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洛兰历334年 寒皑季 中月 转日
清晨,凯恩早早地醒来,简单梳洗一下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微微点点头。今天是尤希娅在帝都广场演讲的重要日子,他也受邀参与观礼,说到底他也没有什么衣服选择,他并不是那种喜欢逛街购物的人,只有选择了费罗赛普妮在授勋的那天给他准备的衣服,这件衣服在贝勒塞帝国的高官们面前也能不失礼数——他毕竟是授勋骑士,论地位还是很高的,总不能穿着自己执行任务的刺客服装去观礼吧。
她过得应该还好吧,凯恩长长舒了一口气,目光扫过床边放着的短剑。
虽然是观礼,但贝勒塞神圣骑士团发来的邀请函中也有着希望各位授勋骑士能够维持秩序的意思,所以还是带上武器比较好。
凯恩抄起那把短剑,这是尤希娅买给他的,记得是在卡姆兰的矿山。兽人部落的时候凯恩的长剑被魔物的毒液腐蚀,他很庆幸当时惯用的是长剑,不至于让尤希娅留给他的这唯一一个东西受损。
他擦拭剑刃,剑刃就像是一面镜子倒映出他的脸庞,端详了几秒后他又将短剑插回鞘中。
该出发了。
凯恩离开地宫的时候,正好撞见了一脸倦意的费罗赛普妮,大概是刚出任务回来。
“早安啊,凯恩~”虽然看起来可能随时倒头就睡,她还是抬起手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凯恩大概会因为这一个笑容被黑暗教团内的那些暗中恋慕费罗赛普妮这个大美人的黑暗骑士们嫉妒和讨厌吧。
“早安,费罗赛普妮大人,您看起来很困了,注意休息。”凯恩点了点头,和费罗赛普妮擦肩而过,然而费罗赛普妮却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张大了眼睛看向凯恩:“欸?!我没听错吧,凯恩什么时候会关心人了?”
她就像是一个得到老师赠予的小红花的小孩子一样高兴的不能自已,并不等待凯恩的回答,她一边回味着凯恩的问候一边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凯恩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地笑了一下,随即离开地宫。
街上人头攒动,大体的流动方向是朝着首都南部的广场。圣女的演讲对于贝勒塞帝国这样信仰光明神的国家的居民来说具有非常大的吸引力,更何况这是她被从艾伦尼王国救回来以后的第一次超大型演讲集会,就算是平时总是用轻蔑的眼神看她的那些贵族,也为了能够在圣尊面前表现自己纷纷出现在演讲的会场。
神圣骑士团的高等骑士将民众拦在一定的区域以外,凯恩好不容易挤过人群来到帝国的骑士面前,将证明自己身份的勋章和邀请函展示给对方看。骑士不解地看着凯恩,告诉他贵族有专用的、毫不拥挤的通道。凯恩叹了口气,心说无所谓,收起邀请函和徽章后他就前往专用的贵宾观礼席。
他从一边走向中间的空位,首先最靠近边上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他身着巨大的红色长袍,但却难以将那圆滚滚的身体形状隐藏起来。这使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可笑的番茄,要是将他那挑起的小胡子和头发染成绿色就完美了。
凯恩扫过他袍子上的家徽——普洛尔托斯,掌管贝勒塞财政的大贵族,那么这位应该就是现任的七人议会长老之一,贝勒塞的财政部长了。回到帝国以后,凯恩对这些都有了更多的了解,原因主要是那个名为多巴洛克的家伙,他也是普洛尔托斯家族的人。正因为有他这个同为七人议会长老的神圣骑士团团长在,普洛尔托斯家族的人总是用鼻孔瞧人,即便面对其他的大贵族也是如此。
这个中年男人对凯恩露出了轻蔑中又包含厌恶的眼神,似乎是在嫌弃凯恩这样的下等人脏了他呼吸的空气。凯恩还听说普洛尔托斯家族的大小姐因为犯了什么过错被处决了,执行者正是作为大小姐父亲的财政部长,他借此宣扬了自己大公无私的高尚品质。
凯恩将目光移开,那目光中同样包含着轻蔑和厌恶——为了名声牺牲了自己的家人,这与给凯恩带来感触的人们的行径相差甚远。
随后上方的席位上坐着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他戴着一副单片眼睛,看起来十分和蔼。他面带微笑地对凯恩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肯定凯恩为帝国所做出的功绩。他的家徽别在肩上——法雷家族,负责审判,是凯恩接触最多的家族,同时也是推动凯恩被授勋的家族。
凯恩避开那人的视线,微微点了点头迅速走开。
此后是一个少女模样的人,她披着红色的大斗蓬,目光紧紧盯着下方的广场。凯恩从她的眼前走过,但丝毫没有动摇她的目光。凯恩没看见她的家徽,但看她的气势应该也是五大家族之一的人。
更高处的房间中,教皇埃洛斯沃斯居高临下地透过玻璃俯视着广场。凯恩的出现在一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让他投来了一道轻蔑的视线。凯恩感到这位教皇似乎并不是很欢迎自己,不过他也不渴望得到教皇的赏识,索性不去在意了。
“演讲……还没开始吧。”凯恩在高台上找了一个空处坐下,尤希娅还没有出现,下方的广场上只有民众和维持秩序的骑士。民众将广场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有的身着礼服,有的身着布衣,有的一副冒险者的打扮,但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聚集到这里的,那就是聆听光之圣女带来的光明神的圣谕。在熙攘的人群中,一抹橘色闪过了一瞬然后消失,留下那个位置一个用兜帽遮挡住自己样貌的人。
“凯恩·奥格努斯。”精灵摘下兜帽仰望高台,“你来到这里是想要寻找什么呢。”
倘若尤希娅再晚出现一会儿,凯恩绝对能注意到下方的精灵,但他的注意力全都被另一边的尤希娅吸引过去了。她的头发已经变回了漂亮的棕黑色,此刻正在几名高级圣骑士的簇拥下走上演讲台。
“遵从神谕的人们啊,愿神之祝福与你们同在……”
她清澈的声音在晨曦中传播,原本喧闹的广场立即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她这边。尤希娅轻轻颔首,继续说道:“大家好,我是尤希娅·布列昂琳娜。”
看起来过的还不错,凯恩轻轻叹出一口气,似乎感到身上的担子轻了一些儿。
现在的尤希娅不用那么幸苦了,每天都有上好的菜肴,温暖的床铺,还有浴室供她洗热水澡,比起和自己旅行的苦日子真的是好太多了……
“大家应该都知道,我不久之前被艾伦尼绑架了,幸好有神的庇护才得以安全的回到帝国。”
???
凯恩皱起眉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绑架?贝勒塞的民众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么?他不知道尤希娅为什么要这么说,明明之前她还对帝国充满了戒备和敌意。
“在绑架的这段时间里,我亲眼目睹了他们残忍、恶劣的种种暴行。”
同样感到意外的还有鑫迪,他轻轻咬着嘴唇,猜测着尤希娅的想法。
帝国的民众纷纷被尤希娅的话语吸引,都屏息凝神地倾听着。
高台上的大贵族都有着各自的心思,关于这场演讲他们早有预料,也早早地就做了准备。
“艾伦尼不仅违背了神的谕旨,而且还试图通过进攻贝勒塞来传播异教徒的信念,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重罪,也是对神明的亵渎!神已经下了谕旨,要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因此,我代表神明公布……对艾伦尼……”
尤希娅突如其来的停顿,让在场的所有人心情为之一颤。教皇圣尊埃洛斯沃斯隔着玻璃皱起眉头:“这个丫头在干什么呢,怎么还不宣布发动圣战?”
财政部长托着圆滚滚的大肚腩在侍从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伸长了脖子望着下方。法雷大人一直微眯的眼睛中也透出一丝光亮,台上的大贵族们都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尤希娅环顾一圈,现场的环境已经符合她的预料,那么接下来就该是她必须做的事情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嘹亮清晰的声音宣布:“对不起,各位,刚才我说的这些都是谎言!”
没有理会因震惊而产生议论的人群,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会太多。
“我其实根本就不是被艾伦尼绑架的,绑架之说,只是一些帝国内部的势力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利私欲而编造的谎言。艾伦尼的民众也和帝国的大家一样渴望着和平,我们没有理由,也不能向艾伦尼发动战争。战争会给人们带来太大太大的灾难,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神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圣女现在说的这些都是什么呀?]
[不知道啊,为什么突然会说这些话。]
[那就是说,帝国至今为止对我们说的话都是骗人的吗?]
埃洛斯沃斯气愤地将拳头砸在面前的玻璃上,对着身后的多巴洛克说道:“这个疯丫头!马上取消演说,把人们都驱散,快!”
凯恩目瞪口呆地看着下方乱作一团的广场。
[尤希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真的以为仅凭自己的一番言论就可以阻止战争了吗。]
他忽然注意到人群中那个金发的精灵,两个人的视线相交在一起,其中包含着相似的担心。
[那个家伙……是尤希娅的护卫骑士?]
凯恩就这样看着鑫迪转头离开,当前的情况首要的还是要隐藏好自己,然后再做打算。凯恩抬起头就可以透过玻璃看见埃洛斯沃斯脸上的怒容,如果那个精灵骑士敢当着他的面将尤希娅劫走,埃洛斯沃斯绝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纳努克城。
骑士们已经开始驱散广场上的民众了,高台上的贵族也开始窃窃私语,想必他们的打算都因为尤希娅这突如其来的发言被打乱了不少。思来想去,凯恩还是觉得应该跟上鑫迪去看一看,于是立即离开了高台,循着鑫迪离开的方向追去。