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诛恶灵(一)

作者:至尊小超人 更新时间:2024/10/9 22:50:25 字数:20146

可惜的是,即使青年的血肉褪去半数、俊秀的面容已露可怖白骨,甚至在白昼般的雷霆威光中燃起炽烈诡火,他的速度还是慢了那么一点点。在仿若被按下暂停键而定格一般的刹那中,他仅剩的还带着右边眉头的眼更是眦目欲裂,森森白骨的下颌里是来不及的咆哮。

而映入青年眼中的最后光景,则是被他视作父母的中年男人与妇女在雷光中碳化,直至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轰隆——

震耳欲聋、仿佛要撕裂天际的剧烈爆炸声中,单元楼被无情地拦腰截断。随即,这断裂的建筑瞬间化作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柱,直冲云霄,其势之猛宛如夜空中最耀眼的火炬倾倒般,将四周原本笼罩于一片漆黑之中的小区彻底点亮,使之沐浴在一片橘红色的光芒之下。

随着大地剧烈颤抖,小区内也在这一刻失去了往日的宁静与沉稳,黑云压城般的天地间仿佛都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而哀鸣不已。空气中弥漫开来的是令人窒息的热浪,它不仅携带着高温,更夹杂着无数细小但锋利如刀剑般的碎片——那是从倒塌建筑物上脱落下来的砖瓦残骸,它们在空中飞舞旋转,最终落入已经变成火海的地面之上。

小区住民撕心裂肺般的哭喊声,就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哀鸣,穿透了夜空中的寂静;而另一些,则是因为恐惧到了极点反而激发出了体内最后一丝勇气的声音——那是肾上腺素急剧上升所带来的力量爆发,使得某些“孤勇者”能够暂时忘却自身的安危,勇敢地向着遭灾的方向奔跑,企图在专业人员到来前帮忙救出一些幸存者。

然而,这些声音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它们就像是被狂风卷起的落叶一般,在这肆虐的热浪之中轻轻摇曳几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不断蔓延开来、吞噬一切生机与希望的熊熊烈焰以及随之到来的滚滚浓烟。

BOOM——

恐怖的爆破声后,本就沸反盈天的小区一时间竟万籁俱寂,而后又遍地嚎哭。

只因在那半截单元楼轰然倒塌之后,一股让空间也嘎吱嘎吱泛起扭曲、将汹涌火海卷起风暴的力量陡然爆发,燃烧的建筑残骸顿时碎裂成片,混杂着猩红的雾气被席卷吹飞。

紧接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便已经如同脱缰野马般应声而起,被什么抛出去的它简直就像是一枚刚发射出去的炮弹,在漆黑一片的天空中划出了一道猩红色且炙热无比的直线。它先是轻而易举地穿透了离得最近的9号单元楼,随后又仿若失控的终焉之兽,连不断地击穿了其他建筑,无情地将沿途的一切障碍物尽数摧毁。从人声鼎沸到销声匿迹只过了瞬息,万籁俱寂中唯有火光燃烧的爆燃时不时回荡开。

那股强大的冲击波如同烈焰风暴般席卷而过,一路之上,行经的街道和路边的店铺在瞬间被粉碎,玻璃碎片如雨点般洒落。繁华的商业街区,在这一刻化为了一片废墟。直至坠落在离小区14.5公里外的十字路口,才总算迎来片刻的喘息。

于是,爆炸后的街道仿佛变成了一片末日景象。

碎裂的水泥路面四散飞溅开来,因突发变故而被迫堵在路上的汽车,犹如脆弱的纸片被爆炸冲击波无情地掀起,旋转着飞向空中,随后又在巨力影响下扭曲变形,落进街边店铺。原本熙熙攘的店铺和住宅在一瞬间被摧毁,只剩下如同空袭后的断壁残垣和燃烧废墟。

一时间碎片横飞,金属与玻璃的碰撞声交织成一曲绝望的交响乐,宛若人间炼狱再现,每一帧画面都是对“毁灭”二字最极致的诠释。

残留在道路上幸免于难的汽车的鸣笛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它们不再是日常的喧嚣,而是变成了濒死前的呼救,每一声长鸣都像是在向无妄之灾发出最后的抗议。

空气中弥漫着浓烟和刺鼻的煤气味,让人几乎无法呼吸。大量的烟尘和灰烬被卷入空中,形成一股浓密到拔地而起直冲云霄的黑色烟柱,仿佛要穿透天空,久久不散。

人们惊慌失措地四处奔跑,他们的脚步急促而混乱,有的人甚至被绊倒在地,但立刻又爬起来继续逃窜,试图逃离这突如其来的灾难现场,过于慌乱而丢了鞋子失掉提包等物品。

而另一些人则因为受到惊吓而面色苍白、浑身颤抖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恐与无助,双手在空中挥舞着,仿佛想要抓住什么来稳定自己的情绪。尖叫声、呼喊声此起彼伏,充满绝望与恐惧。

孩子们哭泣着寻找父母的身影,大人们则焦急地四处张望,试图保护自己的孩子和亲人。地面上散落着各种碎片,破碎的玻璃、断裂的钢筋、无法辨认的残肢断臂,无不诉说着刚刚发生的灾难。

而在坠落地的中心点,地面撕裂开一个巨大的深坑,泥土外翻仿佛大地张开了血盆大口,坑壁参差不齐,裸露出扭曲变形的金属和焦黑的岩石,散发着炽热的气息。

坑内弥漫着浓厚的烟尘和刺鼻的硝烟味,视线被严重阻隔,只能隐约看见底部的轮廓。在这昏暗而混乱的环境中,燃起火光的身影缓缓地从深坑里站起。

那是具燃起火焰的“骷髅”,又像是正在被焚烧的尸体。怪物的头早已失去皮肤与血肉,只余包裹在经久不息的烈焰中愈发焦黑的尖嘴头骨,而它的身体却是套着一件几乎要碳化的衣装,遍布的细密裂纹中流动着诡异而妖冶的光亮。

随着他的站起,一阵低沉而嘶哑的咆哮声自其喉咙深处传出,回荡在整个深坑之中,震得周围的尘埃纷纷扬扬。

“【难以名状的尖叫】”

有个侥幸存活的女人发出尖锐的爆鸣,声音中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但可惜的是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幸存者的心脏猛地一缩,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如寒流般席卷全身,让她几乎无法呼吸——那怪物转动脑袋,燃烧着烈焰的颅骨中,黑洞洞的眼眶仿佛正向她投来视线。

“啊……啊……”

她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踉跄着转身想要逃跑,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锁链束缚,动弹不得。

那怪物以僵尸般的步伐缓缓前行,其肢体僵硬如铁铸,每一步都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沉重与绝望。然而,在这看似迟缓的动作背后,却隐藏着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与敏捷性——眨眼之间,它便如同鬼魅一般闪现至幸存者面前,让人几乎来不及反应。流淌的火焰在它脚下绽放出盛怒的红莲,在焦黑的地面烙印上索命的死亡之印。

不等幸存者大叫出声,怪物就用燃烧着火光的骨爪死死抱住她的脑袋,张开下颌骨仿佛要将其吞噬。

于是在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中,那位幸存者就在怪物的魔掌下焚烧成一堆灰烬。而怪物则抬起头,又将“视线”投向附近其余的幸存之人。

“……好……饿……”

怪物的声音低沉沙哑,恰好符合其仿佛从地狱爬出来的怪物的外形,燃烧的骷髅头转动后看向目瞪口呆吓得忘记逃跑的其余幸存者。

它将缠绕在身上的锁链一圈圈取下,紧握在狰狞骨爪中,原本漆黑的扣环瞬间散发出熔铸时赤红色的耀眼光芒。

哗啦——

锁链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如同一条火龙在夜空中翻腾,连周围的空气都其蕴含的被烤得扭曲起来。当锁链缠绕住一位逃跑的幸存者后,转瞬间在他身上燃起火焰,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嗞嗞”声。

“啊——!救命啊!”

他痛苦地挣扎,但越是反抗,锁链就勒得越紧,仿佛要将其生命力完全榨干。空气中顿时弥漫着皮肉烧焦的味道,令人作呕。而那被捆绑的幸存者的皮肤逐渐由红转黑,最终在锁链的高温下化为灰烬,整个过程只花了大约一秒的时间。一阵轻风吹过,那些飞灰随风飘散,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可惜,他却不是最后一个受害者。

锁链在怪物的舞动下如火龙般翻飞于空中,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阵阵热浪,扭曲着周围的空气,发出“嗤嗤”的声响。街道上的人们惊恐地尖叫起来,试图逃跑,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绝望,眼中闪烁着恐惧的光芒。

最后结局也不过是重蹈覆辙。能随怪物的意念进行伸缩的锁链将他们牢牢捆住,而锁链上的高温迅速传导到人体上,衣物瞬间被点燃,火焰沿着锁链蔓延开来,形成了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在火焰的吞噬下,他们的身体逐渐化为灰烬,随风飘散,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

那怪物仿佛唯有通过这般血腥的屠戮方能填补其内心深处那无尽的空虚与饥渴,那燃烧起烈焰的漆黑眼眶中投出的视线范围内,死去的生灵已是遗骸,而幸存的人类也皆化作了灰烬,无一幸免于难。

它缓缓抬起了那颗被熊熊烈焰所包围的头颅,随即发出了一声低沉而又沙哑至极的大笑,仿佛来自地狱最深处的回响。

“HAHAHAHAHHAHA——”

怪物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企图与滚滚雷鸣一争高下。

天空也被厚重的黑云所覆盖,仿佛整个城市都被一片深沉的暗影所吞噬,迎来无休止的永夜。乌云如墨般浓郁,层层叠叠,压抑得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而不安的气息——如果还有人活着的话。

【你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人放火?真是扫兴,藏了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成不变。】

轰隆——

刹那间,黑云翻涌犹如怒海狂澜,一道闪电划破了这沉闷的天空,犹如一把锋利的剑刃,将黑暗撕裂开来,那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天际,震耳欲聋的雷鸣也随之而来。

一道亮蓝色的雷霆携带着毁天灭地之势,自那高空的裂痕中倾泻而下,直接将猝不及防的怪物掀翻在地。

“……”

怪物发出一声闷哼,它焦黑的身躯猛然一震,被无情地掀翻在地,扬起一片尘土飞扬。雷霆所过之处,一切皆被粉碎撕裂,碎石飞溅,残破的高楼大厦如同纸片般被撕裂,立于道路边的路灯应声碎裂,人行道边的树木被连根拔起,路面因这剧烈的冲击而裂开了巨大的缝隙,仿佛连大地都在为来自天空的愤怒而颤抖不已。

然而,这看似致命的打击并未终结掉怪物。它在废墟中挣扎了片刻,痛苦的嘶吼中夹杂着不甘与愤怒。怪物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虽然动作显得有些迟缓和笨拙,但它很快便继续发出低沉的怪笑。

“就……这?”

它将只剩下骨头的手指放进下颌骨,做出吹口哨的动作。这声口哨似乎带有某种魔力,突兀地回荡在街道之中。随着口哨声的响起,一阵低沉的轰鸣声渐渐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迅速接近。

首先是一团耀眼的火光,从街道尽头的地平线上冒出。那东西的速度越来越快,轰鸣声也愈发刺耳,仿佛不受任何物理规则的限制般将街道上的碎石、尘土纷纷震飞,连空气都被这股力量撕裂开来,徒留一道愈发逼近的燃烧轨迹。

在碾碎发生追尾而导致横亘在道路中的公交车残骸后,应召而来的东西终于在怪物面前停下。

那是一辆外形扭曲的哈雷戴维森V22R摩托车,车头被扭曲成狰狞的骷髅造型,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仿佛焚尽一切的烈焰,散发出死亡的气息。车身爬满交错纵横的骨节,如同一条条扭曲的毒蛇,缠绕在摩托车上,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诡异的火焰宛如来自地狱,自车轮熊熊燃烧,将驶过的路面燃烧融化,留下一道深深的焦痕。

怪物迈腿骑上摩托,狰狞骨爪紧紧握住了车把。仿佛在回应着怪物的力量,摩托车发出了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下一秒,怪物在引擎的轰鸣咆哮中疾驰而出。

轰隆隆——

当怪物骑上它的战车驶过街道之际,沿途的残骸纷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再度掀飞,仿佛纸片一般在空中翻滚。玻璃碎片连同残砖碎瓦被抛向空中,与汽车残骸的碎片交织在一起。

“HAHAHAHAHHAHA——”

狂风呼啸而过将怪物的笑声拉远。疾驰的战车横冲直撞,从坠落地开出后更是势不可挡。

“请大家保持冷静,立即撤离到安全区域!”

而在离坠落地更遥远的区域,警察们身着制服,手持喇叭,正在迅速而专业地疏散附近的人群。几辆警车被烧毁的残骸阻碍,歪七竖八地停在路上,警笛呜鸣,红蓝交织的警灯在街头闪烁。

与此同时,消防员们穿好藏蓝色灭火防护服,全副武装的他们正从消防车上跳下,携带着各种救援设备迅速向受灾后的区域挺进。由于道路严重堵塞,他们只能步行进入。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发生后,诡异的警报声依然回荡在街头,无论是音响信号还是播报的内容都完全不符合已知的预先警报和空袭警报。然而,比起追溯这无根无源的怪异警报,救灾人员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轰隆隆——

怪物的漆黑的眼眶中闪烁起更盛的火焰,它的颌骨咧开一个狰狞的笑容。鬼面战车的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危险。只见下一秒……

“快躲开!”

BOOM——

剧烈的爆炸声淹没了他的呼喊。

车上的怪物视若无睹,它直接朝挡在行进路上的车辆撞去。飞驰的战车化作燃烧的流星,瞬息间掀飞了警笛大作的车辆,让它们报废成一团团燃烧的火球在空中炸开,就连数十吨重的消防车也在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碰撞声中火花四溅,车身严重变形散落一地残骸,喷涌的水花一柱擎天。

当怪物驶过街道之际,那股无形的力量席卷了整个街区。街道两旁的路灯像脆弱的稻草般被连根拔起,店铺的招牌和窗户在狂风中支离破碎,房屋的墙壁在它那神秘力量的冲击下发出令人心悸的裂响,随后轰然倒塌,化为一片废墟。

所过之处,电线杆上火花四溅,街边的路灯无不被高温融化变形,化为一滴滴金属液体滴落在地上,地面更是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火焰轨迹——怪物的地狱之火在大地上燃烧。

街道上的景象宛如人间炼狱,到处是残垣断壁和散落的瓦砾,尘土飞扬,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和血腥的气味。怪物的身影也在破坏中显得愈发狰狞,它仿佛享受着这种毁灭的快感,留下一地狼藉后,继续向着远方带去毁灭——朝着它曾经被称为“家”的方向。只因视它为敌的人已经打上门了。

“HAHAHAHAHHAHA——”

怪物的笑声肆掠于毁灭的行进中。摩托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周围的空气都被撕裂开来,形成了一道道白色的尾迹,难以名状的力量也在此刻登峰造极。街道两旁的建筑物、车辆、甚至路灯都在这股力量面前变得脆弱不堪,纷纷被摧毁,化为灰烬。

不消片刻,炽热的火海就如同一头觉醒的巨兽,以无可匹敌之势席卷而来,追随着怪物并将它蹂躏过的土地吞没。

街道在烈焰中扭曲、变形,仿佛大地本身也在哀鸣;楼宇则在这股毁灭之力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不堪,它们一座接一座地被火焰吞噬,直至化为灰烬。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整个城市似乎陷入了一片末日般的黑暗之中。

火光映照下,临死前的人们脸上写满了恐惧与无助,一切嘈杂又转瞬即逝被沉默所取代,无数生命轨迹的戛然而止。

早已不见天日的城市上空,雷云翻滚如巨龙般汇聚,遮蔽了苍穹的光辉,将天地间笼罩在一片深邃的幽暗之中。它们翻腾、涌动,仿佛是上古神祇的愤怒在凡间显现。

游弋的惊雷划破天幕,带来刹那的光明,旋即又陷入一望无际的黑暗与压抑中。雷霆之声震耳欲聋,犹如一头闪耀的怒龙,从黑暗的深渊中挣脱束缚,张牙舞爪地俯冲人间,那狂暴的力量,似乎要将整个世界都吞噬殆尽。而在漆黑雷云的压迫下,那座曾经繁华的城市,此刻却已陷入火海之中。熊熊烈焰燃烧着一切,将城市变成了人间炼狱。

沥青路面在高温下融化,如同地狱中的岩浆,流淌在街道上,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热气。曾经疾驰在城市脉络中的载具,如今只剩下燃烧的框架。随处可见的碳化残骸形如抱膝蜷缩,他们失去了曾经的欢声笑语,如今只剩下永恒的沉默。

猛焰肆虐,如同狂怒的火龙,在街头横行无忌,吞噬着一切可能的生命迹象。遍地枯干焦黑,一片狼藉,仿佛是死神的画布,用火焰与灰烬描绘出一幅幅令人心悸的画面。哭喊叫骂之声乱作一团,如同地狱中的交响乐,奏响着人类最后的哀歌。鸣笛警报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像是命运的钟声,敲响了这座城市的丧钟。

轰隆——

又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天际,紧接着是一如既往让人震耳欲聋的雷鸣,然而不过瞬息间便狂风大作,卷起漆黑的烟尘和碎屑,破败的街道顿时火灭烟消。

“……嗯?”

怪物闷哼一声又用力拧动车把手,被它驾驭的鬼面战车继续发出咆哮般的轰鸣,突飞猛进誓与天争。不过现在,它调转了方向,朝着黑云翻滚雷光闪烁的方向追赶。

也正是这时,那怪物猛然间察觉到天边翻滚的雷霆愈发狂暴无匹,仿佛天地间某种最原始的力量被彻底唤醒。怪物凝视着那些撕裂苍穹、贯穿云层的电光,在它们耀眼夺目的辉光背后,竟隐约窥见了一抹绚烂至极的彩虹之光。

“……!!”

不等怪物从嘲讽的心态转换过来、下意识地惊觉中将猛焰疾驰的战车骤然停下,霎时间,天空震颤,大地崩裂。

当犹如彩虹那样绚丽夺目的光之湍流自天穹倾泻而下、触及地面的刹那,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颤栗。

这一回,轮到头骨冒火的怪物带着摩托被冲击力吹得怪仰车翻倒飞而去,就像是划过空中的炽热流星。在它的视野中,位于这股力量笼罩范围之内的光景,无论是摇摇欲坠的大楼残骸,还是焦黑遗骸遍布的街道,皆在这股来自九天之上的力量面前被无情地吞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突然,刺目电光划破漆黑的天幕,劲风席卷阴风呼号。伴随着轰鸣的雷声,一道身影从湍流形成的彩虹桥的彼端现身,立于早已被摧残为焦土的大地之上。而横跨天际、斑斓夺目几乎驱散墨云的彩虹湍流,其绚烂的光辉如同神迹一般耀眼,却又转瞬即逝归于大范围停电后的黑暗。

那是一位如同从古老传说中走出的神话般的少女,以人类的外观标准来判断的话大约在十七八岁。她面容清冷,如同雕塑般精致无瑕,但那份美丽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冷酷;长发如瀑,每一缕发丝都仿佛承载着星辰的光芒,随风轻轻一拂,便掀起了一阵比海浪更为壮观耀眼的银白波澜——正是与青年对峙过的星期三。

先前几乎遮住半脸的宽边帽与古朴的黑袍早已消失不见,如今少女头戴羽翼狰狞的王冠,身着仿佛由黄金与利爪编织的铠甲。而铠甲之上,那些缠绕的暗黑纹路,宛如深渊中的幽魂,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危险的气息。赤红的披风与裙摆随风飘扬,犹如盛放的烈火,让周围的余烬也死灰复燃。

星期三的表情冷峻,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那是对所见之物不屑一顾的冷漠,未被遮掩的左眼中透露出一股强烈的杀意。在她的右手中,跃动的电弧如同狂野的巨龙,在虚空中肆意翻腾,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鸣,仿佛天穹之上的雷霆都被唤醒。

这些电弧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如同天穹外最明亮的星辰被捕捉并凝聚成实质,它们疯狂地涌动、旋转,最终汇聚出一把雷霆之枪。枪身亮蓝色的光芒不断闪烁,伴随着雷霆的轰鸣,那是天地间最原始的力量在咆哮,是象征自然之怒的雷霆具象化。

当星期三紧握这把雷霆之枪时,她湛蓝的左眼瞳孔中也闪烁起同样光芒的电弧。这一刻,少女不复之前黑袍时神秘而又瘦弱的形象,仿佛成为了雷电的主宰,掌控着雷霆与毁灭的力量。

她的身躯在电光中若隐若现,亮蓝色的电弧环绕在身体周围,每一次呼吸都能引发空气中电荷的激荡。这股力量不仅令周围的空气剧烈震动,更是在瞬间引发了一场风暴般的异象——呼啸的劲风携带着无尽的毁灭气息向四周肆虐而去,大地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猛然撕裂,碎石与泥土在这股力量的驱使下,如同浪花般高高飞起,又如暴雨般纷纷扬扬地落下。

而被彩虹桥击飞出去的怪物,此时顶着威压一个漂移将摩托车横于少女面前,车轮冒出滚滚黑烟。那怪物张开下颌骨便口吐烈焰,无数锁链伴随着烈焰一同喷涌而出,锁链上缠绕着熊熊燃烧的地狱之火,朝着星期三扑面而来。

“自寻死路!”

星期三的声音穿透雷鸣,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她猛然投掷出雷霆之枪,刮起一阵肆掠的风暴。枪尖跳跃着耀眼的电弧,与周围的雷电共鸣,划破长空带起尖锐的破空声。

闪烁的雷枪仿佛汇聚了天地间最狂暴的力量,仅是裹挟的冲击瞬间将沿途掠过的焦土撕开一条裂谷,又卷起漫天的烟尘向周围席卷荡开,一道道闪电如愤怒的游龙从雷霆之枪上迸发,针锋相对般击中飞来的锁链。

轰隆——

火焰与雷霆在空中碰撞,发出震天动地的轰鸣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瞬间顿感恐惧而颤抖不已。周围的大地因为这场激烈的碰撞而被冲击力粉碎吹飞,随着四溅的地狱之火再度形成一片填满深坑的火海。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味道,让人窒息。

少女与怪物隔着这道深坑隔空对视,彼此之间的视线中都是恨不得将对方除之而后快。那怪物率先咆哮起来,它漆黑的眼眶中地狱之火熊熊燃烧,“愚蠢的精灵,我会用审判之眼将你的灵魂撕成碎片,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恐惧!”

“别着急,我会让你回忆起在他世界犯下的所有罪孽!”星期三讥讽地说道,电弧闪烁间一把新的雷霆之枪在她手中蓄势待发,“没人能逃过奥丁(Odin)的狂猎!你这无主的恶灵骑士(Ghost Rider)也不例外!”

星期三的声音回荡在一片狼藉的焦土上。她的右眼覆盖着一片金色的眼罩,杀气凛然的左眼让她金甲红袍的形象更是怒气冲天。而先前的青年,或者现在应当称呼变身为怪物后他的另一个名字——恶灵骑士,在听到星期三所说的名字后先是怔愣了一下,颅骨上摇曳的地狱之火都仿佛停滞了一瞬,但它旋即率先出手。

恶灵骑士的身躯猛然前倾,一条被地狱之火炙烤得通红的锁链从它的手中挥出,带着炽热的温度和毁灭性的力量再度直扑星期三。锁链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眼的光芒,仿佛要将空气都撕裂开来。

这正是恶灵骑士最经典的攻击招式,以所谓“附魔”后的锁链捆绑敌人,利用地狱之火的力量将敌人的身躯焚毁,再用审判之眼燃烧敌人的灵魂,迫使敌人回忆起曾经犯下的罪行,使其灵魂感受到强烈的痛苦。

烧红的锁链犹如阴狠狡猾的火蛇,在即将触及星期三的瞬间,她却巧妙地利用雷霆之枪将其吸引过去。借由锁链而燃烧的地狱之火缠绕上凝聚为实体的雷霆,互相抗衡的两股力量爆发出响彻天地的轰鸣声。恶灵骑士见状立即拽动锁链,可任凭它将锁链哗啦一声绷得笔直,对面也纹丝不动。

“与我角力?记吃不记打的东西,这章开头那一拳让你当空中飞人还没吃够?”

于是星期三趁机再次投掷出雷霆之枪。亮蓝色的电弧从枪身迸发而出,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吸附住恶灵骑士的锁链而不让其松开返回,在裹挟的冲击下瞬间断裂,碎片四散飞溅。

恶灵骑士见势不妙,立即将地狱之火注入手中残余的锁链,转瞬间一面烈焰喷涌的锁链盾牌就抵挡在它身前。但几乎是做出这个动作的刹那间,它像是意识到什么被忽略掉的细节而猛然抬头。

就在恶灵骑士尚未反应过来之际,余威不减的雷霆之枪忽而泛起一抹耀眼的金色电弧,如同一条愤怒的金龙,狠狠地击中了怪物的身体。恶灵骑士被雷霆之枪携带的巨力击飞,痛苦地挣扎着,发出凄厉的嘶吼。

“【难以名状的尖叫】”

迸发的电弧又裂并交织成一张巨大的雷网,将那怪物紧紧包围在其中。电网闪烁着亮蓝色的光芒,仿佛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将怪物死死困住。雷霆之枪裹挟肆掠的风暴,带着怪物径直撞向已被黑暗与火光笼罩的城区,搅碎了十几栋大楼后最终扎进了废墟半掩的男科医院。医院的墙壁在撞击下轰然倒塌,砖石四溅,尘土飞扬,而它则被埋在了废墟之中。

怪物如同感受到痛苦般开始做出大幅度挣扎的举动。它的身体剧烈扭动,四肢疯狂地挥舞,试图挣脱雷霆的束缚。最终,恶灵骑士张开下颌骨,炽火焰从他的眼眶、嘴部、衣领袖口乃至全身上下喷涌而出,霎时间剧烈的爆炸将它连同周围掩埋的残砖碎瓦一并吞没。

轰——

地狱之火燃起直连天际的火柱,仿佛要将整个墨云层叠的天空都焚尽,周围的空间染成了橘红之色,犹如夕阳的余晖在燃烧。同一时刻,那热浪滚滚而来,带着无比炽热的温度,将一切都融化在它的怀抱之中。炽热气息弥漫开来,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味道,刺鼻而浓烈。

拔地而起的烟尘中,火光四溢,如同绽放的炽热红莲盛开在这片灾难之地,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热量。它在烟尘中绽放,仿佛是地狱之花,要将一切都带入那无尽的火海之中,又蒸腾出直抵苍穹的硝烟。

硝烟弥漫在空中,如同又一座生于黑暗、倒垂人间的山峦,让整个城市都笼罩在它的阴影之下;又仿佛是命运的巨石,在神明与怪物的战斗中无情地压制着人类的生存。

哗啦——

伴随着恶灵骑士锁链晃动时所发出的金属之声,猩红的弧光在空中划过,犹如一道血色的闪电,精准无误地撞向从天穹垂落的轰鸣炸雷。那炸雷仿佛是天神之怒,震耳欲聋,然而在这针锋相对般的对决中,猩红弧光却毫不畏惧,迎击着那耀眼的雷弧。

BOOM——

猩红弧光与轰鸣雷弧的撞击,仿佛是天地间的决战,火光与雷电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毁灭的画卷,将附近的楼宇、街道撕裂粉碎,卷起遗落的残骸与灰烬吹飞。未消散的余力又径直飞向远处燃起火光的大楼,留下宛如熔岩流动般的横切面,那痕迹犹如地狱之痕。这恐怖的力量,将写字楼以逆袈裟的痕迹折断,仿佛是巨大的手掌轻轻一折,那高耸的写字楼便应声而倒,化为一片废墟。

“——”

大厦已倾的分崩离析中,又是一声咆哮回荡开,而后淹没于回荡在城市上空的警报呜咽中。而橘红弧光的由来、连同咆哮的源头,却是与随处可循的烧毁尸骸又截然不同的存在——那是具燃起火焰的“骷髅”,又像是正在被焚烧的尸体。

流动的火焰交织缠绕上它的躯体,不时有流动的不明燃烧物从它的衣领和袖口缝隙溢出滴落,将它脚下的地面化作一滩熔岩坑洼。

“——”

恶灵骑士仰头望天,将它焦黑的下颌骨张开,那完全看不见肌肉和声带的诡异火焰构造再度迸发出让人心惊肉跳的咆哮。在它视线的尽头,手持雷霆之枪、脚踏虚空的星期三,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只狼狈不堪的怪物。

“你那贫弱的审判之眼,只会让你看到你那些逃亡的同伙是如何在我的奥丁(Odin)之力下灰飞烟灭!”

她的黄金铠甲在电弧的环绕映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是战争之神降临人间。火焰般的披风与裙摆在呼啸的狂风中猎猎作响,为她增添了几分不可一世的狂傲。

“……”

恶灵骑士的颌骨稍微闭合了一点,它发出沉闷的低吼,如同蓄力般右脚向后撤退了一步。在那名字再度出现之际,连同金甲红袍的身影映入“眼”中后,它总觉得似乎忽略了什么——就像散落的拼图差了两三块。

隐约的不安感让这怪物更加急躁,它无时无刻不在燃烧的骨节指爪则继续抓起早已烧得通红的锁链,在一圈又一圈金属的哗啦声中挥舞得虎虎生威。地狱之火在它的骨爪中燃烧,随着火焰的不断蔓延,锁链也开始发生奇异的变化。锁链上的金属在高温下逐渐软化,扭曲出一把狰狞的长剑模样。

遮天蔽日的黑云之中,雷霆越积越多,仿佛整个天空都被愤怒所填满。那雷云翻滚着,如同巨兽般咆哮,释放出无尽的威压。

只见星期三骤然间卷起了漫天的雷霆,这些雷霆化作一片雷海,群龙乱舞般的电弧狂涌而出,又如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带着毁灭一切的力量。随着她再次挥舞雷霆之枪,无尽的雷光便汇聚成一道耀眼至极的闪电,直指地上蓄势待发的恶灵骑士。

在那之后,又过去了三天。

多亏了当时工作人员送来的同步翻译器,如今阿萨姬即便无法开口说话,也可以做到和五河士道进行正常且有效的沟通。

——这拉塔托斯克,也还是有点作用吗。

每每想到此事,她都不由得赞叹拉塔托斯克的科技在民用方面是多么超前。

回到五河宅后,士道也第一时间同她大致讲了一下救助站所属的拉塔托斯克组织。

因为在原著小说和番剧动画里,它都属于是背景板一样的存在,完全没有过多笔墨塑造。以至于这组织现在给阿萨姬的印象,就像是那种人傻钱多还隔三差五整些花活的类型——为了阻止AST在泡温泉途中遇上士道一行人,能把房屋店铺变成各种重火力武器。

什么街边小吃店刚炸好的丸子整串飞出去变成炸弹啊,货架上摆放的新鲜白萝卜切开后居然是导弹,或者拉面店飞出来的面条其实是带电的飞索,那些夸张的脑洞让她不得不再次想起贝吉塔“不要和搞笑角色比战斗力”的吐槽。

只不过,在感慨之余,一些小小的疑惑仍萦绕在她的心头,然而碍于某些原因又难以启齿。就比如——

“……”

少女沉默无语地低垂着视线,看向摆在白色餐桌上的物件。那是一个黑色的环装物,两侧略微凸起的小方块带着闪烁的红点。如果不是她以前看过一些脑洞大开的科幻电影,恐怕会第一时间把这当成某种小型炸弹。

尽管早已从初见时的震惊过渡到能正常适应,但这东西的外形以及佩戴方式着实让阿萨姬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唉……

她在心里轻叹一声,还是从桌上拿起同步翻译器。将环装的结构从中分开,然后紧贴着脖颈扣上;同时又顺手将颈后的黑色发丝拨开,免得它们夹进同步翻译器的环内。

【现在只能靠这个说话,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八百标兵奔北坡,北坡炮兵并排跑……】

阿萨姬纤细白皙的手指抚摸着脖颈上的同步翻译器。借助这东西,不仅能听懂士道所说语言的含义,脑内所想却无法吐露的话语也能完整表达,就比如现在她正用中文玩着葛平的那段顺口溜。

【不过有一说一,这同步翻译器自带的声线……有点像夏野雾姬啊,不会这世界也有个叫井上麻里奈的配音演员吧?等等,十香也是她配的,那我这……】

闲着没事干玩声优梗结果把自己绕进去的阿萨姬,露出CPU未响应.jpg的呆滞表情。

她听送来物件的工作人员解释,这东西应用了所谓的显现装置技术,佩戴候能根据脑波进行辅助发声,同时将外界的语音转化为佩戴者能识别的语种。只需要像手机一样,充电就能延长续航时间。

所以好消息是这东西不是炸弹;但坏消息……这东西越看越像是项圈。

——家人们谁懂啊,初进士道家就戴上项圈了,哪有这么快就光速白给的,还好没说再加上一条锁链,真下头……

仅仅是在脑海里描绘出有着夸张眼睛的西瓜条特效,尖锐的ai音就不请自来的在阿萨姬脑子里扯开嗓门嚷嚷起来。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又对脑海里的西瓜条特效补上水果忍者一刀切开的画面,以此止住喋喋不休的聒噪。

【胡思乱想也不是个事,我还是先想想接下来又要做什么吧。】

阿萨姬捏了捏自己的鼻梁,她模仿着在电视上看的动作尝试让自己曾经胡思乱想中镇定下来。但是,除了手指捏的时候用力太重而感觉到疼痛外,完全没“镇定”的效果——果然电视上为了耍帅,剩下都是骗人的。

士道一大早就出门办事了,只留下一份做好的芝士培根三明治。而留在家里的阿萨姬也在早餐后收拾完餐具,无所事事的她索性独自坐在餐桌边整理思绪。是发呆的美称捏。

——仔细想来,这几日除了在穿越后第一次洗澡时闹出过笑话,其他基本属于无事发生……吗?

阿萨姬回想起那时候的事,将场景重新在脑袋里描绘出来。然后,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变得有些发烫,心跳加速宛如小鹿乱撞,手指轻抚穿越后超级加料的胸口,也依然能感受到里面扑通扑通的跳动——是事后也无法忘记的窘迫与尴尬。

【我怎么就给忘记了,这里的浴室洗手间居然是和卫生间分开的……真不愧是市区里的二层小别墅,话说是有这种叫法吗?】

阿萨姬将手臂交叉于胸前,自言自语道。虽然在那样的规模下,更像是让其“乘坐”在手臂上。

在刚来到五河宅的时候,终于能听懂士道语言的阿萨姬,第一时间向他表明希望借用浴室的请求。而后,少年的反应也相当大方,大手一挥毫不吝啬地提供了洗漱用品,甚至连供她换洗的新衣服也准备妥当。不过,阿萨姬不知为何总觉得,如果直接说这衣服有点小就会伤害某人的自尊心。

“拉塔托斯克安排的采购人员已经去准备你的个人用品了,先暂时用这个行吗?”

面对士道脸上为难似的苦笑,以及看上去和酒店里差不多包装的一次性用品,那时候的阿萨姬没有什么嫌弃的情绪。倒不如说,在通过翻译器了解到这一讯息后,她忙不迭地点头答应。

虽然没睡过田埂,但她同样冇恁多讲究。再说了,以前出差住酒店时又不是没用过,有啥好矫情不习惯的。

于是,注意力并未完全集中的少女,下意识忽略了为什么士道家里会准备这种酒店里的一次性用具,以及只记住了他前半句的“洗手间里面的房间是浴室”。因此……

——果然很大呢,这样的话大概能放杯奶茶还不会掉吧?

将脏衣物脱掉的阿萨姬垂下了眼,毫无意外地看见搭在身前的浴巾被撑起。她试着朝洗衣机靠近,结果只是这样的动作就让洁白的浴巾一阵轻颤,这新发现让她又好奇地走了两步。于是浴巾掀起白色的海浪。

也就是这会儿的时间,阿萨姬注意到洗手池旁的墙上,摆放洗漱用品的置物柜里同样也有栀子花装饰。看上去,这东西摆在这儿的功能就和空气清新剂一样,她只是靠近洗手池就能闻到一阵香而不浓又沁人心脾的清香。

——没想到,士道连这里也要放栀子花。总之,也不是不能接受的程度嘛。

阿萨姬的嘴角微微扬起。也许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缘故,如今这副身躯带来的不适应都只能算是屁大点事,更不用说什么难为情。不过一想到还有正事,只能先暂时收起玩闹的心了。

阿萨姬把脏衣物放进洗衣机、倒上洗衣液并直接按下中间红色的启动键后,她将浴巾挂在浴室外侧墙壁的置物架上,手指搭着玻璃门的把手。

由于是初次借用他人的浴室,以及对别出心裁干湿分离的洗手间设计的好奇,她不禁停住准备滑开玻璃门的动作。无言地感叹“还真是讲究啊”的同时,另一种心声也随之而来。

——啧,稍微有点想上厕所啊。

与之相呼应的,是从隐隐约约发展到极为明显乃至憋到有点疼痛的尿意。似乎是确认周围环境不再有威胁、已经安全下来后,一直被忽视的感觉再度占据了注意力的首要地位。她肩头一颤,旋即在差点露出来的激灵下从怔愣中清醒过来。

——说起来,马桶应该是在房间里面吧?不过看着有点不太像啊……

紧接着,少女拉开洗手间的玻璃门,准备方便完了再洗澡。然而下一秒,映入眼中的白色大浴缸让她再度愣在原地。

——……啊?没有淋浴吗?

阿萨姬本能得皱起眉头,直到视线扫了一圈后落在墙壁上,看见熟悉的花洒时她才放心的长舒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她又注意到另一件事。

——等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士道家的厕所在哪儿?

陷入头脑风暴的阿萨姬,此刻脑海里一片星河流转,然后是Gotye也深情演唱起全损音质的Somebody That I Used To Know,以及那些完全不认识的公式也一股脑儿地蹦出来上蹿下跳——俗称妈妈生的.jpg

直到加剧的胀痛将少女的注意力叒拉回现实,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她转身准备走出洗手间。

——糟糕,有点憋不住了。

阿萨姬拧动洗手间的门把手,在金属复位的咔嚓声中将门打开。而后,她右脚踏出的瞬间又如触电般猛地缩回,接着探出脑袋左右张望。

——糗大了,差点忘记这不是在自己家。还好刚才没遇上士道。

意识到自己刚刚避免了社死的阿萨姬,心里咚咚直跳,原本如临大敌的严肃表情也随之放松下来。她脸颊开始发烫,莫名其妙涌现出劫后余生的感觉。

以前的家里,因为对使用浴缸的麻烦避而远之,所以只安装了淋浴;又因为装修时节省空间的缘故,以至于多年生活早已形成浴室=卫生间的概念。突然来个一板一眼的分开布局,无论是心态还是习惯上都未转变过来。

——士道当时有说厕所是在一楼还是二楼吗?啧,我当时为什么不专心……应该是这间吧?先去看看好了。

通过观察,阿萨姬发现洗手间出来后的右手边有个离得很近的房间,差不多走两步就能到。但下一秒,新的问题拦在她面前。

由于阿萨姬是准备洗澡 ,所以她来浴室前已经将同步翻译器放在客房的床头柜上充电,因此好巧不巧地ban了她“直接探头招呼士道”的计划。

“……”

阿萨姬回头看去,洗衣机运行时的嗡鸣声意味着她没法重新穿回脏衣物然后再去上厕所;而她又不想直接这样穿上士道准备的干净衣物,完事了又进来重新脱掉——颇有一种“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的感觉。

少女再次垂下眼眸。白色的浴巾足够宽大,以至于从肩上垂落都能当披风了。尽管小时候也不是没有试过将大毛巾系在身上,模仿电视上的超人,但现在物非人亦非的恍惚感带来了某些微妙。

那么在迫近的酸胀中,答案只有一个了。

——总感觉能行……

阿萨姬稍加思索,觉得浴巾足以遮掩身体,再加上离厕所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因此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将宽大的浴巾绕过身前裹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仁不让世界充满爱……总之是非常快的速度,闪身躲进隔壁的房间里。

砰——

伴随着力度适中的关门声,和自己打赌并成功赢得胜利的阿萨姬喜上眉梢。

——很好,这边果然是厕所。而且也没有撞上士道,芜湖,胜利的法则已经确定了!

她迫不及待来到卫生间的马桶前,将身上的浴巾垂过单肩,微眯着眼一脸放松后的惬意,接着理所当然地做出以前开闸泄洪的常用动作。不再有任何束缚与阻碍,酸胀与不适也即将缓和,甚至放松之余少女的耳畔边还幻听到一句标准的“释放自我”。

然而,就在“黄河之水天上来”时,伴随着阿萨姬手指空空如也的触感,一阵触电般窜过脊背的激灵让她不禁瞪大眼睛。

——等等,我现在没有!不好,收不回来了!!

霎时间,少女难得放松的身体仿佛紧绷成弓弦,双腿肌肉发力也只是螳臂当车。然后在难以言喻的窘迫中,她发出无声的悲鸣,接着便是没有分贝导致失控、以“奔流到海不复回”的磅礴之势,“飞入寻常百姓家”。

好巧不巧,这时候卫生间外似乎传来了脚步声,以及士道呼唤少女名字时的喊声。逐渐逼近后近在咫尺的室内鞋与地板摩擦的声音,犹如敲响落幕的丧钟。阿萨姬白皙的脸颊上,早已泛起了阵阵红晕,如果是在漫画里这会儿还得加上蚊香眼的特效。

——完了完了,我现在……

最后在少女绝望的眼神中,背后卫生间的门被打开了。即使阿萨姬没有回头,芒刺在背的感觉也让她这会儿脚趾扣地尴尬死了。

【……还是很难为情啊。】

后面的内容让阿萨姬红着脸在脑海中抗拒继续回忆下去。只能大致形容为不得不学会符合这具身体的正确上厕所方式、体验用淋浴认真清洗身体后再进浴缸泡澡等。

再次从尴尬回忆中清醒过来的她,一边玩着自己的发梢,一边等待出门继续办理相关手续的士道回来。

【不过有一说一,士道人还是挺善良热心的。】

阿萨姬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将手肘撑在餐桌上,用手抵住下颚,低声都囔。

少年和原著里的描述内容一样,会对陷入困难之人伸出援手,因此这点上她倒是没有多怀疑。但是,这几天的生活中,除去刚才所回忆的窘迫场景,新的疑问也如影随形。

【虽然这几天万幸没有发生空间震,但是……为什么我没看见士道的妹妹呢?】

算上今天的话那就是第四天了。可是,这几天里别说其他人,就连士道的妹妹五河琴里也没见到,如果不是从平时摆放的生活用品中看到属于她的那一份,阿萨姬都怀疑到底有没有这号人存在了,也因此连着三天都过得提心吊胆。

——我记得她好像是个傲娇兄控来着,这种情况还能坐的住?不会是要秋后算账吧?!!

毕竟自己哥哥突然接回来一个来路不明、也不是精灵的普通人住进来,还忙前忙后贴心照顾,真按原著里的性格妹妹酱早炸毛了。但现在,风平浪静到让阿萨姬觉得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再过几天就是四月底了。按在原著里的流程……唔……感觉就像是只有士道一个人住。

不仅是琴里,连士道也有点奇怪。这几天的暂住时光里,少年总是早出晚归,既没有带上书包也没有换上校服,脸上的表情是她也不太能读懂的疲惫。虽然知道士道是在办手续,但……

阿萨姬眉眼微蹙,她隐隐觉得有些事情与她印象里作为参考的《约会大作战》相比发生了变化,随之而来的便是超出预料之外、对未知发展的莫名恐惧。

少女深呼吸压下脊背发凉的感觉,起身走向旁边厨房里的冰箱。接着,她又像是要证明这些虚无缥缈之事并不存在、只是自己吓自己那般,打开了冰箱的柜门。

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保鲜层里零星的食物,一盒酸奶两块包装奶酪以及半盒麦片,看上去连单人份的量都不太够。她一边想着也许只是巧合,一边又关上保鲜层的柜门后打开下边的速冻层。和预料中的差不多,食材也完全不像是双人份的。

【……也许是这边的习惯啦哈哈,他们这儿连肉类都是用包装盒分好再售卖的。】

说完,阿萨姬发出苦笑的声音,仿佛只有听着同步翻译器里夏野雾姬一样的声线才能打消她的疑虑。没有必要继续呆在厨房的阿萨姬,又转身几步路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臀肉下的沙发松软却又不失弹性,让少女跳脱的思绪也缓慢了不少。她又顺势向后仰躺在沙发上,任由身体在沙发的柔软上逐渐放松,方才明白为何会有所谓的“葛优躺”。

【……】

隐约的电流声划过。

当阿萨姬不再将重心落于其他事情带来的影响时,那些她下意识不愿去思索和回想的事就展露出潜藏的荆棘。只要稍微触及到那些内容时,快要习惯的平静就被撕破,旋即露出难以呼吸、让心胸撕裂般的痛楚。

于是阿萨姬脸上的表情反倒愈发凝重,眉宇间满是忧愁。

——……我要怎么回去?

噩梦般的假想如今成为了现实。

有时是光怪陆离的梦境,有时又是某个提问或小说情节而引发的脑洞。假想中离开了属于自己的世界,在另一个世界中犹如勇者般经历各种奇妙冒险,完成寻常中不曾有过的各种壮举。曾经年少轻狂的她只注重穿越后的波澜壮阔,除此之外的事却全然不顾。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才发觉那样的想法到底有多可笑。早已按部就班的工作与生活,哪怕只是无故消失半天时间,都会被搅得地覆天翻,更不用说现在这情况。

连续几天不见人影,工作肯定是没了;父母焦急地报案,却被告知24小时后才能立案,走访完所有亲朋好友也找不到任何线索;好不容易在愈发加深的绝望中等来立案,结果仍毫无线索,每日悲痛万分以泪洗面。

一幕幕场景在阿萨姬的脑海中上映,既定的事实更是让她紧握成拳,指甲在不经意中深深陷进掌心。焦躁不安的她一改葛优躺而正襟危坐,却又在环视了客厅后顿感无力与温水煮青蛙式的绝望,眼前也浮现出发丝渐白的父母脸上那悲痛神色。

阿萨姬很想崩溃地抓着头发然后发出尖锐爆鸣,但她深知这样的发疯行为也不过是于事无补。少女强忍着心底反刍上来的泫然欲泣,思考着所有能够回去的办法及其可行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办法没想出个眉目,自暴自弃的念头倒是愈发占据上风。虽然是《约会大作战》的世界,可阿萨姬排除了官方作品联动时的整活后,无奈地发现原著里并未明确出现过涉及世界穿越的剧情——仅有的时间穿越,对现在的她来说也没用。

——我该怎么办?

阿萨姬在内心一遍遍反问自己,徒劳无功的复读让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想要从显现装置下手是完全不可能了。虽然原著里有说过这东西【扭曲物理法则,让电脑的演算结果得以在现实世界中实现】【能将想像变成现实的一种技术。也可以说是一种利用科学手段来重现「魔法」的系统】,但也没见哪个魔术师穿着战术显现装置搭载组合(Combat Realize Unit)(简称CR-Unit)直接穿越世界的。

至于另一类,原著里精灵们的天使……拿刻刻帝(Zafkiel)照着脑袋来一枪?或者用嗫告篇帙(Ratziel)写上“让我穿越回去”?可问题是,这俩被士道封印时也差不多快过去一年了。而且其中一个只是同世界回到过去的时间穿越,另一个压根就没相关表现。

阿萨姬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平复胡思乱想导致崩裂的心态。一想到这世界未必真能按原著那般发展,先前所思考的一切又全都被pass掉。她重新窝进沙发里,目光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等等,对啊,我怎么忘记了,有鏖杀公!

熟悉的单推精灵,夜刀神十香的天使在阿萨姬脑海中闪过时,她就像是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绝境中有了那么一丢丢希望,但不多。于是少女露出稍微开朗的神情,眼中更是闪烁起希望的光芒。

——虽然前期只是简单粗暴的大剑,但临近完结篇章时又多了切开世界壁垒进行穿越的表现。而且,离四月十日已经过去许久,如果我没猜错,马上就要到士道封印精灵的时候了吧!

噔噔咚——

心潮澎湃的感觉让阿萨姬不禁紧攥拳头夹紧大腿,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仿佛看到回家的路触手可及。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说不定在士道完成对精灵十香封印时,就是她回家的时刻。

——……等士道回来,我就把知道的一切告诉他吧。

凝视着茶几上的栀子花装饰,阿萨姬脸颊微微染上一抹樱红,旋即露出严肃的眼神,并在心中下定决心。

既然士道已帮助她颇多,那她又怎么可能会将这一切当做理所当然。趁着现在的记忆尚未完全流失,将原著中所发生过的事告知士道,让他提前做好应对的准备。每一位精灵诞生的缘由,对应的喜好和雷区,以及最重要的——绝对要避免203次死亡以及没有对原作的最大反派补刀的事实。

——不过这样一来,如何说服他相信这些内容又成了一桩难事。士道会觉得我在发癫吧?emm……假装不经意间让他看到我写在日记本上的内容?

阿萨姬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盯着栀子花装饰下意识拧起眉。

就和电视剧和电影中的情节一样,如果急匆匆地把关于未来的信息一股脑儿全抖出来,没有人会马上就相信的,甚至可能会因此被当做精神病。再加上自己来到这边后的状况,搞不好在士道心里已经和精神不正常划上等号了。

正当阿萨姬思考如何说服士道时,客厅外玄关方向的开门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嗯?回来了吗?】

少女有点错愕地稍微愣了下,直到脚步声从玄关由远及近后才慌忙起身。

这几天的相处里,士道回来时都会在玄关处习惯性的喊上一句“我回来了”。虽然一开始不知道这边的习俗是啥样的,她平时也没这么了解过,但即便如此面对此情此景她也还是会补上一句“欢迎回来”再朝玄关处冒个头。

别问,问就是以前追番剧时学到的……不过今天倒是有点奇怪。

没细想的阿萨姬从客厅门口迈出,来到玄关处后重复着这几天的习惯——

【士道!欢迎回来!】

但是,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 诧异到和惊讶无异的表情取代了她脸上的热情。

映入眼中之人依然是士道本人。可是,他脸色不自然,仿佛刚刚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阿萨姬并未从少年脸上看到熟悉的微笑,只能看出他似乎非常疲惫,挺拔的身子也变得有些佝偻,完全没有少年该有的朝气。

“阿萨姬……”

士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下意识抬起的手里是一叠装订好的A4纸张。阿萨姬虽然留意到上面的内容,但由于是密密麻麻的日语所以也完全看不懂就是了。

【你这是出门遇到了什么吗?】

“没,没事。我只是……稍微有点累。”蓝发少年叹了口气,连语气也有点微妙,“你先去楼上玩吧,我房间的电脑是开着的……我还有点事,先不陪你了。”

【好吧。】

——……士道,你也别太累了。

少女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已然抵达嘴边,在同步翻译器的帮助下只需要唇瓣轻启就能完整吐露。然而,在阿萨姬对上那双不知因何事而失望满溢的眼眸时,关心的话语不由自主转变为简短答复——内向之人的保留环节了属于是。

阿萨姬轻咬着嘴唇点点头,转身走上回客房的阶梯。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抬起的腿很沉重,落下时的脚步也像是被刷上强力胶,仿佛下意识地再抗拒就此离开。这副年轻的身体不如曾经那般沉稳,在某些时刻情绪的感知和表达要比原来更……明显活泼。但由于内在的个性仍大差不差,以至于卡了个“内向”的词条后变成现在这样别扭的行为。

她驻足于楼梯的拐角,还是没忍住回头看去,却瞥见少年走进客厅旁边的房间后关上门的瞬间。阿萨姬愣了片刻,直到眼中重现出与士道刚才的样子时,她才轻轻叹了口气——至少在同步翻译器的帮助下,少女的叹息不再只是嘴唇一张一合的滑稽默剧表演。

事已至此,再去打扰就有点别有用心了。

来到二楼后,阿萨姬并未选择直奔士道的卧室,占据除电视外唯一能娱乐的现代化方式——有着超帅显示屏的台式电脑,转而回到了自己暂住的客房,火急火燎地从枕头下取出日记本。

【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居然也开始写日记了。】

借用翻译器发声的阿萨姬自嘲起来,紧握圆珠笔的手却不曾停歇。

厚厚一本笔记,前面几页已经在最近的努力下塞满了内容。为了节省纸张而特意采用非常小的字体,以至于现在密密麻麻的文字让阿萨姬也看得头皮发麻。

曾经她对写日记的做法嗤之以鼻。毕竟,除开玩梗的“正经人谁写日记啊”这种,剩下就是忙完一天太累了没时间动笔、不知道有啥好写的、写这些太矫情了、会被其他人偷看。所以除了小学时期被要求每周一篇外,她的字典中从未有过“日记”这个词。

如今在记忆不断流失的当下,为了防止遗忘最重要的回忆而提前把相关内容写上,发挥出备份的作用。至于为什么不用电脑……就算键盘是英文,但输入法以及系统文字依旧是日语,对于现在和丈育差不多的阿萨姬来说完全看不懂。她之前摸索半天,也就准确弄出个纸牌接龙,一顿操作仿佛跨越了时间的距离回到曾经小学微机课上的时候。

——比起自己的记忆,这种为了告知士道的情报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处动笔。呜……我到底该怎么写?

阿萨姬焦虑到很想就此一口咬住笔杆。但考虑到不卫生以及口水残留在圆珠笔上、拿到手里会黏糊糊时,果断放弃这个想法。

脑袋里思考时,跳脱的思绪完全不会有任何束缚,只需一念便让熟悉的剧情瞬间从一个章节跳跃到原著大结局时。可是,当少女真正开始落笔记录时,才发现自己所思所想全是打散的拼图,于是她又开始苦恼省略口水话后用简洁的语言概括原著剧情。

——呜哇,这剧情写出来我自己都觉得抽象,士道看了更不可能相信了吧!

阿萨姬脸色一沉,下意识拧起眉,紧握圆珠笔的手指也因用力过猛而渐渐泛白。而后,她将笔一丢,忍不住轻抚额头。

抽象的剧情概括完,又轮到每位精灵相关的内容了。她望着仅写了【夜刀神十香】五个字的抬头,又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正欲苦恼之时又顿觉小腹传来的酸胀到有点疼痛的感觉,很明显是要入厕的信号。

——罢了罢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暂且准备稍作休息的阿萨姬又离开房间,拿着以防万一而准备的抽纸走下楼梯来到卫生间里。

狭小的房间中,最先入眼的依然是光滑洁白的马桶。它巍然不动,打开马桶盖后正对着少女,仿佛《百变星君》的李泽星——就像是在嘲笑她初次上厕所时的狼狈,又或者坐上去就开始残酷的认字考试。

——#!

阿萨姬忽然觉得这东西也仿佛有了生命,还在无声地嘲弄。她正要用同步翻译器发声咒骂几句,又联想到这几天的境况,一股不服输的逆反心理悄然滋生,阿萨姬耳畔边又仿佛响起了两种声音。

她听见左边的声音在劝告:“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想,安安心心习惯现在的身份啦。你又不是佛罗里达州的人,就别老想着整活。”

然而右边的声音开始抗议:“谁说好兄弟没了就不能站着!你就这么轻易低头认命?站起来,别坐下,是个爷们就应该去站斗!”

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针锋相对互不相让,一时间竟打得难分难解。然后阿萨姬现在不是自己家里,所以她不得不憋回愤懑的情绪,服软似的乖乖坐在上面。刚刚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两种想法,霎时间就消失在“无形的大手”中捏。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真是的,为什么会迁怒到这东西上……

哗啦啦的流水声中,不适应带来的微妙感让阿萨姬渐渐泛起了阵阵红晕。但她也同时分析出引发烦躁的根源,实际上是自己无法系统归纳各精灵的资料内容。于是她轻闭双眼,一边平复情绪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动笔,一边等待入厕的结束。

解决完人有三急后,抽回手的少女又扫视着两边光滑的墙壁,才想起洗手池被安排在隔壁房间。她暗自骂了一句,又不得不动身前往隔壁的洗手间。

——我服了这™哪个***想出来把洗手池放另外房间的???尿手上是不是还得摸着旁边的门把手才能打开???

一旦影响到自身体验时,所谓的讲究就格外人厌狗嫌。当阿萨姬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已经露出厌恶的表情第三次抹好洗手液在水龙头下冲洗。直到阿萨姬洗完手,洗手液的气味也久久不散后,她才终于肯离开洗手间。

【真是麻烦死了……】

阿萨姬抱怨似的吐槽道。她本以为接下来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但可惜的是所谓意外就是在人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打人一个措手不及——犹如啜泣般的呜咽声回荡在过道里。

准确的说,应该是由某个房间传来的悲痛哭泣声。

——那声音是……!?

阿萨姬的身体僵硬在原地。她的眼瞳慢慢瞪大,脸色也愈发凝重,不好的预感也一路顺着脊背窜上来,带来芒刺在背的寒意。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那声音对阿萨姬而言在熟悉不过了,甚至早些时候她还评价人家热心善良。所以当发现哭泣声是从士道进入的会客厅传来时,阿萨姬在惊讶之余心弦也不禁随之一颤,她的呼吸也开始略显急促,手心不自觉地微微冒汗。

即使是士道这样的男孩子,也肯定会有脆弱的一面。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虽然阿萨姬忘记是在哪儿听过这句话,也许是电视上的节目,又或者是网上冲浪的时候。但那些细节她也懒得去细究,因为目前的重点是……

——emm……哭声听得我有点不太舒服,到底要不要进去看看咋回事?

少女蹑手蹑脚地靠近到会客厅的门外,听着门内的动静纠结起来。门板上一阵栀子花香的气味顺着与她的嗅觉打招呼。

首先,这是士道自己的私事,她作为一个外人插手的话会不会被嫌弃多管闲事;其次,独自哭泣的少年……这会儿是最狼狈的时刻吧?按理说应该是不想被其他人看到才对——至少阿萨姬自己曾经就是这样。

哪怕泪珠在眼眶打转也要咬紧牙关,面色憋得通红也绝不发出声音,只因为那句“男子汉绝不流泪”以及传统观念中“男性应该坚强、勇敢,面对困难和挑战时不表露情感”的世俗氛围。

啧……但现在这具身体会不会不适用这条了?

——等等,不是应该在意士道嘛,为什么又扯到我身上??

主意没拿定、先把自己整混乱的阿萨姬,没注意到手掌上加重的力度以及越来越轻的门扉。在她闻着栀子花香又重新将注意力集中时——

——咚

【呜哇!】

少女猝不及防或者说早有预兆、从半掩的门上跌落便已是既定事实,而她过于明显的动静又让房间里的哭泣也为之一滞。

【嘶,居然这么疼……】

阿萨姬感受着来自地板的冰凉与坚实,干出糗事后特有的滚烫也袭上脸颊。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把在身下压扁的抽纸包宕拿在手上,宕机后的晕乎乎中又与脸颊上梨花带雨的士道对上视线,让少年怔愣了一会儿后不由得破涕而笑。

后来,少女听士道所说,之所以会没忍住,是因为当时她的表情。大致参考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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