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变成小孩子的众精灵们安抚入睡后,士道总算是松了口气,回房间瘫软在床上气喘吁吁。
谁都没有想到,每年都有的万圣节,会因为精灵的介入后变得无暇顾及。与之相对应的,是疲于奔波后心力交瘁的感觉挥之不去,让少年只是沾到枕头还没过三秒就要陷入温柔梦乡。
士道眼眸微眯,这才注意到房间的窗帘还未拉上,透过大开的窗户,能看见深色的夜幕中高挂一轮皎月。他手指抽搐似的蠕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起身关窗,然而疲惫不堪的身体却拒绝了他的想法。
萦绕多时的困意催促少年将眼睛完全闭上,开始闷痛的脑袋也在示意“事已至此先睡觉吧”。柔软的床铺抚慰着早已缠绕上疲惫倦怠的身躯,让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在困意中愈发放松,盘踞心头的烦恼琐事也渐渐远去。
所以,士道的意识很快便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
就像是睡饱了觉而自然苏醒一样,士道断片的意识忽然重新连接上,紧闭双眼后的黑暗中漏出些许朦胧微光。于是他愕然睁开眼睛,以趴在床上的姿态又有些茫然的望向窗户。外面乌云稀疏,皎月依旧。
“……真是奇怪,我感觉睡了挺久啊,怎么还是晚上?”
士道将窗外的光景一览无余后,发出疑惑的声音。明明感觉自己精神饱满仿佛已经一觉到早晨,可为何窗外景色在睁眼后还是睡前的模样。与之而来的,还有这种意识到天色不对劲时的一阵恍惚眩晕。
于是他在床上盘腿而坐,用手扶住额头,沉吟片刻后重新转头将视线投向窗外。伴随着这一动作,在那皎月之下,少年这才发现多了一道别样的身影。
“那是……?”
士道不禁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定格于惊讶。
即使是以他现在所处的卧室内,透过窗户依然能看见那双仿佛占据月轮的猩红之翼。身影的主人仿佛是在等待又或者其他什么目的,展翅而立又不再有近一步的举动。见此,士道的心里直犯嘀咕。
“不会吧……今天不是才周二吗?”
话音刚落,眼睛的酸涩让士道不得不低头轻揉一阵。而在他重新抬起头时,窗外的景色又恢复如初,哪还有什么血翼。
下一秒的时候,在士道的疑问还未完全成型之际,卧室门外忽然传来砰砰砰的敲击声,如同提前知道他会疑惑而故意卡点那样。士道喉头微动咽了口唾沫,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下床开门。
“门又没锁啊,急什么……”
霎时间,士道将开门后的光景尽收眼底后,嘴边抱怨似的吐槽也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他一脸意外地睁大眼睛,而后脸颊开始流下汗水。
“那个……星期三,你这是在做什么?”
少年一边无奈苦笑,一边说出疑问。而在他的对面,房门外站着一位白发及腰的少女——月下倩影的主人。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她头上弯曲的巨角,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RPG游戏里魔王一类的角色;遍布漆黑纹路的赤红斗篷与裙摆、宽大狰狞的肩铠和细化成开盖即饮的金纹胸甲,如果不是见识过真正的反转精灵的灵装,士道都要误以为眼前的精灵少女也陷入反转状态了。
星期三面对士道的疑问并未作何解释。她双眸微眯,嘴角微微扬起,双手握拳蜷曲着模仿动画里的猫咪举爪,脑袋一歪眼神深处更是恰大好处的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委屈。
“Trick or treat!(不给糖就捣蛋)”
“诶……啊,今天是万圣节,我怎么忘了……”
直到她说出这句标志性的台词后,士道才瞪大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挠挠头。而后,他露出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双手合十委婉说道。
“抱歉啊,我忘记今天要准备糖果了……”
士道也并非故意,毕竟最近几天因为精灵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甚至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根本无暇顾及万圣节的准备。因此出现疏忽也是无可避免的事。
不过,天真的少年还是算漏了一件事。
“我知道,所以才特地赶来,想给士道缺的万圣节补上。而且,你已经准备好糖了。”
“什么?”
士道一头雾水,听完星期三所说的内容后他眉头紧皱,脸上只剩疑惑的表情。但对方可不打算继续解释下去。
只见星期三将手按在士道的胸口上,不等士道发出惊诧的声音便上前一步将他轻轻推开,随之闯进房间。
“换句话说,只有捣了蛋才会给糖咯?”
星期三也露出狡黠的笑容,用玩味的眼神近距离对上士道的视线,整个身体几乎贴在他身上。尽管少女身上已经是以黑色布料构成覆盖面不多的胸甲,但那骷髅头一样的胸前装饰仍硌得士道面红耳赤。
“可,可我真的没准备糖啊,不信你唔……”
少年话音未落,精灵白皙纤细的手指便轻点在嘴唇上让他戛然而止。
“士道,还记得生物课上教过的知识点吗?”
与此同时,星期三白皙的面颊上渐渐泛起了阵阵红晕,而士道则是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满脸的难以置信。在他错愕木愣的神情中,星期三幽幽叹了口气。
“算了,等考试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咕,饶了我吧?”
意识到星期三话中有话的瞬间,士道顿时汗流浃背,不自觉地挪开了视线。
他的心脏怦通怦通地不停跳动,身体无法动弹,仿佛被什么东西抱住了,直到他低下头才发现是星期三腰上延生出的黑色羽翼。
“事到如今,你莫不是在开玩笑?”星期三脸上笑意更甚,“放心好了,她们不会发现的。现在,这里仅你我二人。”
“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玩游戏了。”星期三说完,又把手伸进腰上的羽翼里,变戏法似的拿出两个掌上游戏机。士道对这东西还有点印象,好像是在某个游戏机广告上看到过——但那是在他上高中以前了。
“不是‘不给糖就捣蛋’吗?”士道露出疑惑不解的眼神,但这话就仿佛是戳到了星期三的痛点。她眉眼微蹙,然后又咬牙切齿的模样恨道:
“你以为我想啊?要不是因为****我至于这样?今天™万圣节啊,给我来这一出?真当我彩虹桥(Bifrost)架不过来是吧?!”
“喂喂,星期三你冷静点啊!”士道顿时手忙脚乱地安抚万圣节装扮的少女。因为他见识过那所谓的彩虹桥的破坏力,甚至因为其定点打击的能力以及可控性而在星期三手中玩得比精灵放空间震还好使。
“不说了,士道,现在开一把。”星期三扬了扬手里的游戏机。见她没继续发作,少年也稍稍松了口气。
“所以……我们要玩啥?”
“勇者斗魔王。”
“等等,应该是勇者斗恶龙才对吧??”
“哎呀,都差不多。别在意这些细节。好了,上号上号。”
于是下一秒,催促完士道的霸道魔王,伸手将她银白长发随意挽起垂在脑后,调整好游戏机的握持后正式开始“不给糖就捣蛋”的大作战。
“咦!啊……等等,现在不……”
被赶鸭子上架的士道也只能拿起掌机进入游戏。
虽说是游戏是叫勇者斗魔王,但和他熟知的RPG游戏类型又不同。士道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他觉得自己正在扮演RPG游戏里的勇者,依然是那种经典的拯救世界的剧情,结果为了完成打倒魔王的目标刚出新手村,练级不到三分钟就被闻讯而来的魔王蹲了。于是画风骤然变换,开始了一对一的真人格斗。
“……什么情况?哪有你这么玩的啊喂?”面对最终Boss的突脸,士道不禁发出悲鸣。
“这个呢就叫兵不厌诈。士道,犹豫就会败北。”
“又不是在玩*狼,喂……”
尽管勇者少年刚刚“练过级”,但眼下没有拿到各种针对魔王弱点的强力道具和装备,仅有初始的圣剑,以至于只一个照面便沦陷于魔王的手中。
勇者犹如案板上的面团般被魔王恶作剧一样的手拿把掐轻松拿捏。面对压倒性的实力差距,以及接连数日身体与心灵上的疲惫,重重因素的叠加下勇者少年又哪能招架,即使睡够了觉再玩游戏也无法进入状态,拼尽全力抵抗也只得个惜败的下场。
“……哈……哈……根,根本赢不了……你这角色数值超模了吧?”
屏幕中体力不支的勇者双肩耸动喘着粗气,连带着让游戏外的士道也看得喉咙顿感干哑,口渴的感觉冲击着他的舌尖。即使已经是差一天就到十一月,他却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盛夏,坐在停电后的风扇前,一边渴求着冰镇饮料,一边摇着形同虚设的扇子。
“你口渴了?等着,我这边带了饮料。”
于是很快,士道的嘴唇边传来冰凉的触感。他嘴唇蠕动,迫不及待的模样就像是准备对甜品店里刚买到的棉花糖冰淇淋下嘴。
离房间最近的解渴用水源在楼下厨房的冰箱里,而此时他的味蕾已经品尝到像是蜂蜜与果酒混合、还带着跳跳糖一样噼里啪啦的清凉而又奇妙的味道。这让他想到了星期三以前给他准备的蜜酒。
不过仔细想来,爱喝蜜酒的星期三,灵力要是变成蜜酒的味道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咕嘟,咕嘟——
所以在士道吞入口中并咽下喉,灵力涌入时才会有的熟悉感觉让他眼眸圆睁。他棕金色的眼瞳中点亮起一抹弧光,错愕中眼底倒映的光景又骤然变换,仿佛掀起风暴唤来雷霆。片刻间,力量流淌涌入四肢百骸,连带着缴械后的倦怠也一扫而空。
“根本赢不了?我听不懂,士道,你看到这个东西了吗?”
星期三眼里带着笑意盯着他,脸上更是带着几分狂气的笑容。
而游戏里,与勇者那边的变化相呼应的是魔王身上的外形。原本胜券在握的魔王忽而像是开了二阶段,邪气凛然的盔甲支离破碎,掩藏其下的真•魔王之姿霸气外露。可她似乎完全不在意这点,还将提着的万圣节装饰物向勇者展示。
“这东西……不会吧,连它都用上了。”
饱饮灵力的士道定睛一看,旋即以惊讶的语气,对操作魔王展示此物的少女如此说道。
和他之前在星期三的座驾上见过的装饰物一模一样,是有着非人类轮廓的灰白骷髅头。只不过,魔王手里这个削去了天灵盖,掏空做成了如同万圣节南瓜灯那样的装饰,两侧还用铆钉贯穿装上锁链。
如果不是缠绕骷髅头其上、挥之不去的妖冶光焰,士道还真以为是星期三另外做的一个仿制品。
“正好今天万圣节,不是吗?”星期三用手指按下摇杆,嘴角勾起一丝邪气,“反正这东西今天该换换口味了。让全年无休的‘恶灵骑士’当一回糖果罐,也来尝尝万圣节的‘勇者糖果’~”
随着星期三的话音落下,新一轮的勇者斗魔王开始了。
比起第一回合时的狼狈,现在场外补充后满溢力量的勇者,以及明明处于上风占据主导地位、却开二阶段梭哈一把结果防御力降低的魔王,胜利的天平已然倾斜(即答)。
好消息,这一轮还有强力(大嘘)道具加入战斗;坏消息,这东西是魔王用来对付勇者的。
于是自以为能向魔王高举反叛之剑的勇者,再度被轻松抓住了引以为傲的圣剑。
“拜托,士道你很弱诶~”
星期三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而士道则是哭丧着脸,认命地重新面向屏幕,望着里面正在进行的QTE环节。
视角回到游戏中,魔王就像是为了惩罚不听话的勇者,包裹着暗属性丝制品的铁蹄毫不留情地践踏起勇者最重要的圣剑,还时不时用蹄尖划过剑身擦出一阵火花。
即使士道已经眼疾手快按照QTE提示一通操作,却也只能看着掌机屏幕里的魔王磨蹭着觉醒状态剑刃上盘虬交错的纹路,急得被压制的勇者两股战战,血条和体力槽也刷刷直掉。少年的脸颊滑落汗水,颇有一种被对面五人强推到高地塔的焦急。
“只有这点力量吗,勇者?再不反抗,宝贵的勇者之力可又要被我轻松夺走了。”
游戏里的魔王提前发出了胜利宣言!然后镜头再次切换到勇者——
“不,不要小看我!”
苦不堪言的勇者高声喊道。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决心一般,勇者的圣剑也在这时候气势高涨,于是士道终于完成QTE挣脱了魔王的压制!炽热气息令魔王心神一颤,一个踉跄中被勇者击飞。
“是我小瞧你了,技术不错。”少女娇哼一声,脸上露出恶作剧的笑容,“那么,这一招你又该如何应对呢?士道!双重战争践踏!”
就见屏幕里的魔王露出玩味笑容,特写镜头中用另一只包裹着暗属性丝制品的铁蹄,扑腾着腰间的羽翼俯冲直下同时出击钳制住勇者的圣剑。
“别,别开玩笑了!圣斗士不会被同一招打败两次!”
士道额头顿时青筋直跳,血压拉满的他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当然,漂亮话谁不会说,关键是如何才能进行破局。他的脑筋飞速运转,努力寻着魔王的破绽。
于是继承他意志的勇者角色刚升起一丝反抗心理,场景里陡然划过一抹亮蓝色的电弧。不多时,灵力锁链便将勇者的双手束缚。无路可逃的勇者奋力挣扎时忍不住哼唧出声,而魔王对圣剑依旧持续的进攻。
“怎么还有场地魔法?!”
士道不禁发出悲鸣,被硬控了圣剑的勇者特写镜头让游戏外的他脑袋愈发混乱,以至于连QTE时间出在他面前都手滑错过了。
而回到游戏中,一句“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旁白后,士道操作的勇者角色也是san值狂掉。画面下方的字幕也写出现在勇者角色的脑海里,萦绕盘旋的只剩下暗属性丝制品铁蹄带来的比德芙巧克力还尽享丝滑。
本就进入觉醒状态的圣剑,随着勇者的血条和体力槽逐渐清空,濒死状态下的舍身技所触发的勇者之力释放前兆也终于出现。
“……不行……这不公平……这也太赖皮了想,你换我来玩玩魔王。”
面对勇者少年的抗议,魔王少女的选择是——
“抗议无效,乖乖交出勇者之力迎来败北吧~Finish Time!”
说罢,星期三按下发起决定性攻击的按键。只见游戏的魔王一把抓住勇者,顷刻炼化……将双手捆住的勇者压制让其再无法反抗,一边发出胜利宣言,一边对勇者使出必杀一击。
如果换成其他游戏画面来形容描述的话,这时候大概就是几个不同镜头的特写切换以及提示截图留念的快门效果音——就像洛奇英雄传那样。总之,是毫无保留地体现“勇者败北”和“可怕的魔王”。
“……好过分,哪有这样子玩游戏的啊。”
经历了两轮失败后,士道索性顺势往后一仰,瘫软在被褥上,暂停了勇者斗魔王的游戏。即使星期三已经试探性的坐在士道旁边戳戳他的腰侧,他也一副摆烂咸鱼的样子,拿在右手上的游戏机也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