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一白两名少女立于山道之上,周围听不到一点其他的响动,全是风雷滚滚,天摇地动。
天色昏昏暗,鬼蜮重重乱。若要问来路,好似鬼门关。
“这动静未免也太大了,凭我俩真能搞得定?”桓仪眼见着附近稍微瘦弱些的树木都被摧枯拉朽般地压伏在地,看得那是直咋舌。
“桓小姐,看来确实并非我道中人。”术瑾从包里拿出一方用红绳束结的纯铜罗盘,将其托在手中。
“我早就说了不是嘛,虽然年龄大点,但这方面确实是一点都不懂。”
其实要说懂,也是懂点的,但她脑子里的知识都是上辈子用来写小说的杂学,她很清楚,在不了解这个世界的运行机制之前,贸然运用绝对有着巨大的风险。
“简单来说,世上有炁,有灵,灵有阴阳,又分化生灵万千,炁分清浊,又有五行流动。”术瑾一边聚精会神地在罗盘上用朱砂笔画下阵法,一边解释道,“能造成这种气象变化的确实是大妖魔,但不代表这种景象就是它一手造成。只要平衡循环的清浊之炁被拨动到失衡相冲的地步,便会造成这种异象,谓之天罚雷劫。”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神灵之类的咯?”
听到这种解释,不得不说,还挺失望的。
“古之真人,不知说生,不知恶死,其出不欣,其入不距。”术瑾摇摇头,“神灵,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似乎是阵法已经篆写完成,术瑾直起身子,手掐法印,便让罗盘自然飘浮空中,自然而然地在二人周身缠绕起一层罡风,在愈发猛烈的暴风中护得性命周全,甚至令脚步轻快不少。二人即刻动身,顺着山路往胡家村而去。
“怎么说?”桓仪跟在术瑾身后,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道。
“真人虽然达到天人合一之境,后天返先天,但他们往往顺应天道,或是不知所踪,或是以身合道,一身道行散入人间,或是化为无情无欲的祖庭真灵镇守一方。无论古今,无论地域。那些供奉在各地祖庭的真人,他们并非神灵,而是真灵,他们对术法的理解往往合于天道,寻常修行者不能驾驭,需要借真灵之力方能施展。”
“原来如此……道行,就是纳入体内能任由调遣的炁?”
前世曾看过不少修仙小说,桓仪立刻便提出了自己的理解。
“并非如此,”术瑾摇头说道,“千万不要被那些修仙小说误导,引炁入体看似美好,但是……你看,清浊之炁相冲产生的后果便是如此。”
桓仪立刻便理解到了她的意思。这清浊二炁相冲,一个弄不好恐怕要把自己搞成人形闪电。
丢不丢人就不说了,丢命是肯定的。
“所谓修道,实际并不是修炁,而是修灵,”术瑾笑着说道,“以灵御炁,是为术法,等你入了这行,自然会明白的。”
“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啊,”桓仪吐槽道,“刚刚不是还皱着眉头呢?”
“一提起这方面的事就会很开心,就会想到在山上修行的日子。”术瑾说道,“也就不那么怕了。”
看这样子,大抵也不需要自己来宽慰。小丫头自我排解能力还挺强。
不知为何陷入老奶奶心态的桓仪如此想着,欣慰地点了点头。
“那依你看,我是什么东西?”桓仪心思活络起来,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我看不清楚。”术瑾说道,“但桓小姐展现出来的炁,与天地为一体,是天人合一的典型异象。所以我有两个猜想。”
距离抵达胡家村还剩下大约十分钟的脚程,周围的景致愈发向着暗红色偏转,空中的滚滚闷雷,声音也逐渐偃旗息鼓。
桓仪心里明白,这代表着从这开始,再往前,就真是那大魔实际掌控的区域了。
“第一,桓小姐可能是入定太久,神游太虚忘了自己是谁的老前辈,这种事历史上也不是没发生过,但像桓小姐这般忘得一点不剩的还是少见。”
“你是不是变着法骂我老呢。”
桓仪心中听得一阵古怪,这小丫头说话未免也太直了些!
“岂敢岂敢,”术瑾一阵摆手,连忙说道,“我这是夸您厉害呢。”
“就当如此吧,”桓仪说道,“那第二个猜想呢?”
“第二种可能,”术瑾说道,“桓小姐是天生地养的先天生灵,但我见识浅薄,实在想不到是哪一种。”
“你看过的书里都没有吗?”
“至少,我所知的先天生灵,没有一个的基本形态是人形的,如果桓仪小姐不是特意化为人形来逗我的话,我真的想不出可能的对应。”
桓仪了然地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跟随术瑾前进。
其实术瑾一开始有怀疑过桓仪是什么大妖魔,但桓仪洒出鲜血让她恢复神智之后,她便打消了这种疑虑。
答案很简单,妖魔的血肉,甚至灵魂,不经过特殊处理炼化的话都是无法产生正面效应的,更别说是直接让人灵台清明了。
除非她一开始就在幻境之中,桓仪做这么多只是为了骗她——那这大妖魔也太无聊了些。
心思流转之间,二人已然来到了胡家村村口。
“这村子还真邪门。”
进入村子之后,外界的一切喧嚣全都在耳边消失,只剩下轮廓的村子,和村中家家户户洞开的门户,宛如择人而噬的野兽。
连虫鸣也不曾响起的黑夜,却传来了阵阵笑语。
“桓小姐,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哪不对劲?”桓仪下意识地看向之前槐树下那众人围坐的地方。
夜幕中,老人们依旧摇着蒲扇坐在那,谈笑风生。
“那些,是活伥吧?”
“没错,但是……我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桓仪侧过脸,只见术瑾额间,先前一路都稳定饱满的墨珠,此刻却已然完全崩溃!
“不过再不对劲,也得去看看,白天妖魔会受到极大的压制,趁着这段时间我们……”
一听这话,桓仪就明白。
这小丫头,托大翻车了。
这乌漆嘛黑的,哪来的白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