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是凌晨，那雨仍在漆黑的夜里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冲完热水澡的许辛无心睡眠，窗外的霓虹灯亮得他心烦意乱，于是便发出指令让自动窗帘死死合上。
许辛从公寓的藏柜上拿出了几瓶白酒。虽说现在饮酒这种事，人们都是靠记忆传输替代体验，但也有像许辛这样热衷于保存些实物的人。本来只是打算当作收藏，没想到自己真会有要喝掉它们的一天。
许辛在床边摆上折叠小桌，随后坐在地毯上。他拿着酒杯小酌，白酒的烈性很快就涌上了大脑。
甜香的气味在屋内蔓延，浴室内的淋水声持续不断。本来许辛是想让林奈先洗的，毕竟她路上被寒意冻得直哆嗦，而且要不是自己对方根本用不着受这罪。可她却拒绝了并且态度强硬，没有办法，许辛只好快速解决，然后将浴室空出来让给她。
林奈从浴室中走出，她身上穿着的是许辛给她的白T恤，由于宽大的缘故，导致她一半的肩膀全暴露在空气中。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许辛冷不丁地问道。林奈看着桌上的酒杯，随即便盘腿坐到了许辛的对面。
“是的，根据你过去的记忆和忆域的算法推算，就算没有这次会面，几年后你和周毅还是会以类似的方式彻底断绝关系。”
“也就是说， 忆域其实能把我未来的人生全部推算出来？”
“理论上是这样的。”
许辛冷着脸，一口气将面前的半杯酒全部喝光。
“我没有告诉你实情，让你生气了吗？”
“生气？怎么会，至少在见到他之前，我还是做了好梦的。”许辛继续抬起酒瓶往杯里倒酒，“你要一起喝点吗？”
林奈有些复杂地看着对方，迟迟不做回应。
“嗯，拒绝才是正确的，毕竟眼前这个家伙是个连还有没有明天都不知道的人，要是两人都喝醉了，哪知道会干出什么事。”
许辛自嘲地笑着。可林奈却突然夺走了他手上的酒瓶，然后为自己倒上了半杯。
“喂，你可别逞强啊。”
“你在瞧不起谁呢，许辛先生。”
林奈说完便将酒杯贴到唇边，一饮而尽。这一口下去，她那精致的小脸明显就变红了几分。
“你还真是厉害。”许辛见状大笑起来，“我说，你为什么要在忆域干监视员的工作？这活有意思吗？”
“硬要说的话，即麻烦又危险。就像你说的，会办记忆贷款的人，都是些走投无路的人，而且大都性格恶劣。曾经也有人因为嫌监视员太烦人对我动过粗，你看。”
林奈抬起一只腿，指了指膝盖的位置，那是一道长伤口，尽管已经愈合，但这道疤痕仍能让人联想到它曾经有多深。
“忆域没什么保护措施吗？”
林奈对此摇了摇头，“除非真的遇到生命安全，不然他们是不会理会的。”
“居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不干脆辞职？”
“因为我有不得不干的理由。”林奈低垂的目光显得那样落寞。
“不方便说？”
“也不是不方便，只是没那么有趣。”林奈撩拨着发丝，露出微红的耳朵，随后拿起酒杯又小酌了一口，“家里人欠了忆域的债，我只能干他们指定的工作。”
和林奈比起来，许辛顿时觉得自己这点遭遇其实也不算什么。许辛很想问林奈欠了多少，但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天文数字，问出来也是让她徒增悲伤罢了。于是两人便开始无言地饮起酒来。
连续几杯过后，许辛明显感到自己的脑子变得不再清醒，手脚也有些不听使唤。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随后开始高昂的发言：
“决定了，我要用最后这笔钱投资创业，作出一番改变。就算不靠记忆产业这种东西……”
“那是不可能的，何况你连本金都不够呢。像你这样说，要拿贷款的钱去投资、创业的人，我已经见了有四五个了。”
“说的也对，这点钱能做多少事？”许辛自己都笑了，“真正能赚钱的，是像周毅这样的人。可能他才是正确的，而我则是蠢货中的一员吧。”
“也不能这么说。世界从来不是平衡的，只要有方向就会往这个方向倾斜，这是正常现象。有人需要记忆售卖，所以才有这个倾向。但我敢保证的是，在我以往见到的人中，许辛先生是最特别的那个。”
“最特别吗？”许辛轻笑了几声，“我看我这人生是特别倾斜，特别穷酸吧？”
“我说真的啦。”
林奈绯红的脸上绽出微笑。许辛拿着酒杯，眼神无法从林奈的身上移开，她白净的双肩，殷红的嘴唇都比想象中更加迷人。
或许是醉酒的缘故，驱使着许辛走到林奈身旁。他一只手握着林奈柔软的肩膀，另一只手穿过她的发丝，随后轻轻将对方推倒在地毯上。
“你也说过了吧，只要不影响生命安全，就不会怎么样。”
林奈的脸依旧红彤彤的。按预期来讲，许辛做好了随时被对方推开的准备。
“既然许辛先生要这么做，那我也没什么办法呢。”
林奈没有作出任何举动，只是静静望着许辛。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甚至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以及心跳的节奏。
他们保持着这个姿势僵在原地起码有一分钟左右，许辛这才站起身。
“结果还是什么都没做嘛。”
“不不，你作为女孩子好歹要多防备点啊。”许辛背过身，他的脸也有些发烫。
“我只是觉得许辛先生没什么好防备的。”
“你这说的什么话啊。”他正在为刚才的行为反省。
“那个，我能问个问题吗？”她直视着许辛的眼睛。
“许辛先生，你喜欢我吗？”
如此直接的问题顿时让许辛手足无措，仿佛丧失了身体的控制权。
“该怎么说呢，当然是……”
“喜欢。”
回应他的却是林奈的抽泣声。看她不停用手抹着眼泪，许辛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但你还是别在我这样的女人身上花太多功夫的好，我可是欠着一大笔债呢。”
看着对方止不住的哭泣，许辛忍不住地上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他能感受到对方胸前一呼一吸的起伏。
“如果是钱的问题，那我再去找周毅，求他让我入伙。你不是说了吗？按我的记忆价值期望，起码得好几年才会值回贷款的价，只要这期间……”
可林奈却轻轻摇头。
“你用不着为我这么做。如果你真这么办，我反而会瞧不起你的。”林奈声音带着哭腔，双臂紧紧抱着许辛，似乎想把对方的体温牢牢刻在自己的身上，“就保持现在这样就可以了。”
“好，那就听你的。”
在酒精的作用下，许辛愈发的昏沉。没过多久，两人便沉沉地一同坠入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