。
“？？？”乌照不懂它的意思。
按照他知道的变换形态的灵术，灵师是可以在非人状态下说话的。
但眼前这乌鸦一言不发，反应也似是而非。
待他要再说什么，乌鸦猛地一扇翅膀，飞了出去，锋利的羽尖堪堪擦过他的脸颊。
没等乌照冲出去，就听见那边乌鸦跟鬼市少主打起来的声音。
“死鸟，找死！”鬼市少主怒吼一声。
乌照冲过去时，看到乌鸦一下又一下在鬼市少主头上抓着。它一得手就远离，然后俯冲，再挠一抓，又离开。
巧而又巧，每次都能避开鬼市少主的招式。
乌照的出现立即引起了鬼市少主的注意。
“好啊，原来是你的鸟，给我撕了他们！”
鬼市少主身上冒出森森鬼气，手上也冒出青黑长指甲，招式凌厉起来。
他带的小鬼全都围了上来。
“快走！这里交给我。”乌照对乌鸦说了一声，就跟鬼市少主打到一起。
乌鸦嘎嘎两声，跑了。
乌照跟鬼市少主，且战且退，小鬼们都无法靠近，一靠近就会被两人的招式撕碎。
……
……
宴会厅里，宾客已经齐了，鬼侍女们来来往往，端着一道道佳肴上长。
鬼王旁边临时加了一个座位，月华君坐在上面，狭长的眼睛扫过场中，看到了坐在前排的清晖会长。
清晖会长跟他对视一眼，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月华君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冷意，目光移到他身后的血魔身上。
每一个被他注视的血魔都瑟缩了一下。
鬼王看在眼里，不满自己寿宴被他搅了局，语气冷淡开口问：“荒城主一向不与我们这些妖魔鬼怪为伍，如今怎么肯赏脸？”
“睡得久了也烦。这辈子还长，挺无聊的，想着鬼王最会享乐，便前来开开眼界。”
月华君眼睛打量着会场，评估着敌人几何，一边应付着鬼王，“学习一下如何打发这漫长的时光。”
“不过我进来时，见到鬼市的小鬼抓了不少人，还以为鬼王改了胃口想吃人。谁知，是宴请了这么多血魔。”
月华君视线从清晖会长桌上装血的琉璃杯上收回，似笑非笑看了鬼王一眼。
鬼王抿着唇，暗自恼怒不已。
月华君尚未及冠时，他就打不过。后来月华君变了血魔，他还是打不过。
导致鬼市在荒城面前永远矮一头。
月华君在妖魔中的名声不太好，他老是维护人类，偏偏打不过，妖魔们对他无可奈何，见他了都是绕道走，否则放了手里抓来的人食事小，被杀了那就事大了。
鬼王不想在众宾客面前丢了面子，便没回应。场上气氛越来越僵硬。
今日到场的妖魔鬼怪都是活了有些年头的，这三百年来都被月华君或多或少教训过。原本因他沉睡避世，大家的日子稍微好过了一点。
此时在月华君注视下，众妖魔看着眼前的人食，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动一筷。
就怕月华君事后算账。
“大家紧张什么，接着奏乐接着舞啊。”月华君淡淡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