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夜色如墨风似刀,电闪雷鸣龙虎咆。林间鸟兽皆惊散,阴阳倒错鬼蜮开。
虽嘴上说着要撤,但桓仪也明白,这阵仗显然是没法轻易全身而退了。
“好大的排场,这怕是整座山都被包覆进去了吧?”桓仪看着眼前在暗红和深黑之间游移不定的色彩,简直是叹为观止,“怎么说,现在好像撤不走了欸。”
“桓小姐,真没办法吗?”术瑾那心脏都仿佛跳到了嗓子眼,炁感超乎常人的代价便是,她能感觉到附近的一切都被转化成了另一种性质的存在……
但是为什么,桓仪还是能在这种环境中像个没事人一样,甚至身上的炁也跟周围的环境完美同化了啊!
“我只是比较抗揍而已,就算我有什么,呃,超强的力量,也用不出来,我试过的,”桓仪摇了摇头说道,“要不你试试咬我一口?”
这种玩笑是应该在这种场合开的吗?!
术瑾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她一个小小的高中生要面对这种场面。
但青云山那边没理由注意不到这天象,没准现在师父他们已经在救援的路上了。
不能丢了师门的颜面,如果桓仪是不想帮自己,那就让她看看青云山弟子的骨气。
如果桓仪真的是天赋异禀,没有一点战斗力……那就保护好她,直到死在这山里。
“干嘛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啊,你又不是死不掉,”桓仪说道,“我们现在最佳方案应该是,我去探路,你来解决问题,这样才对。”
“我……我做不到。”
风雷之声中,桓仪看着这孩子倔强的侧脸,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话我不说第三次,”桓仪说道,“我可比你大了不知道几轮,只怕是都够当你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奶奶了,别瞎闹,按我说的办。”
这副不容置疑的口气倒是唬住了术瑾,但桓仪心中实际上也没个定数。
自己肯定比这小丫头耐打,但胜负手可不在自己,现在两人可谓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是那同舟共济渡河人,两人之中的任何一个出点纰漏,将要面对的恐怕都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其实我们也可以就在这等到有人来救,”桓仪顿了顿说道,“如果有的话。”
“不行,这样下去的话,会被变成活伥。”术瑾摇摇头,断然拒绝。
“活伥,是什么?”
桓仪自认为有问题就问是个好习惯,但没成想,这一问,可吓坏了术瑾,双马尾几乎都被吓直了!
“别紧张,反正现在也无非就是一死,”桓仪说道,“问题总会解决的,我们能做到的大概也就是不成为后来者的问题。”
没时间思考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很有自信的桓小姐连基础知识都不知道了,术瑾只能挑着自己了解的知识粗略一说。
“所谓活伥,就是活人的神智被远高于自身承受能力的炁冲散之后,沦为无法思考,只能被操控的活死人,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是为活伥。有些人直接死在妖魔手中,灵魂被炼化,即成伥鬼,活伥和伥鬼……天地间最为可怜,它们实际上已经成了妖魔的一部分,无可救药,不入轮回。”
“那可真是糟糕至极。”
想了想自己刚得到这副白白嫩嫩的身体没多久就要变成其他妖魔手里的工具人,是可忍熟不可忍!
“走,我们去除魔卫道!”
虽然不知为何听到这等恐怖之事后,桓仪小姐反而鼓起了干劲,但总归是好事……
前提是,桓仪真的还是桓仪。
如果一开始自己遇到的就是活伥呢?
对了……自己一开始的思维就是这里只有一窝弱得可怜的黄皮子,那些小东西可没有夺人神智的能力。
但是如果一开始出现在这里的桓仪就是那大魔的活伥呢?
不对,如果一开始就是活伥的话,自己肯定早就发现了。
看着桓仪那张苍白的小脸,术瑾只觉附近的世界在不断扭曲,向着自己挤压过来,如同妖魔的血盆大口……
那桓仪更是化为一团漆黑的阴影,直直向她扑来!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来不及从书包里取剑了,术瑾抽出上衣口袋中的茶刀,金色刀光一闪,竟引得雷光跳跃,径直朝二人劈来!
那茶刀带着生猛至极的罡风划过手腕,鲜血当场洒了术瑾一脸。
白发少女直直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地,浑身都好似从水潭中捞出一般,竟是当场出了一场大汗。
桓仪揉了揉自己已经愈合如初的手腕,面上尽是无奈。
“好些了吗?”桓仪蹲下身子,用手背贴着她的额头关心道。
“谢、谢谢……好多了……”术瑾擦了擦脸上的湿润说道,“桓小姐,给我喝的是什么?”
桓仪晃了晃手腕和耷拉着一截藕断丝连的麻布袖子说道:“是刚刚喷你脸上的血哦。”
术瑾呆愣愣地看了看自己手上已经不显血迹的茶刀,明显能感觉,茶刀上萦绕着一股厚重而流淌不息的炁。
接着她看向桓仪素白无瑕的皓腕,不敢置信。
“刚刚你好像着魔了一样,我想拍拍你让你清醒点,当时你就一刀过来,咔,结果就是这样了。”
不过这倒也印证了桓仪的一个想法——法术恐怕也杀不了自己。
刚刚那可不只是带着金光的一刀那么简单,自己背后都被天雷劈成露背装了。
结果就是,瞬息之间自己还是恢复如初。
没办法,看来真死不了。
“感觉能顶住吗?”桓仪伸出手拉起术瑾,“顶不住我们就呆在这别动了。”
在了解到活伥的存在之后,桓仪立马便想通了一些关窍——那槐树下的,那屋中的,那些对异常熟视无睹的,恐怕都是活伥。
看来这个世界的妖物,白天都能随意行动,实在是恐怖。
也正因如此,她现在可不敢离开术瑾一步,生怕自己离远了些,这小丫头就要丧失神智变成活伥了。
“顶得住,”术瑾从包里掏出墨斗,口中念念有词,手掌以极快的速度倒腾着那墨斗,看得桓仪是眼花缭乱。
片刻之后,一颗墨珠精准点在术瑾眉心,术法已成。
“这样大概能撑到天亮,如果那时候师父他们还没来的话……”
术瑾一脸的凝重,显然是已存死志。
而桓仪心里想的则是。
大不了到时候再让她喝点自己的血,或者吃块肉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