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您的下次光临。”
隐约听到服务生送客的声音从入口那边传过来,扫了眼四周,最初进来时满员的餐位现在空了一大片,桌子上用完餐后的餐具正等待着收拾。
浑然不觉间我们成了仅剩的几桌客人,仅这么看前后的反差还是挺大的呢,虽然餐厅本来这样就是了。
现在几点了?我还没掏出手机,绫姐便预料到了我心中所想:
“现在是晚上十点十三分,小枫你该走了哦。”
她一边说一边喝空酒杯里的酒伸手去拿桌上的酒瓶,里面的液体所剩不多。顺便一提,最先上的那瓶酒已经被绫姐喝完了,这是第二瓶,而且绫姐还换成了酒精度数比较高的那种。
“那绫姐你呢?”
“我还要再喝一会,不用在意我啦。”
她抓着瓶身上半部分晃晃,对我挤了挤眼。
“绫姐你还要喝啊,小心喝醉了。”
“不会不会,姐姐我的酒量你还不清楚嘛,再来一瓶也不在话下。”
这句话或许是不假,但是绫姐你要是真的喝醉了,可没人扶你回去哦。以前她曾喝醉过那么一两次,还是我把她半扶半拖地带回了家。
照今天这情况,她至少还要再点一瓶,我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些担心。
看到我皱起的眉毛,绫姐抛过来一个“不会有事啦”的笑脸,每次喝酒她都会用这招,然后用手指戳了戳我的额头:
“不用担心,你姐姐我什么时候出过事。”
“明明就很让人担心,你这样说我更放心不下了好吧。”
“哪有,好了我要再喝一会儿。”说完她挥了挥手。
真是没办法,出现这种情况,绫姐她不喝醉是不会罢休的。奈何明天我有与滢的约定在身,回去太晚明早睡过头就糟了,不然我就可以在这陪她到深夜。
“那我走了,绫姐你记得要提前打辆车。”
第三区的无人载客车全天二十四小时运营没有时限,即使是在深夜你依然可以用不了几秒钟便打到一辆车。至于为什么要说提前,我怕绫姐在那之前就喝醉了。
前车之鉴......
“好好。”
她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过会回到家姑且还是联络下比较好,或许直接给溟说一声更省心。
溟估计也知道绫姐回来了,跟他说下吧。
“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哦。”
“绫姐你也是。”
道完别,我拉开椅子,起身走向出口方向的通道。
我极少在夜晚出来,特别是在岛上市区这样喧嚣不停的地方,每当夜幕降下,就像开启了一场无止尽的狂欢,演出、舞会、聚餐......身处其中你会发现仅凭人耳根本无法分辨出声音,因为太多太嘈杂了。
从四面八方一齐涌来的声音,对喜欢呆在安静环境看书的我来说太吵闹,我可受不了。这是总是我宅在家的原因之一。
快要接近通道入口的时候,餐厅内播放的音乐在最后一声柔和的琴音下结束了,后面没有再接下去。回过身去扫了一眼,餐位上已经没了客人,几名服务生忙着收拾餐桌,只有绫姐一个人还坐在位置上喝酒。
走到出口处我突然意识到,关掉音乐后的餐厅里竟然意外地安静,市区吵闹的杂乱声比预想中要小得多,在餐厅音乐的覆盖下几乎听不到。餐盘碗碟清脆的交碰声、服务生们边收拾边嬉笑的交谈声、风轻轻擦过耳朵的呼呼声,虽混在一起,却没有让我觉得心烦意乱。
叮——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收到消息的提示声与震动,还是头一次在市区能听到手机的声音,因为太吵了,大家都会选择使用浮空弹窗,比较容易看到消息。
说起来我有好久没在手机上收到消息了,在岛上像我这样还随身携带手机的人找不出几个,遍布四处的全息设备使得人们可以随时随呼出浮动窗口,手机的出现频率自然而然就降低了。
我从口袋掏出手机,还在想是谁破天荒地给我发消息,有我的联络方式的人就那么几个,猜也能猜个大概。但看到来消息人的名字我怔了一下,脚步慢了下来。
绫姐给我发的消息?还是发在了手机上?
在还能看到绫姐的位置上,我疑惑不解地回头,她正坐在位子上滑动手机。看到我带着疑问的眼神,她没说话而是挥了挥手里的手机。
我们离得还不算远,不至于到听不到对方说话的距离,绫姐干嘛要发消息?算了,听一下绫姐发了什么给我吧。
通道内来时播放的艺术画面换了种样式,一片红色的背景上浮起滴滴鲜血般的液体,变化成一张张颜色各异、风格不同的狐狸面具,之后面具不断变幻色彩,越看越像面具后面还隐藏着另一副面具。
这又是什么抽象的艺术,红色的背景看得我眼睛很是不舒服,便提快了走动的速度。
穿过通道出了“边缘尽头”,街道上车辆明显少了许多,也看不到几个人影,却并没有符合环境的安静,中心区域的吵闹声听得一清二楚。餐厅里反倒很安静,建设的时候使用了特殊隔音建材吧。
等待无人载客车的同时,我沿着公园绿化树之间的鹅卵石小路绕圈。为了便于听绫姐发的语音信息,我戴上耳机,点开了聊天页面里的声音符号。
“对了,有件事忘了跟你说,四年前那起事件中有一只血族幸存,你知道吧,她现在就在第三区。”
世界仿佛突然安静了,市中心的喧嚣、车辆飞驰而过的轰鸣、风吹树叶的沙沙作响,这些都被抛开了。
在这一片无声中,我好似听见有团火苗“呼哧”一下升腾而起,转瞬间便蔓延成熊熊燃烧的火海。那火海中,几个身影发出凄厉的尖叫在挣扎。
我呆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无人载客车的车喇叭声响了好几声我都没听到,直到耳机中响起电话铃声我才注意到。手中的手机滑到了手指边缘,差一点掉在地上,还有几片被风吹落的叶子落在了头上。
载客车平稳地驶向家的方向,我坐在车里,带着一肚子不解给绫姐发消息:
“绫姐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过了一会儿,她回道: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一下。”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你说她给我发个其他的消息我还能信是开玩笑,但这个,绫姐很清楚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搞不懂绫姐到底想做什么,于是发了个满头问号的表情过去,她则回了个与几个小时前的讯息一样的笑脸。
所以说我真的不明白啊!
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答案,我关上手机,盯着车窗外向后移动的高楼发呆。
最后一只血族在第三区,原来那天在咖啡厅内听到的对话内容是真的,之前委员会发布的一系列公告也就说得通了。
这本该是机密,四年前的“秘密行动”在几天之间杀死了大半血族,而一周后这件事才公开,血族的存在早就已经被抹除,唯一幸存的一只至今还在逃,下落不明。
四年的搜查毫无结果,委员会不再把重点放在上面,当时为了消灭血族而成立的特别行动小组解散的解散,调离的调离,现在每个区只留下了一支继续执行搜查命令。
说是搜查,几年前还说得过去,如今各区委员会就是做个形式给上面看,他们想的是,仅凭一只血族能在岛上掀起什么风浪,一有点风吹草动必然会暴露,那样反而更省事,不用把岛翻个底朝天。
退一万步讲,就算第三区委员会再怎么不在乎,也不会把血族在自己管理的辖区的消息放出来吧。今时不同往日,血石资源无法持续提取,用完一块少一块,这最后一只血族可是活生生的血石提取源,天上地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我在手机上搜索第三区最新发布的通知,没有与最后一只血族相关的文件。要么第三区委员会没有公开,要么......第三区委员会,包括中央委员会并不知晓这件事。
绫姐的话我是不会有所怀疑的,那岂不是......
越想越乱,脑子要成一团浆糊了。如何回到的家、如何洗漱完躺在床上,都没印象了。
酒精的原因吗......脑袋昏昏沉沉的,还有点痛,我没喝多少啊。
上眼皮和下眼皮开始打架,困意渐渐侵入大脑,虽然今天和明天都有要烦恼的事,但已经没有余力去想了。
睡过去之前最后映入眼中的是摆在书桌上的一副狐狸面具,与在“边缘尽头”通道里播放的艺术画面中的有几分相似。
说起来,那副面具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