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无声息地向前流淌，从不为谁夜半时分的辗转反侧而停留。五河家的日历也一页页翻过，细细算来阿萨姬来到士道家也挺久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就如阿萨姬工作的那家便利店货架上总是不断更替的商品。在那天之后，她的生活如同平静的湖面，偶尔会有“微风”拂过泛起一圈涟漪，转瞬间又恢复原样。
想必这样的岁月静好，一定是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替她负重前行吧。
即便失去了过往的记忆，但残留的某种“打工人”、“死气沉沉的社畜”等属性，也还是使得阿萨姬努力让自己现在的生活轨迹维持在一种“不被外界因素打扰”的恒定状态——工作生活两点一线，非必要不外出，仿佛这样做就能让她抵御内心深处那些不可名状的惶惑与不安，以及触景伤情睹物思人的悲伤。
然而，无可抵抗的季节更迭，会好好教育每一个企图“别出心裁”的反季节战士。
窗外绿意日渐浓郁，聒噪的蝉鸣虽迟但到。天宫市的季节也由微凉的春季，逐渐被灼热的初夏所取代。阳光不再如春日里那般温和，空气中也开始弥漫起属于夏日特有的湿热与躁动，柏油路面在炙烤下蒸腾起阵阵令人烦躁的暑气。
这也导致阿萨姬即使努力想维持着小心谨慎的“不被外界因素打扰”，也依旧不可避免地发生了一些细微却清晰的改变。
最显著的变化，莫过于她的衣着。
当初春的寒意彻底消散，身上那套略显宽厚的长袖运动服，即便是对体温感知不甚敏感的阿萨姬而言，也开始变得有些闷热难耐。便利店的空调虽然尽职地吹送着冷风，但每日上下班的短暂路程，也足以让阿萨姬感受到那股黏糊糊的汗意。更不用说脸上还糊了一个口罩。
于是，某个周一值早班的清晨，阿萨姬在镜子前端详了许久。
由于还在考虑今天到底要不要戴上口罩，于是现在镜中倒映出她那略显苍白的肤色、挺翘的鼻梁以及那双总是带着一丝疏离与警惕的黑色眼眸。
【……要不今天还是别戴口罩了？】
借由脖颈上的同步翻译器，阿萨姬终于能做到正常人的喃喃自语。
窗外晨曦微露，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夜晚的清凉，但阿萨姬知道这就是所谓的中午热——因为早晚会凉。不出意料的话，温度会在赶路的时候因为不合季节的衣服而急剧飙升，并在抵达便利店门口时让她汗流浃背。
【不行，仅仅只是这样还不够……】
阿萨姬又看了一遍手机显示屏上的时间。除去从五河家出发赶路的过程，离上班还有一段时间。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继续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继续发呆耗下去。
——果然，既然已经买了，所以要做那个……吗？在一切还来得及之前……
关于那身万年不变的运动服，士道也曾旁敲侧击地提过几次。阿萨姬依稀记得，少年当时说天气马上就要热起来了，是时候换些轻薄的夏装。
阿萨姬起初并没有在意，对现在的她而言衣物只要能蔽体就足够了，款式和美观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再说了，印象里按理说还得等几场大雨，在那之后气温才会慢慢升高。
直到几天前，当她在便利店的玻璃倒影中，看到自己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运动服，与便利店外已经开始穿着清凉夏装的路过行人显得格格不入时，一种莫名的情绪才悄然涌上心头。
那既不是自卑，也不是羡慕，而是一种“果然啊，已经到了这时候了吗？我还真是后知后觉”的感慨……以及对过往印象的疑惑。
于是，在昨天周末与士道一同去采购日用品时，她破天荒地在服装区停留了片刻。
一开始，阿萨姬对这些“过于日常”的服装感到迷之抗拒，它们不像运动服那样能将她完全包裹起来，减少周围人的目光，反而会隐约勾勒出身体的曲线——让她莫名其妙就是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赤○○体走在街上一般。
士道看出了阿萨姬的窘迫与疑虑，只是温柔地笑着对她说道。
“很合身，阿萨姬穿什么都好看。”
他并没有过多催促，任由她自己选择。
结果下一秒，然后在士道有些惊讶的目光中，“深思熟虑”的阿萨姬挑选了几件最简单朴素的短袖翻领衬衫和深色牛仔裤。那些衣物看上去并不算流行款式，不过以她“实用至上”的风格来看倒是刚刚合适。至少是属于夏天的颜色和布料。
“嗯？阿萨姬，那边是男装区……”
士道友善的提醒适时传来，引得少女侧头呆愣了一瞬。然后，她硬着头皮挪动脚步走到了符合的服装区……
中断思绪后，阿萨姬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扶着洗手池边沿。然后，少女系好头发挺胸抬头充满气势地走出洗手间。
在她离开五河家，清晨的空气接触到没有口罩遮掩的面容时，鼻腔中吸入的是带着晨露湿气的新鲜空气，而非口罩内闷热的气息。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久违到几乎让她惊诧的陌生感觉清晰地涌了上来。仿佛在曾经失去记忆来到这边前的一段时间里，她也有过经常戴口罩后重新自由呼吸的经历。
——奇怪，为什么心里总感觉没底……？
起初，换上纯白色T恤的阿萨姬感到极度不适，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些算得上是“重要”的习惯，然后就开始幻视有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自己脸上，仿佛看异类般的眼神让她浑身紧绷。
但渐渐地，当少女发现其实并没有多少人会特意盯着她看，或者即便看了也只是匆匆一瞥时，那份紧绷才慢慢松弛下来。内心庆幸之余，她也开始疑惑从有了换掉运动服的念头起，自己最近怎么总是一惊一乍的，某种割裂感导致的违和让她即便再怎么无暇顾及也还是深受困顿。
“嗯？阿萨姬，今天很不一样。”
然后，换了新形象的阿萨姬出现在便利店时，连那位总是摸鱼玩手机的前辈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以为自己看错人了……然后一如既往的视线离不开手机屏幕以及用气泡音和女友语音爽聊。
【嗯，原来那一身太热了。】
阿萨姬只是不自在地拉了拉T恤的衣角，通过翻译器淡淡地应了一声。
而在正式进入夏季，气温稳定在令人汗流不止、疲惫懒散的高温状态时，阿萨姬的“清凉衣装”风格最后确定为一件略显宽大的短袖翻领衬衫，再搭配着合身的牛仔裤或棉布长裤——这几乎是这个年纪最常见的打扮，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少女自己也清楚，当肌肤接触到那轻薄透气的棉质布料，感受到微风拂过手臂时，不同于以往的清爽能让她疲惫的心情也会跟着轻松了不少。
得益于衬衫的翻领设计，尽管阿萨姬依旧习惯性地将衬衫的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却也恰到好处地遮掩她脖子上的同步翻译器，而牛仔裤则包裹着她修长笔直的双腿，勾勒出少女姣好的腿部曲线。相较于之前那套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运动服，此刻的她，无疑多了一丝属于这个年纪应有的活力。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换上夏装后的头几天，没有了口罩遮挡的阿萨姬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
以前的时候，就算打个哈欠、想到某个笑话或者突如其来的触景伤情，有口罩“掩护”的阿萨姬也能从容应对；可现在，她觉得自己脸上的任何一丝细微表情都会被无限放大，被每一个顾客、每一个路人尽收眼底。
阿萨姬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沉稳冷静”，收银时也刻意控制着视线，不敢与顾客有过多交流，生怕被看出自己“不自然”的神色。她脸上的微笑僵硬得如同面具，只是为了应付工作而做出的机械反应。
然而，事教人一教就会，打工人的适应能力总是超乎想象。
当那个总是喜欢在早上买一份三明治和罐装咖啡的熟客，在看到她摘下口罩的脸后，还以为今天换了新人而稍微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般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早上好啊，阿萨姬，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嘛！”
爽朗的招呼让阿萨姬有些不自在，脸颊开始社恐人经典的“微微发烫以示友好”。她下意识地想用手遮挡，但最终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颈间的同步翻译器适时发出了清晰的女声。
【早上好，藤原女士。】
阿萨姬能猜到自己现在的笑容一定比某个司麦路还难看，嘴角牵扯的幅度都带着不自然的紧绷。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当阿萨姬逐渐习惯了不戴口罩面对他人、便利店的同事和熟客们依旧用平常的态度对待她时，少女紧绷的神经也一点点松弛下来——这种“社恐”眼里需要鼓足勇气才能做到的改变，在生活中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轻松。
因为渐渐习惯了与人面对面交流，她那张总是紧绷着的俏脸，开始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些细微的表情。当顾客礼貌地道谢时，少女的嘴角会不由自主的扬起柔和弧度，黑色的眼眸里也会流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不再是之前那种“例行公事”。
【欢迎光临。】
同步翻译器依旧发出那略带御姐范儿的合成女声，但阿萨姬微微抿起的唇角却不再像以往那般僵硬。
“谢谢你啊，小姑娘，你笑起来真好看。”
一位经常来给孙子买豆沙包的老婆婆，在某次结账后，笑眯眯地对她说。
【……谢谢。】
翻译器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阿萨姬的脸颊却微微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手指情不自禁地拨弄着收银台上的圆珠笔。
又或者，当那个总是喜欢在午后买一大堆零食、自称“啊灵”的双马尾元气少女，再次风风火火地冲进便利店，一边嚷嚷着“姐姐姐姐，今天有联名款的巧克力棒吗？”，一边将购物篮堆得满满当当时，阿萨姬也会被她的活力所感染，在为她结账时，嘴角会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一共三千二百円。】
项圈发出的声音依旧是合成的，但配合着阿萨姬柔和放松的表情，听起来也不再那么生硬。
“谢谢姐姐！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比之前那个酷酷的样子更迷人哦！”
啊灵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毫不吝啬送上赞美。结果阿萨姬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上不争气地泛起淡淡的红晕，她只能微微低下头加快了收银的动作。
这些潜移默化的转变一点一滴地修复着阿萨姬变得干涸的内心。她逐渐学会和相熟的顾客简单地寒暄几句，会在同事遇到小麻烦时主动搭把手。虽然大多数时候依旧沉默寡言，但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却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许多。
可惜，这仅仅局限于工作场合。当阿萨姬脱下便利店夏季工作时准备的围裙，走出自动门踏入人来人往的街道时，脸上的笑容便会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重新覆上一层惯有的冷淡与疏离。仿佛那个在便利店里会微笑的女孩“只是工作需要”，到点了就卸下打工人的伪装。
只有在快要走到五河家，或者当视野里出现士道的身影时，她眉宇间的戒备才会彻底放下。而对阿萨姬而言，这每一步的改变都像是剥去一层层坚硬的外壳，过程虽然伴随着警惕与不安，却也让她学会接受现在的生活。
而除了衣着上的变化，这段时间里阿萨姬也渐渐习惯了天宫市的特殊“日常”——空间震警报。
最初听到警报声时，阿萨姬会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和恐慌，仿佛失去记忆前就因为这个而有过什么惨痛的教训，以至于刻在骨子里后会条件反射地“炸毛”。但随着遭遇次数的增多，以及士道每次都冷静耐心地引导和陪伴阿萨姬，她也从最初的茫然无措，到后来的手忙脚乱，再到如今的习以为常。
如今看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发生在天宫市，但目前似乎是进入了空间震的频发期，警报声时不时就会在某个困倦的午后或寂静深夜毫无征兆地响起。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熟悉的警报声再次打破了日常的宁静，橘红色的夕阳余晖也仿佛多了应急灯的色彩。
然后是，无论原著也好同人也罢，一到了这种时候就森帕森头会出现的水字数名场面——紧接在警报声之后的，是透过机器播放的讲话声。为了让每个人听清楚内容，发话者特地使用将长句切割成短句的方式来说话：
——现在不是，演习。现在不是，演习。由于观测到，前震。我们推测，会发生，空间震。请附近的居民，尽快，前往最近的避难所，避难。重复一次——
与此同时，阿萨姬还在厨房里帮士道准备晚餐的食材，她正清洗着被削得坑坑洼洼的土豆。手指头上的创口稍微触碰到流水或是搓洗土豆就会带来丝丝疼痛，少女眉眼微蹙又倔强地不吭声。
——啧，没想到还是有点疼。
警报声响起的刹那，少女条件反射般放下了手中的土豆，与同样放下锅铲的士道对视了一眼。
“抱歉，看来今天的咖喱要晚点才能吃上了。”
士道无奈地笑了笑，语气非常轻松。显然他也已经习惯了这种突发状况。
【别这样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阿萨姬平静地解开围裙。她的嘴角勾起若隐若现的弧度，动作却从容不迫，甚至还有条不紊地将厨房的煤气总阀关掉后才快步走向玄关。
“阿萨姬，你东西都带齐了吗？”
士道一边说着，一边也穿上了自己的外套，顺手拿起放在玄关鞋柜上的一个小应急包。
阿萨姬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腰间那个小小的挎包，里面装着她的身份证明、少量现金以及同步翻译器的备用充电器——这些是士道叮嘱她每次进避难所前要准备的，对于这样的经验之谈阿萨姬自然不会拒绝。因为空间震频发的原因，就连最近上班时她都带着这个。
不再耽搁的两人快步走出玄关，锁好房门后融入了同样行色匆匆的人流之中，朝着离家最近的地下避难所出发。
街道上，人们的脸上大多带着一丝习以为常的无奈和些许紧张，但并没有出现慌乱和骚动。
毕竟，对于居住在“避难所设施完善率放眼全球都是首屈一指的天宫市”的居民而言，空间震早已是生活中不得不品的一环，从小到大的各种空间震避难演练简直和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反倒是阿萨姬这样“初来乍到”的人会出现不适应过于频发的情况。
不多时，直线距离还没到1km的地下避难所入口处隐约能看到已经排起队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科技风的金属墙壁和头顶洁白到有点晃眼的应急灯光，让这个地下空间弄得像是某种科幻作品里大型地下基地的入口。
士道和阿萨姬安静地排在队列里，等待队伍缓缓进入。周围鲜少能听到大吵大嚷或哭闹，有的只是工作人员维持秩序的呼喊声。
“你还好吗？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士道侧过头，低声询问着身旁的阿萨姬。他注意到少女的眉头微微皱起，看上去她似乎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
阿萨姬摇摇头，清澈的黑色眼眸看向士道，通过同步翻译器回应道。
【没事，我只是……在想土豆下锅的时间要多久。】
于是士道伸出手，像是鼓励似的轻轻握住了少女略显冰凉的手。
“等会儿再想吧。这里人多，先抓紧我，别走散了。”
他神情镇定，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当然，被少年这样关心的阿萨姬身子微微一僵，表情也怔愣了一瞬。掌心传来的温暖和力道提醒着她，这已经不是士道第一次在进入避难所时把她当小孩子一样牵着了。
最初，阿萨姬会本能地感到不自在以及强烈的违和感。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只是手牵手而已，却仿佛下一秒就会“世界末日”或者“天理不容”的诡异悚然感萦绕心头久久不散。迷之诡异感让少女觉得附近像是埋伏了一群刀斧手，只等“牵手为号”上来把她大卸八块。
——用，用不着这样吧？那个……我又不是小孩子……
在心里憋了半天吐槽抱怨的阿萨姬马上就要将“没关系”脱口而出然后准备挣脱。但士道带着歉意用担忧的茶色眼眸对上她的视线，轻声说道。
“抱歉，没弄疼你吧？我只是怕你走丢，这地方还是有点复杂，不是本地人很容易迷路的。”
然后，少女就鬼使神差地忽略内心多了小九九，任由士道牵着……大概是不想辜负他的关心，让少年的一番好意变成“热脸贴冷屁股”吧。而且她也想看看这地方到底怎么个事。
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这种在特殊情况下的肢体接触。甚至，在这样的场景下，从少年掌心传来的那份踏实和温暖，反而能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安心。
【嗯。】
回过神的阿萨姬轻轻应了一声，手指微微收拢顺势反握住了士道的手。
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终于轮到他们踏上进入避难所的自动扶梯。走过那些一眼科幻电影风格却又七拐八绕的走廊过道后，里面的场景比外面更加宽阔，总是情不自禁让阿萨姬幻视成某种去掉了版房隔离间的“*神山”活动中心。人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低声交谈，或沉默地刷着手机。
也许对于从小生活在天宫市的人来说，这样的场景隔三差五就要来一次。但对阿萨姬而言，即便来过几次她也还是不容易找到路——她开始以为自己是不是还有点什么奇怪的路痴属性。
这次的运气还不错，士道拉着阿萨姬走了没多久，在一个相对安静偏角落的位置找到了个空位坐下。避难所的座位种类中是包含有金属长椅一类的，刚坐上去的瞬间会感受到明显的凉意——也许这样是在提醒早已麻木的人们“现在不是演习，外面正在发生空间震。”
“每次空间震都来得这么突然，真是的。”士道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急救包里拿出一小瓶矿泉水递给阿萨姬，“喝点水吧。”
【谢谢。】
阿萨姬接过水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冰凉的液体滑过干燥的喉咙，紧张的心情放松后才稍微感觉舒服了一些。她抬起头，看着身边这个总是无微不至照顾着自己的少年，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少女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愧疚还是感激，亦或是二者混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耳边又开始幻听“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别人照顾，真是不省心”的说辞。阿萨姬感觉脸颊又开始不争气的隐隐发烫，仿佛做错事而无地自容。
“不知道这次空间震的规模怎么样……希望不要造成太大的破坏。”
士道望着避难所里被迫中断日常的人们，语气中不自觉地带着一丝担忧。
【……】
阿萨姬安静地听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明明在电视和手机上就经常看到空间震的相关内容，以及线下时不时就被警报打断日常“硬控一波”，但某种不真实的差异感让少女对“空间震”这些概念依旧感到陌生而遥远。
而现在，看到忧心忡忡的士道，想到平时来自少年的关心和鼓励……她不明白该怎么做才好，但不做点什么心里又过意不去。
于是阿萨姬转过头，忽然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地覆盖在士道的手背上。士道微微一怔，对上了阿萨姬那双清澈而认真的黑色眼眸。
【士道别担心，‘既来之，则安之。’往好处想，有空间震预警和避难所这些设施在，能减少很多伤亡的。】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丝犹豫和笨拙，但那双眼睛里比起往日的疏离，更多的是鼓励似的坚定。
“阿萨姬……”
士道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反手轻轻拍了拍她覆在自己手背上的小手，“嗯，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避难所内的等待总是漫长而煎熬的，尤其是饿着肚子的时候。周围的嘈杂声渐渐平息了一些，许多人都靠在墙边或者椅背上闭目养神。阿萨姬也觉得有些困倦，眼皮开始打架。
空间震发生后的观察期有时是十多分钟，有时又是一两个小时，差距大到阿萨姬迄今为止也搞不懂一件事，就是相关单位或机构到底是怎么来判断外面是否安全。而现在，这份思考又成为入梦的最佳催化剂。
少女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脑袋如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的，意识也开始有些模糊。趁着放松悄然袭来的困意让她毫无抵抗。
就在阿萨姬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肩头一沉，只感觉一个“温暖”贴了上来。这一激灵让她炸毛似的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士道不知何时靠了过来。而他似乎并没有察觉，依旧微微垂着头，呼吸均匀像是比阿萨姬先一步睡着了。
——士道……？
想到这个事实后，阿萨姬心跳也仿佛漏了半拍。肢体上接触带来的“违和感”驱使她下意识地想要直起身子，立即拉开两人的距离，但当她少女看到士道那张略显疲惫的睡颜时，动作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不知怎么的，阿萨姬忽然想到了最初与士道相遇的时候，头晕眼花肚子空空，过往记忆和走马灯一样在眼前乱窜。是少年不顾脏乱主动抱起她，在空间震肆虐的街道上一路狂奔才让她捡回一条命；而此刻，他看起来……真的很累。
这段时间，士道不仅要要处理工作上的麻烦事的事情，还要照顾她这个“麻烦精”，受完工作上的刁难后还要回家来开导她。
——见鬼了，他靠一下又怎么了？！从牵手开始这莫名其妙的**感觉就挥之不去，又没少块肉™哈**的气。
阿萨姬的心中涌起一丝愧疚，以及对这种接触时产生“莫名抗拒”的厌烦憎恶，白皙的面颊上红晕丝毫未减。
于是下一秒，她就像是对那种“诡异”感觉进行逆反似的主动又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士道靠着能睡得更舒服一些。然后，少女才同样依偎着士道，轻阖眼眸就着困意打盹。
——洗衣液的味道……对哦，家里的好像快用完了……
不多时，阿萨姬灵敏的嗅觉萦绕着来自士道身上某种属于洗衣液的淡淡气味，原本因为“逆反心理”而有些不安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迷迷糊糊中，她想着过几天周末采购的时候重新买一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避难所内的广播终于响起了空间震警报解除的通知，让人悬将心提到嗓子眼的紧张氛围总算回到日常时的温和。周围的人如释重负地发出低低的呼气声，开始三三两两地起身，朝着出口涌动。
“嗯……”
士道也在广播声中缓缓醒来。
因为刚才的等待中，少年有些疲惫的睡着了，所以直到现在他揉着有些惺忪睡眼，然后在肩头的“沉重”中才察觉到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阿萨姬。她睡得很沉，睡梦中的脸颊上还带着一丝红晕。
“！！”
目睹了少女睡颜后，士道的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生怕惊醒了她。但阿萨姬还是被轻微的动静弄醒了。
【唔……空间震已经结束了？】
她迷迷糊糊地抬头睁开眼，对上了士道近在咫尺带着温柔笑意的茶色眼眸。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后，阿萨姬连忙坐直了身体，有些慌乱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领。
【啊……抱歉，我刚刚睡着了。没弄脏你的衣服吧？】
同步翻译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没这回事。”士道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站起身习惯性地朝阿萨姬伸出手，“警报解除了，我们可以出去了，走吧。”
阿萨姬看着士道伸向自己的手，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将自己的手轻轻地搭了上去，士道顺势将她拉了起来。也就是这会儿，阿萨姬才感觉到久坐后的腿疼与脖子僵硬。
按理说这会儿应该是走出避难所，继续回归日常生活。然而，有时候意外就是比明天先一步到来，主打一个措手不及没事找事。
就在士道和阿萨姬即将走出避难所，踏上返回地面的自动扶梯时，一个略显轻佻的男声自身后响起，清晰地传入了两人的耳中。
“哟，这不是我们的‘英雄’五河士道同学吗？今天也在避难所‘偶遇’了，真是辛苦你啊。”
“……”
士道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他拉着阿萨姬的手也下意识地收紧了些。而阿萨姬也感觉到士道掌心传来的不自然的力道。
——……阴阳怪气？是和士道有过节的人？
阿萨姬内心的疑惑愈发加重，于是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头望去。
映入眼帘的阴阳怪气者是一个与士道年纪相仿的少年，正斜倚在避难所出口旁的墙壁上，身上穿着与士道房间衣柜里瞥见过的、属于“拉塔托斯克”组织的工作服。
他有着一头打理得很眼熟的黑色短发，就像是以前某些地方学校强制要求学生理发而展示的仪态表上的示例那种，五官只能说属于亚洲人的范畴，嘴角完全没有掩饰鄙夷不屑的笑，以及看向士道时带着明显挑衅的眼神。
毫无疑问，一股令人不快的恶臭气息扑面而来。虽然失去了过往的一些记忆，但并不妨碍阿萨姬幻视到学校过道或走廊上会莫名其妙把人拦下找茬的二流子学生。
俗称混混。
“风间……”
士道的声音低沉了些许，但少女听出他语气中的抗拒以及警惕。于是她握着士道的手也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哎呀呀，还记得我的名字呢，真是荣幸。”
被士道称作风间的二流子夸张地笑了笑，眼神却像盯上猎物的毒蛇一样紧盯不放。然后，挑衅的目光又毫不掩饰地落到阿萨姬身上，仿佛只要是和士道接触的人都会遭受一样的待遇——那目光让阿萨姬一阵本能的反感。
“这位漂亮的小姐是……？哦，我懂了，不愧是我们的‘后宫王’士道，走到哪里都有美人相伴，真是羡煞旁人啊。”
风间的语气越发轻浮，话语中的嘲讽意味几乎要溢出来。
——这JB谁啊？嘴和**长反了跑这来恶心人。
阿萨姬的眉头瞬间蹙紧，能清晰地感觉到士道握着的手又紧了几分，稍微眼尖一点后还察觉到少年身体因愤怒而细微的颤抖。
与此同时，风间的出言不逊又像一根刺，精准地扎进了她的心里。那些本不该出现的直球辱骂直接无师自通般涌上心头，但碍于士道在旁边所以不好直接发作。
——语言轻浮还装酷……坏了，这家伙不会是个二次元吧？
“后宫王”这个词汇对阿萨姬而言算不上特别陌生，依稀记得这似乎是某些小众论坛上……带着贬义形容虚拟作品中男性与多名女性有关系的称呼，多出现在动漫或是小说里。
可是自从阿萨姬被收留以来，她所认识的士道，每天除了从事拉塔托斯克的“工作”，就是回家关照她的饮食起居。
从来到五河家开始，阿萨姬就从未在家里见过他的母亲或妹妹，更别说和别的女孩子有什么亲密的接触扎堆“左拥右抱”了。虽然有问过士道为什么家里只有他一人时，士道只说了父母因工作需要在外出差而对妹妹含糊其辞或闭口不提，但目前可以说除了阿萨姬自己，这个家里根本就没有第三个异性出现过。
于是风间的话被少女自动视为满口胡诌，能感受到一阵强烈的作呕与……愤怒。
“我说士道，你这次‘攻略’的又是哪位‘公主殿下’啊？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能承受得住你的‘恩泽’吗？”风间恶意的眼神在阿萨姬身上肆无忌惮地游移，“还是说，你抢不到那些强大的‘精灵’，开始对普通人类小姑娘下手了？手段真是越来越低劣了啊。”
“风间，注意你的言辞！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脑子里只有下三滥的事？”
士道的声音带上了怒意。他将阿萨姬微微向身后拉了拉，自己的身体挡住风间那令人不适的目光。
“哟，急了急了？”风间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像是被激怒的士道取悦了一般笑得更加得意，“怎么，怕你这位新的‘猎物’知道你流传的‘光辉事迹’？还是怕她知道，你这个所谓的‘救世主’，其实是个连女人都守不住的……”
“住口！”士道因为愤怒而猛地提高了音量，脸上露出厌烦的表情。
与此同时，周围一些尚未离开的避难者也注意到了这边的争执，纷纷投来好奇或探究的目光，甚至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如此看来，这样的事并不常见——这家伙就是来找茬的，至少现在的阿萨姬是这样理解的。
被挡在士道身后的少女，不动声色的瞥见他紧握着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而另一边，风间的嘴像是淬了毒的**，每一句喷粪都是在中伤眼前温柔的少年，企图破坏他在外的风评。阿萨姬所认识的士道温柔善良有担当，绝不是风间口中那个轻浮卑劣的形象。
与此同时，不知为何这二流子尖酸刻薄的“表演”反倒让她找回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就是那种在网上浏览论坛讨论的时候，时不时就会看见或者刷到的内容，比如故意在大庭广众下对着一位男性进行侮辱羞辱甚至诬告；破坏他的名声、工作和人际关系，最后报警了警察也不了了之，连一句道歉也没有；甚至被诬陷的受害者网上发声还会被媒体平台强行“捂嘴”。
难掩的怒火在阿萨姬的心中熊熊燃烧，她脸色愈发冰冷，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平时她不太愿意接触陌生人，因为要时时刻刻防备着对方是否有恶意，甚至还要思考采取反击后会不会对自己在意的人造成影响，因此总是“不挑事”；但现在，既然一直存在于假想中的恶意主动找上门，那她也得“不怕事”，没必要继续像个“鸵鸟”。
少女的嘴唇动了动，脖颈间的同步翻译器闪烁了一下微光。
【哪来的小屁孩，中考都没过跑这来喷粪？长这么大你父母没教你不要随地大小便？！还是家里户口本只剩一页了？‘什么东西进巷子前6条腿,出巷子后两条腿’结果谜底是你和你父母？】
——
一瞬间，周围立即变得鸦雀无声。
“……阿萨姬？”
士道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瞪大眼睛看向主动站出来的阿萨姬，连不自觉紧握的拳头也下意识卸力松开。
他头一次听见这个对外人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寡言的少女，会突然爆发出咄咄逼人的气势，甚至刚才那一番话连日语都不是。有点像在同事那边听过的一些中文语言。
【——！！】
而阿萨姬骂完后也怔愣了一瞬。
不仅仅只是因为士道疑惑的呼喊她的名字，原本她还在想如何开口质问反驳，结果内心积累的怒火让她几乎凭着本能将那些词汇和用语一股脑儿吐出来，以及这一过程中产生的某种快要将缺失的记忆重新连上的微妙感。
对面的风间在年龄上还算是士道的同龄人，可阿萨姬直球辱骂他时，想到的却是“毛都没长齐的早熟初中生套高中生的皮一边泡妞一边谈‘什么是爱’。”
“你……！！”
反观二流子风间，他的反应并不比士道好到哪去，气到发抖的手指向阿萨姬，剧烈起伏的胸口和脸色煞白似乎在证明他没料到阿萨姬会突然飙中文，甚至那些话中的某些恶义他同样也知道。这个找茬的混混被怼了个措手不及，甚至连过没过“中考”这个东大的义务教育阶段考试都忘了反驳。
【你什么你——】
阿萨姬满含怒意的合成女声正要补上后续，却被士道忽然打断了。
“冷静，阿萨姬，先别说了！”士道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少年破天荒地恳求道，“不要理他，我们走。”
阿萨姬微微一怔看向士道。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压抑着情绪而紧抿嘴唇。那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茶色眼眸，此刻却充满了疲惫和无奈。
那是阿萨姬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她不明白为什么士道要阻止她？为什么他要默默忍受这种无端的指责和羞辱？但从那表情意思到自己闯祸的阿萨姬，还是选择继续保持一如既往的静默。
“……怎，怎么？被，被我说中，所以要落荒而逃吗？五河士道，你也就这点出息了。”风间见士道拉着阿萨姬要走，嘲讽的神色重新回到他作呕的脸上。
“下次攻，攻略的时候，你不可能接触到任何一只精灵！那些精灵哭哭啼啼的看着就烦。就算让她们直接‘物理消失’，你也别想勾，勾搭！”
士道没有再回应风间的“快嘴式中文破防”，只是紧紧拉着阿萨姬加快了脚步。阿萨姬踉跄地跟在士道身后，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依旧站在原地抚着胸口、眼神满是怨恨的风间，又补了一个经典的国际友好手势。
终于，在远离了风间的视线、离开扶梯返回地面后，阿萨姬再也忍不住。
【他是不是有什么大毛病，凭什么这么说你！士道，这就是你平时的“同事”吗？】
同步翻译器的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显得有些尖锐，失去了往日的平稳。
“……”
士道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阿萨姬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紧蹙的眉头。他沉默了片刻，然后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苦笑，抬手轻轻揉了揉阿萨姬的头发。
“没事的，阿萨姬，别为这种人生气。他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少年的声音轻得像是什么精致的易碎品，神态似乎比比小憩前更加疲惫。
【可是他说的那些都不是真的！你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
阿萨姬有些激动地反驳道，她不明白士道为什么还能如此平静。在她看来那种程度的污蔑远远超过了“同事”该有的范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初中生羡慕嫉妒恨或者争风吃醋——虽然这边的说法应该是国中生才对。
“我知道……”士道的笑容更加苦涩，“但是，阿萨姬，有些事情不是解释就能清楚的。和那种早就预设好目的、故意找茬的人争论道理，只会浪费时间……还会让你不开心。”
【……】
阿萨姬有些错愕的望着士道，心中的火气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所取代。她说不清那是那是心疼、是困惑，还是别的什么，只感觉它们交织缠绕后有了一个共同的名字，“深深的无力感”。
少女知道士道其实也有秘密，有很多她尚未完全触及的过去。士道曾经向她坦白过自己的身份——“攻略者”，一种拥有封印精灵力量的特殊人类。他还解释了什么是“精灵”、“空间震”，以及他所效力的秘密组织“拉塔托斯克”和他们的敌人“DEM社”。
虽然士道解释这些东西时，阿萨姬感觉到了强烈的违和感，但因为缺失了关键的记忆后又无法明确指出其中【怪异】的地方。但阿萨姬知道，士道的工作很危险，也很辛苦，他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这个世界。
“攻略者”的身份，空间震，精灵，DEM以及拉塔托斯克等，这些意味着他要面对更多的压力和危险。阿萨姬甚至不能像风间一样，在公众场合大声地说出“精灵”相关的内容。但是她从未想过，除了那些来自“精灵”和“DEM社”的威胁之外，士道竟然还要承受来自拉塔托斯克的“同伴”的恶意中伤。
阿萨姬不理解为什么同为“攻略者”，眼前这个叫风间的少年，会对士道抱有如此明显的敌意？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天生无法化解的仇视。而她同样也不理解，怎么会有人能保持对其他工作人员点头示意时礼貌周到的模样，可一转眼面对士道就立刻换上了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丝滑切换毫不拖泥带水，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伪装。
这一刻她忽然点明白，为什么自己生活中接触的士道总是带着点小心翼翼，为什么他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那种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疲惫。
阿萨姬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知道此刻再生气也无济于事，反而会让士道更加难过。少女抬起头对上士道的视线，黑色眼眸里流露出格外的认真。
【士道，在我心里，你不是他说的那种轻浮的人。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说完，阿萨姬张开双臂，有些笨拙却又用力地抱住了士道。
【不要被因为他而怀疑自己，你是最棒的。】
毕竟有时候说再多也没用，还不如一个单纯想要给予对方安慰和力量的拥抱。
不过可惜的是，阿萨姬现在的身高只到士道的肩膀，所以这样的动作让她不可避免的将脸颊贴在少年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到他有些紊乱的心跳声。
“诶？阿萨姬，你……”
士道的身体因为阿萨姬突如其来的拥抱而猛地一僵，双手无措地悬在半空中，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虽然但是，他能闻到阿萨姬发间的洗发水的气味……以及感受到女孩子的身体很柔软也很纤细。
隔着夏季轻薄透气的面料，士道能感觉到少女的温度，以及那份毫不掩饰的关心和维护。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如同温泉般缓缓地从心底涌起，瞬间驱散了刚才因为风间的挑衅而带来的阴霾和不快。少年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的士道才有些不自然地抬起手，轻轻地回抱住了阿萨姬。
“……谢谢你。”
士道的声音有些沉闷的，他的脸颊泛起了一层红晕。
街道上，周围的人流已经渐渐散去，剩下的唯有彼此静静相拥的二人。
终于，阿萨姬松开抱着士道的手，微微后退了一步，然后抬起头重新望向他。看到士道脸上那抹虽然依旧带着苦涩，却不再像刚才那样阴沉的笑容，以及他微微泛红的脸颊，阿萨姬的心情也莫名地好了许多。
【不用谢。】
她轻轻摇了摇头，嘴角也忍不住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士道看着少女脸上的笑容，心中的那份苦涩也彻底消散了。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快都吐出去一般说道。
“走吧，我们回家。”
士道语气也恢复了往日的温和。
【嗯！我的肚子也饿到咕咕叫了，嘿嘿……】
阿萨姬用力地点了点头。
等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原本准备了一半的晚餐因为空间震的缘故不得不中断，现在两人都有些饥肠辘辘。
“我去做饭吧，你先休息一下吧。”
士道卷起袖子，换好围裙准备走进厨房。但阿萨姬摇了摇头，也跟着挤进了厨房。
【我和你一起。】
两人默契地分工合作，很快，土豆牛肉咖喱的香气便从厨房弥漫了整个客厅。
晚餐的气氛比以往要轻松融洽了许多。或许是因为共同经历了避难所的等待，又或许是因为那些不经意的肢体接触，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又消融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