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祀事的结束也意味祭典的结束,更是节庆之日的告终。
篝火熄灭的广场人潮纷纷散去,只剩下天上摇曳的灯火依然照亮大地。
两人不知是谁先迈开脚步,双双从瞭望塔走下地面。
当太阳完全西沉后,公会的大厅显得更黑暗了。
就算对这里面的摆设再熟,跟平常随心所欲的情况还是不同。
“唔哇,哎唷……”
“小心。”
柜台小姐不经意一个踉跄,立刻被尤娅的臂膀搀住。
这种强而有力的触感,让她的心脏猛烈跳着。
漆黑一片真是太好了——她心想。
现在的表情,虽然不至于丢脸但仍不能让别人发现。
只有自己的声调不自觉尖起来这点,想要掩饰过去也很难。
“啊,对、对不起。”
“不会。”
尤娅只是微微摇着头,这么表示。
“其实,还不错。”
“咦……?”
“今天的事。”
“啊……”
“从早到晚。所谓休假,原来就是这样。”
她的心脏又扑通猛跳起来。
我还真现实啊——柜台小姐自己也这么觉得,不过关于这点也是没办法的事。
就算把利己的想法抹去了,剩下的愉悦感也不会被抵消。
“别、别这么说,那个。呃……假、假如您有感到愉快的话……就太好了。”
“是吗。”
正因如此,她才会像是要把圣女的手臂甩开般放掉,小跑步冲向公会入口。
在这么暗的地方独处,竟然会让她紧张成这样。
走到街上气氛就会改变了。那样会比较轻松。
这么认定的她转动门把……
“……咦?”
硬实的手感与声响,让她不解地偏着头。
“怎么了。”
即使一片漆黑,尤娅还是若无其事地向她走近。
柜台小姐扭过脖子对他说“是我搞错了吗”。
“不,我刚刚应该没锁门才对呀……”
但此刻门却被锁上了。
当那声响即将化为实体的剎那,尤娅展开行动。
她以近乎趴地的姿势飞身出去,抱住柜台小姐的腰将其拽倒。
“咿呀!?”
接着她又踢翻附近的桌子当掩护。
柜台小姐一屁股跌坐在地,而桌面被刀刃刺入也几乎发生在同一刻。
“好、好痛,啊,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去墙边。背紧靠住。保持安静。”
尤娅低声命令道,随即拔出随身短剑。
她压低姿势,缓缓保持双方距离,自掩蔽物向侧面移动。
依然散发杀气的刀刃从桌面被拔了出去,代表袭击者尚未罢手。
对方的动线始终把门挡在背后,明显不让两人有机会逃出去。
当然,尤娅原先就没有半点逃跑的打算。
在黑暗中蠢动的短小身影——矮男——只有凡人身高的一半。
“哥布林吗?”
对方发出咻噜噜彷佛在嘲笑的淡淡腥臭气息。没有回答她。
随后袭击者便跳了起来。
对方将刀反手握住,有如肉食兽的獠牙对准她袭击。
尤娅则燃起净焰防御。
与金属相砰后,飞沫四溅。
“淬了毒啊。”
黏答答的汁液喷到了兜帽上。
幸好圣袍可以防护免毒,眼睛不至于瞎掉。
敌人一个空翻落到地板上,双方原本拉开的距离在对手立刻狂奔跳跃后又消失了。
随之而来的刺击被尤娅用净焰的冲击力卸掉,接着以刨削对手侧腹部的方式出剑。火花四射,微微照亮了黑暗。
袭击者的左手也拔出一把刀,而尤娅则以剑挥开。
对方的武艺非同小可。无疑对剑术原理颇有心得。
“怎么看……都不像哥布林。”
“尤娅,大人………………”
“没问题。”
叽哩——微微传进耳里的,是袭击者的磨牙声吗。
柜台小姐的眼睛终于逐渐适应黑暗,但对手的面貌还是很模糊。
身穿皮甲与紧身衣,包裹的布不必说,就连脸上都涂满了淡墨吗……
“难不成是……暗人!?”
惨叫般的声响正好就是信号。
袭击者以左手将破空的匕首掷出同时,右手也紧接着发出一闪。
尤娅的净焰三度防住短刀,火花啪地迸散开来。
——是飞镖!
柜台小姐靠着这一点点光亮,一瞬间看清了追击而来的暗器面貌。
“唔……!”
遭受连环攻击的尤娅被迫向后翻身仰倒,崩跌在地上。
被卷入的桌子也发出惊人声响,在黑暗中扬起滚滚的灰尘。
“咦,啊,尤、尤娅大人……?”
没有回应。
圣袍的后摆被无数的利器射中,就连轮廓都看得十分清楚。
柜台小姐完全呆掉了。
“骗人……”
“最好是骗人啦!”
愕然的柜台小姐,话声被另一道大音量覆盖。
不必刻意寻找声音的主人,正是那个不停喷着口水大喊大叫的袭击者。
“成功、成功啦!咿哈哈哈!这家伙,都是这家伙害的!”
袭击者轻轻跳起来击掌,发出嘎嘎嘎的噪音嘲笑着。
他踩着杂乱的步伐走向尤娅,粗鲁地踢了一脚。
“只会杀喽啰的家伙,要不是运气好,哪能爬到今天啊!”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每当那家伙用粗糙的靴子一踢,尤娅的脑袋就会剧烈摇晃。
纯白的兜帽,宛如廉价人偶的头部般无力,像是被处刑的女巫,场面教人不忍卒睹。
明明几分钟前,她还是个陪伴在自己身旁,一起说话的人。
“住、住手……”
她微弱地低喃着,想必没有要说给谁听。
只不过,做为在她心中涌起的念头,已膨胀得足够巨大了。
“请你,住手!”
“……像这样出去献宝,简直是碍眼到让人受不了。”
袭击者一个转身射来尖锐目光,柜台小姐忍不住紧紧按住胸口。
“甚至还跟公会的职员这么亲密,这样简直是作弊吧?啊啊!”
要是刚才没有说话就好了吗?不,有些事是不得不说的。
后悔,以及打消悔意的反骨之心。那是当然的。她根本就没有理由被人践踏。
颜色妖异的毒液,从高举的短剑上闪闪发光地滴落。
要不要拉高音量,设法叫谁过来?不,就算那么做,也已经赶不上了吧。
“!”
至少,只有目光不能别开。
她打定主意狠狠瞪着对方,这种表情好像让袭击者感到更不悦了。
“别以为我会让他死得痛快……!”
“是吗。”
这冰冷彻骨的说话声,彷佛一阵从地底吹过的风。
“——”
“啊,怎么!?!”
柜台小姐瞪大双眼,袭击者则只能从口中冒出混浊的叫声。
现场唯一能动的只有尤娅。
她身上插着无数飞镖,手里的剑则像幽鬼般耸立而起。
穿过皮甲的缝隙,剑尖剜进了袭击者的肺腑。
她抓住剑柄扭转,搅动对手的内脏,袭击者的口里只能冒出啵啵的气泡声。
从那家伙反仰而不断痉挛的身躯,气力正伴随着滴出的血不断流失。
“哼。”
尤娅用鼻子轻嗤一声,踢了对手的背顺势拔出剑。
红黑色的呕血喷了一地,袭击者已无声无息地断了气。
“尤……”柜台小姐的喉咙颤抖着,“尤娅大人……?”
“嗯。”
“您没事吧!?伤势呢!?”
“这种程度的武器还不足以刺破圣袍。”
把慌忙靠过来的柜台小姐挡住,她淡淡地表示。
“飞镖之类哪射得穿。”
只见尤娅大剌剌地将刺在身上的飞镖握住,一把拔下来。镞的部位又黏又湿。上头涂的应该是和短刀上同种类的毒吧。
尤娅感到无趣似的说道:
“这家伙动作很灵敏。论能耐,我未必能赢。”
既然这样就只能靠偷袭等招式,对他而言是很合理的结论。正面交锋的话胜算不大,那么,避免直接交手才是上策。但对柜台小姐来说可不是如此。
“我、我刚才还以为您死了……!”
不知不觉,她的眼眸渗出了水滴,化为泪珠落了下来。
一旦掉下第一滴泪之后就锁不住了,在开始啜泣的她面前—“唔……”
尤娅低吟一声,为了掩饰尴尬将长剑上的血甩掉。
“抱歉。”
“如果、要道歉,请一开始,就别这么做……!”
“……我知道了。”
点了点头,尤娅用剑尖剥除袭击者的面罩。
“咕……呜,他是、暗人吗……?”
“我没听过。”
柜台小姐边抽噎,边胆颤心惊地靠过去窥看。
暗人与森林精灵的起源相同,是位居混沌阵营的有言语者。
因为有时也会返回守序阵营,所以无法被视为明确的不祈祷者……
除了少部分例外,他们通常生性邪恶,是个会对破坏律法及秩序感到喜悦的种族。
其种族的外表特征与森林精灵很像,具有尖锐的耳朵,另外就是肌肤呈浅黑色。
听说他们的个子跟森林精灵一样高,但也有像这样的矮子吗?
“不过,这家伙是霍比特人。”
“咦……”
被尤娅这么一说而重新检视,柜台小姐也恍然大悟。
尽管黑又肮脏,但这家伙的五官却很眼熟。
若非如此,对方就没有蒙面袭击的必要了。
尤娅踢了踢尸体的脸部,用鞋底去除脸上涂料。
“啊,这个人是……!”
敌人的真面目确实有印象,柜台小姐不由得用双手捣住嘴。
“在之前的审查,被我们指正操守问题的……!”
恨意及不满,怨念与憎恶让这家伙的表情扭曲了……但袭击者确实是霍比特人盗贼。
对方应该被判了形同半放逐的处分才对,但不知是又跑回来,还是根本就没离开。
尤娅目不转睛地俯瞰霍比特人的脸,加以打量。
“我有印象。”
“那是当然的啰,审查时不是见过面吗?所以他刚才……”
“不。”
尤娅摇摇头。
“在酒馆吃饭时,他在和其他家伙密谈。在那之前还在公会瞪过我吧。”
“所以,您是指……”
“假使他只想袭击我,没必要做这种易容。”
尤娅沉吟着。
可能性,选项,该怎么处理才好,不论怎么想都无法导出独一无二的正确答案。
不过对他而言,顺理成章的结论,或者说该警戒的事物,只有一项就很够了。
“哥布林们或许开始动了。”
如此断定后,尤娅把剑收回剑鞘。
“我要走了。能站吗。”
“啊,呃……”
柜台小姐的视线游移着。
尽管她软腿瘫在地上,但还不至于无法动弹。
只是如果她说自己没办法动了,她会因此留下来吗?
设法留她下来会比较好吗?
“……我,没事,的。”
柜台小姐努力说道,支撑似的用手抓住桌子。
尤娅以袭击者的面罩包裹飞镖,收进小包包。
毒短刀则先把刀刃擦拭干净,夹进自己的腰带。
尤娅迅速检整装备,重点在被飞镖刺中的位置。看来是没问题。
“那么,有劳善后。”
柜台小姐点点头,以倒地的桌子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正要发生什么事?她不明白。也不甚想理解。
只知道节庆之日结束了。已经不再是幸福的一天。
“……这样啊,嗯,也对。反正我,也不可能弄清楚每一件发生的事嘛。”
既然如此,自己势必得恢复成柜台小姐,而他恢复成冒险者,双方都得回到原本的岗位才行。
“请您,加油!”
说完,她强迫自己浮现最灿烂的笑容,尤娅回应了。
只有短短一句话。
“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