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照自从被月华君揽进怀里，眼里心里，就被这俊美无双的脸占满了。即便鬼王窟被烈火吞没，他也没多看一眼。
直到一阵狂风吹过，抵达了一个昏暗墓室，被放在一张贵妃塌上，乌照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月华君站在塌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我——”
乌照才刚说出一个字，一根修长莹白的手指带着凉意，按在了唇上。
他便说不下去了，只看着月华君，心里一阵不受控制的酥麻悸动。
那如红宝石的眼睛终于直视着他了。
直到此时此刻，乌照才突然惊觉，在幻境里看了月华君这么久，他越来越难过的原因——
那双总是带着无聊神色的红眼睛，从未落在自己身上过。
他在渴望月华君的注视！
渴望见一面，再说一句话。
至于见了之后说什么，乌照则完全没考虑过，只是单纯的想听见他，看见他，感受他。
“你——”手指一挪开，乌照立即张嘴。
“安静。”月华君说。
月华君的神色是平淡的，看不出一丝多余的情绪，完全不像银星，脸上总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总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乌照完全搞不清楚月华君是否在生气。
毕竟月华君明显是不想见他的。而他不仅擅自跟去了鬼市，还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耽误了月华君抓钟无极。
乌照心里一暗，乖乖闭上了嘴，强压下心里的忐忑，等待月华君的宣判。
就算月华君骂他，打他，让他滚，他也认了，只要让他待在能看见月华君的地方就行。
月华君的手冰冷，在他额头、眼皮、下颌角上贴过、掀起、捏过，每一次触碰那冰凉都直透心底，再从心头升起，化为细细的电流流向四肢百骸。
月华君查看过他全身后，手指搭在腕脉上，指尖红色血光闪烁，久久无语。
在检查过程中月华君没说一个字，也没跟他对视，乌照此时心里七上八下的，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变成小孩，得重新再长一回？
转念又觉得挺好，刚好多几年时间陪月华君。
“呵～你想得还挺杂。”月华君的轻笑就在近旁响起。
乌照抬头看他，对视上那双红眼睛。
红眼睛里浮起一丝笑意，眨了下眼，乌照立即就忘了要说什么。
“怎么看着我发愣？刚才不还挺想说话，现在哑巴了？”
这么一问，乌照突然忆起银星死在怀里的悲痛，知道银星是月华君假扮的震惊，以及月华君不见他的委屈。
乌照忽然就红了眼眶。
很想问问月华君是不是没有心，怎么能狠心将他耍得团团转？
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只拿眼瞅着月华君。
月华君叹了一声，抬手迟疑了一瞬，揉了揉乌照的短发。现在的乌照是个十岁小男孩的模样，这样子的接触，应该不算冒犯。
“去荒城找过我了，是不是？”月华君轻声问。
感受着在头上揉弄的手，带来冰冷却轻柔的陌生触感，乌照渐渐找回理智，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见我？”乌照问。
月华君的手停了一瞬，收了回去。
乌照心里一阵紧张。
虽然不想承认，但乌照已经察觉到月华君想要保持距离的意思。
现在他捅破了这一点，月华君若是当面拒绝了他，那怎么办？
乌照几乎条件反射抓住了那只手，带着几分强硬按回自己头上，“你不能招惹了我，却又抛下我。”
“你，你不许一走了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变小了，心理也会受影响。
此时乌照的直白表达，是平时沉默内敛的他不会做的。
不过，月华君很喜欢他的直白。
月华君任他抓着手，抬起另一只手点了点自己眉心的红点。
“我们之间有约定。”
这句之后，月华君又沉默了。
乌照觉得自己可以将这句理解为：不会走。
他抓着月华君的手从头上滑到脸颊，仰头问：“久别重逢，可不可以抱一下？”
月华君眉头微微扬起，张开了双臂，“来吧。”
乌照在他话音刚落，就一把抱住了人。
月华君能感受到腰间那双并不强壮的手非常用力，像是用力就能留住他。
月华君搭在乌照后背的手却只是虚虚拢着，轻轻拍了拍。
过了好一会儿，乌照稍微平静一些了，才开口：“你留在心镜里的记忆，我都看了，”
“嗯。”
“我们之间，我想问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乌照抬起头来看他。
月华君跟他对视两秒，松开他招来一把椅子坐在对面。
“我原以为可以用银星的人类身体，跟你相伴一生，没想到半路就死了。”月华君好看的眉头皱起。
乌照心里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如今我只有这具血魔的身体，”月华君抬起手，翻来覆去展示。
作为血魔，没有呼吸、心跳、体温。脸色苍白，唇红似血。
一看就不像活人。
“你知道的，人妖殊途。我们之间若是有啥，灵师们的口水就足以淹没你了。”月华君说。
“我不在乎！”乌照大声说。
月华君眼睛亮了一下，迅速恢复平静，冷静道：“可你还有亲人在世，他们会在乎，他们会受牵连。”
乌照张嘴想说不在乎。
但假会长的事才发生了没多久，卫九卿还在医院里躺着，至今没能恢复过来。
别人不好说，但舅舅、师父，他还是在乎的。
乌照捏紧双拳，低头苦想，“我，我可以跟他们划清界限。”
“我可以变成血魔！”
乌照热切看向月华君。
月华君却平静看着他。
乌照眼里的热情慢慢冷下来。
是了，月华君曾对卫瞬说过，若是因他变成血魔，就永远不会原谅他。
想必，自己也不例外。
月华君见他冷静下来，轻声说：“别想这个了，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
“也许，再等等，又会有人自愿献舍给我。”
乌照苦笑一下。
月华君等了三百年才等来一个银星。再等三百年，一定会等到另一个银星吗？
谁说得准？
“当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乌照问。
“当然有办法，只要我变回人类。”月华君眼睛眯了眯。
乌照抿着唇没吭声，这个比等到另一个银星的希望还渺茫。
见他沉默，月华君却笑了。
“此外，你可能没注意到，我是个男的。”
“……”乌照抬头看他。
“即便我变成人类，你生理上可能也没法喜欢我。”月华君苦笑了一下。
“有什么关系，我可以变成女的，你能上我就成了。”
乌照语气平静。
月华君看着他，久久没说出一个词。
他可能低估了乌照对他的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